6、被城主生父献祭的婴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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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畏惧未曾谋面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本能。
陌生的东西长得丑陋也就罢了，若是有颗心，或许也有人壮着胆子相处。
最可怖的便是空有一副人类的外貌，内容却完全搞不明白的。
露出一副笑脸是在高兴吗？
皱起眉头就是在生气吗？
搞不明白。
完全搞不明白。
但人类也是这样的。
放声大笑不一定是遇见了好事，也有可能是被逼到了绝境。同样的，流泪也不绝对是遇见了可悲的事。
寿海惧怕鬼神。
鬼神外形千奇百怪，欲望和人一般浓重的，身具远超人类的力量，能呼风唤雨。
但若是因此说他不过是个软脚虾，见到鬼神就屁滚尿流，这言论自是大错特错。
刽子手出身的他倒还有几分面对鬼神举起手中刀刃的勇气。
面对她时却不一定能举起来了。
先不说阿系会不会杀死他，光是站在她面前就觉得呼吸困难。
好似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黑发黑瞳的人，而是更庞大的东西。但凡想要对她起些威胁生命的念头，就好像自杀时不自觉的挣扎，难以下手。
她有着人的外形，却没谁会把她当做普通人。
可怕，逃离。
恐惧，躲藏。
就像是人会害怕未知，寿海难以抑制这份胆寒。
——
百鬼丸很喜欢阿系。他尚且还没夺回皮肤和触感，却热衷于抱着她，好像在拥抱晒过太阳的被子。
百鬼丸没有眼球，却也能“看见”。
具有生命的植物是绿色，寿海是白中带红，剑是蓝色，鬼神是红色，普通的村民是白色。
阿系是金色。
这是“心眼”。
是一些目不能视者的“天赋”。
这些是武者从某个路过的盲眼修行僧侣那听来，那时百鬼丸七岁。
她沉默片刻后询问，心眼能分辨善意和恶意吗。
路过的盲僧叫琵琶法师。
他说，不能。
交谈的二人和旁听的寿海都叹息起来。
只有百鬼丸牵着阿系的手，木木地站在一旁，不知道他们在交谈着什么。
——
又一座鬼神像裂开，石粉扑簌落下，在地上积成堆。
这是第三座。
醍醐景光阴着脸。
那些鬼神像都是宏愿的交易者。
如今却塌得彻底！
明明那孩子的身体都供奉给鬼神了！
…本就该是如此的才对！
只有九年前的大雨。
抱走祭品的那人并不是鬼神中的一柱。
她走后不久，醍醐景光迅速反应过来那武者不是鬼神。
因其身上太过浓厚的鬼神气息，蒙蔽了醍醐景光的感官。
他咬牙切齿派人去追，竟是一无所获。
仅仅是醍醐的强大富饶怎么能够。
他要的是称霸战国！
心中充斥着野望的男人给这间供奉着鬼神的神社落了锁。
想起那个充当了祭品的无名长子，便会想到如今正逐步成长为合格少城主的次子多宝丸。
不，多宝丸当然不知道他还有个兄长，自然也不知道兄长变成了鬼神的腹中餐。
多宝丸和他的母亲感情并不深厚。
这是当然。
那个愚蠢的人还在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心，怎么能让她无关紧要的情绪感染了多宝丸。
醍醐景光冷哼一声。
——
寿海教习百鬼丸剑术，给他调整不合适的义肢，让他学会如何自己觅食，最后手把手牵着他写“百鬼丸”。
相比之下，阿系就像是个勉强合格的抚育者。
剑术教导，她只会在几息之间挑飞百鬼丸的木剑。衣食住行，她倒也不花费心思，这些被收养的孩子们会主动抢着做。
也亏得百鬼丸非常人，还有寿海帮衬才活的下来。
孩子总是长的很快的，他们总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偷摸着长大。
百鬼丸也是如此。他如今十一了。
冷酷的阿系面无表情的写了封信塞在百鬼丸腰间特意留的小包，便赶他出去了。
此后，无论是风是雨，都是他要经历的事情。
百鬼丸操着藏在手臂里的刀，看见红色就冲上去，偶尔也会有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之间长了出来，有时是器官，有时是感官。
习惯了的义肢掉在地面上，碰撞出声。
他也和这义肢一样摔在地上，满头大汗地熬着生长的痛楚，连发泄地大喊都做不到。
——
阿系杀鬼神是不论天南地北都会赶过去的。
所以偶尔的、的确是巧合的，阿系也会和百鬼丸遇见。
上次御剑时百鬼丸还是孤零零的一个，见到她就默默地抱上来，分开时也不会挽留的。
这次百鬼丸虽说依然是默默地抱上来，身边却多跟了个孩子。
这孩子早熟，说他叫多罗罗。
几句话下来，阿系就摸透了他的性格。
多罗罗人小鬼精，对人情世故不说精通，也能称得上是一把好手，对于不通世故的百鬼丸来说是件好事。反过来说，百鬼丸也能保护多罗罗，两个人互补。
阿系难得动手烤鱼，篝火里迸溅出星点火花，抓鱼回来的百鬼丸安静蜷缩在一边。
多罗罗倒是对她不满，他不理解阿系把百鬼丸赶出村落的行为。
既然能过好点的生活，为什么要风餐露宿。
烤鱼的阿系只是笑笑。
看来多罗罗跟了百鬼丸不短的时间了，都会出言护短了。
鱼熟了，她递给多罗罗一条，自己拿着另一条走向百鬼丸——他缩成一团，时不时还抖一下。
轻敲百鬼丸捂着耳朵的双手，木制中空的手臂发出闷闷的声音，疑问的句子说的很笃定：“这次是双耳吗。”
敲击声顺着双手传达到耳中，百鬼丸如遭雷击。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静谧的。
只是这次，嘈杂的动响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大脑。
多罗罗说话声，篝火迸裂的火星子，风声，不远处的水流声……
敲击声相比之下离得太近了。
百鬼丸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双手仍捂着双耳，迟钝地点头。
“张嘴。”
百鬼丸又缓了一下才顺从地张大了嘴。
“声音也拿回来了，”阿系夸奖他，“做的好，百鬼丸。”
这次百鬼丸不捂着耳朵了，他“注视”这团金色，将手贴了上去。
“阿系…谢…”被贴着脸的阿系轻笑，用另一只没拿鱼的手摸摸百鬼丸的头。
短暂的相遇后，三人再度分别。
只是不知道下次相遇该是什么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被城主生父献祭的婴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