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环记》落花千年

8、第八章

　　她……还真是轻。
　　看着手上失去知觉的女子，华泫的表情平静得有些怪异。没有吃惊或厌恶，只有心底泛起的一丝……怜惜。
　　这几日她照料奶娘的情形他早已看在眼里，那样的全心全意，绝不是靠硬装能装得出来的。
　　是装作的话，她昨夜绝不会在暗中咬自已那么一大口。
　　她的面色很苍白，刚才羞怯时的美丽绯红已经裉得干干净净。她的眉轻轻皱起，似乎在昏迷中也在为什么事而担忧。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在怕什么？
　　怕他？
　　撇撇唇，华泫一把将轻巧的越青环打横抱起，向客园走去。
　　他堂堂一个尊贵王爷，怎么会趁机侵犯这么一个清瘦的小丫头！世间美女多如天上星辰，哪一个不比她更柔更媚更知情趣，全要抢着上他的床呢！
　　不过……她真的很软、很轻、很香……
　　越青环身上的香，是种很淡很好闻的药香，飘在华泫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要多吸几口。
　　在把越青环放到客园的床上时，他已经恨不得要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咬几口了。
　　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华泫忽的落坐在她身旁，一手抵上她的背心，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送了过去。
　　他，竟是在帮她恢复元气！
　　如今越青环的身体为寒意入侵，不设法逼除的话，她肯定会大病一场。
　　一刻之后，华泫收掌，越青环的面色已经不再那么青白。
　　有他的这许多真气，她应该没事了。
　　华泫再度深深看她一眼，然后下定决定转身快步走出她的卧房。
　　再呆下去，他或许就真的会对她做些“什么”了。
　　就算他想要这个小丫头，以后也有的是时间！不怕她逃出他的手掌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他要回到奶娘那里，多安排些侍卫轮值，免得再出什么问题。
　　至于那个夜入奶娘卧房的神秘人，他一定会把他给揪出来！
　　能熟悉王府地形，在他眼皮底下迅速溜掉的，绝不可能是王府之外的人。他，一定还留在府内！

　　半个夜晚加一个上午，越青环一直安睡到次日艳阳高照才醒来。
　　若不是到了为奶娘施针的时间，越回春前来敲门唤她，可能她还会今夕不知何夕的继续酣睡下去。
　　不过还好，醒来后她居然没有感觉到半点头痛脑热，反而精神还好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按她昨晚昏倒时的状况，不生一场大病已经算是好的了，怎么还会这样精力满满？
　　歪歪头，越青环百思不解。
　　最后，只能归功于善人有好报，老天保佑她。
　　这，已是第九日。
　　一切正常无异样，在竹林重重侍卫的守护下，刘夫人安然渡过。
　　第十日，大功告成！
　　最后一次行针之后，刘夫人在屋内由越青环搀扶着迈出了小小一步。
　　双足移动间，刘夫人热泪盈眶。
　　虽然因为卧床许久身子瀛弱，只行走了短短的三四步，可是刘夫人也已经无比欣慰。
　　她总算没有成为废人，没有早早归去令朔王悲痛。
　　最大的一点，她还要留着这条命看朔王娶妻生子呢！到那时，她才算是完成了朔王之母，韩妃的临终请托。
　　房里，越回春表情变幻，不知似喜似悲。噙香眼中忧惧，想着以后在王府里的日子恐怕再也不好过。唯有华泫与青环欣喜难言。
　　“奶娘，您终于好了！”华泫抢上前，兴奋的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刘夫人双肩，开怀而笑。
　　“好，好了，这都是托王爷的福，与青环父女的细心医治呵！”奶娘一手握住朔王手臂，一手挽住青环，不住含着泪与笑来回的看。
　　此时，这两个孩子都已成为了她心中的喜爱。
　　两人小心的把刘夫人搀扶上床，华泫忽的转头对青环道：“谢谢你，还有越先生。”
　　“不用，只要王爷不再嚷着要我们的命就可以啦！”刘夫人终于痊愈，自已与父亲再无危险，越青环心情放松之下，不怕死的拿华泫开起了玩笑。
　　“嗯哼，是么？你别忘记，奶娘现在还没好得彻底！等到她恢复得跟以前一丝不差，我再考虑要不要饶过你！”明显的，华泫没有太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只是故作凶狠的磨牙威胁。
　　此时，他才真正有了二十多岁年青男子的正常表情。
　　“呵呵，青环莫怕，以后有奶娘在，不会让王爷欺负你的。”看着华泫与青环对语，奶娘微微一笑，似乎有什么已经了然于心，话中含义也甚是奇怪。
　　她已年近五十，还有什么小儿女的情意能够瞒过她？
　　王爷表面凶恶，在对着青环时目光却明显温柔了很多。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心底不由欣慰。
　　眼前，王爷英俊高大，青环纤秀雅致，真是一对般配的壁人！就算王爷的性情专横霸道些，但在她看来，温柔宁定的青环正是他的克星，足以把他的脾气扭转过来。
　　青环听出了奶娘的言外意，不由小脸一红，在暗中瞪华泫一眼。以后？她才不要和这个凶狠王爷有什么以后呢！
　　谁知一瞪之下正正与华泫的目光对上，华泫好象对奶娘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看着她，眼中略带几分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一团欢喜里，屋角却有一双眼里闪出了微微的忌恨光亮。
　　那是噙香，看着眼前情形，她暗自怨愤不已。
　　朔王，她的朔王，竟也是会与女子调笑的！

　　数日之后，奶娘下床行走再无障碍。
　　朔王府里奶娘病愈，这是件大大的喜事。华泫特地命人设置家宴，为奶娘庆祝一番。
　　说是家宴，只有寥寥数人。因朔王在受封的府第中并无亲人，在座的便只是奶娘、越回春及越青环。
　　花厅里，几个安静灵巧的小丫头不断将美酒佳肴端上玉石桌面。噙香的身份只是个妾侍，也不上座，便在一旁执壶斟酒。不时的在华泫身边盈盈浅笑，一派柔媚姿态，但偶一侧身时却目光复杂，似怒，也似怨。
　　圆形的石桌上，奶娘与青环落座于华泫一侧，越回春却是与华泫正对。
　　这样的安排，似乎有些奇怪。可是当开著用餐之时，越回春与越青环马上便知道，原来华泫这样安排竟是另有深意的。
　　坐于华泫对面，越回春举著维艰。
　　他不敢令华泫看出自已手指的颤抖，可是这何其困难？
　　奶娘病愈后，他因为愈想愈觉得怜妃是毁于自已之手，所以抖得更加厉害。不要说是细细的金针了，现在连拿稳筷子都显得有些无力。
　　但是，朔王设宴相请，他若不赴宴、不动筷皆是不敬。所以，他唯有凝起全身的力量，期望不要露出破绽来。
　　在青环竭力掩饰却暗自担心的目光下，在对面朔王有意无意的掠视下，越回春伸到精美菜肴上的木筷虽然没有掉落，却终于止不住频频抖动，在盘沿上击出了几下叮叮轻响。
　　击声清脆，越回春面色如土，心知再也瞒不过去，不发一言收回了木筷。
　　再勉强，只会是当场现形。
　　越青环轻叹一声，心中刺痛难当，抬头转向华泫道：“王爷，家父身子不适，请问可否容他先行退席？”
　　她现在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早已看穿了她与父亲的隐密。只是因为前几日奶娘未愈，所以他不说而已。现在，便是他发难的时候了。
　　而且，是令父亲如此尴尬的发难！
　　青环心底，不由有些微的恨意升起。
　　“可以。只要你留下向我解释清楚，他在身子如此“不适”的情况下，还能为奶娘施针的原因。”指间拈着小小一枚白玉酒杯，华泫目光深沉，喜怒难测。
　　“王爷，这是……”奶娘见情形忽变，华泫对青环的言语中已暗含质问，不由大为不解。
　　“奶娘！本王有些事要与越姑娘商议，也请您先行回房休息吧。来人，送奶娘回房！”不等奶娘询问，华泫已出言打断，显然不想让她留下来维护越青环。
　　奶娘看看青环，面上浮起担忧神色，但华泫的命令她也无法违拗，只得轻叹一声，在丫环的陪伴下走出花厅。
　　“你们，全都给我下去！”环视花厅一眼，华泫索性摒退了厅中所有人。包括眼中透出一丝兴奋意味，正想看着越青环受责问的噙香。
　　见王爷下令，微微失望的噙香只得放下酒壶，与其余丫环一起退下。
　　“说吧，为什么要欺骗本王！”见厅内再无旁人，华泫对着越青环冷冷开口。
　　他不喜欢被人欺骗，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他的确早就知道，真正为奶娘施针医治的不是越回春，而是越青环。若不是因为奶当时娘病重，他早就戳穿了她的谎言！
　　试想，连茶杯都拿不稳的越回春，怎么能操控细细金针救人性命？
　　唯恐奶娘病情变化，通宵守在床边的为什么是越青环，而不是越回春？难道身为医者的他会不知道，抢救最要紧的便是及时二字么？
　　还有，在他那夜握住越青环手腕，细看她臂上牙印时，分明瞧见她的右手二指指腹上有薄薄茧子！若不是常常握针的人，指腹上怎么会有拈针的痕迹？
　　这些全都加在一起，若他再辨不出下针的是谁，那也太蠢了些！
　　他，非常痛恨别人把他当傻瓜。
　　就算是救了奶娘的越青环也不行！
　　今晚，他非要她好好解释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