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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暗有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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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那一闹,又兼着了凉,第二日便病了。张小灵心想,怎么就这么娇气。
叫人无人应,自己挣扎着起身,却是四肢酸软,当真乏力。不由得心里嗟叹:这副骨头也太精贵了。还没被人怎么着,别自己就先倒了。便硬撑着挺起身子,端过矮几上的药碗,一口喝了。味儿苦得很,又喝得急,少不了呛着咳嗽好几声才顺过气来。
想起清早的事,一抹冷笑霎时浮上嘴角,张小灵心里分外清明:软禁嘛。
说起一早过来传话的那婆子,满脸褶皱至今难忘,更别说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气,真真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怪不得人家说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姑娘,王爷吩咐,从今儿起姑娘就在这屋里学学规矩,静静心罢。”
见张小灵身上不好,那婆子乘机凑到床前,揭开帘子冷眼一扫,呼退了屋里的婢女,这才雄赳赳的去了,临走还不忘刻薄几句:“得了几分势把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了,怎么着,没想到也有今天。”张小灵平生最瞧不起这种狐假虎威的人,闭着眼一声不语,心里暗奇:怎么得罪了这种人。
待那婆子走后,张小灵困乏的很,自睡去了。直听到隐隐有声响,才勉强睁了眼,看清来人,脱口而出:“玉姑娘,怎么是你?”见她坐于床前,正红着眼看着自己,一股暖意涌上心来,便扯出个笑容,柔声道:“没事,隔天就好的。”玉姑娘侧过脸,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叹道:“你平日里是极妥当的人,怎么就惹到他了。”张小灵摇摇头。
那玉姑娘只道她是黯然悔恨,便又安慰道:“刚才郎中来看了,说你这是外感内滞,气血不畅,肝气郁结。算是个小伤寒,倒也无妨,只是你也该放宽些心,肝气郁结,可大可小。咱们年纪相当,有事别自己憋着才好。”言毕向身后唤道:“碧儿,把药端来”。张小灵见正是昨晚守在水亭外的女子,心想这玉姑娘竟不避她,不觉多看了几眼。突然想起昨晚的那句古怪的话,心中灵光一现。
这边碧儿正准备服侍着吃药,怎奈张小灵心中有事,正在纳闷,不觉推了推手,玉姑娘不便再说什么,想着不可久待,示意把药放至一旁,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匆匆走了。张小灵却抵不过乏累,不多时也睡了。
再醒后,喝了药,此时嘴里药味未尽,张小灵思索起心事来,越想越觉得明白,当下有了主意。昨晚沿路留心谨记,中衣锦囊中的那张薄油纸果然是王府地图,如今正可一用。心里又不禁感叹:万幸万幸,自己通水性。
窗外余辉已尽,张小灵心里喜乐,吃过晚膳,接连喝了几杯热茶,又多穿了几件厚衣服,倒头睡去,想着捂一捂,早些出汗病就好了。
夜里却觉得热,仿佛被人喂了什么东西。恍惚间却是那年第一次出远门,回到家,父母张罗着为自己洗尘,满心的温暖,满身的轻松,满世界的宠爱都像是自己一个人全得了似的。
张小灵不觉笑了起来,隐约听到一男子的声音,轻讽道:“这般丑样,还只顾着笑。”她还未从方才的梦中清醒,加上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忽听有人说她丑,只当还在家里,心里想着是谁这么没眼水,便强睁开眼,虚着条缝,模模糊糊觉得面前坐着个人。
烛光微弱又摇曳得厉害,那光线也晃晃忽忽起来,像是故意跟她躲着迷藏,忽明忽暗,忽左忽右,那人又背着光,实在看不清脸,只觉得像是个老头,满头银丝飘动。
第二日果真好了许多,身子顿觉轻松,张小灵心情大好,也没管身上那些衣服是如何退去的,如何只剩件中衣的,只道是自己夜里热糊涂了。
一日无事,除了那日传话的婆子,名叫李嬷嬷的,进屋训导了一番,说是奉命教她规矩,不过三句话里倒有两句是风凉话,含沙射影,借题发挥,磨磨唧唧了一个时辰。张小灵昨日既定了主意,心中念着头等大事,也不理会她,任她唾沫横飞,只当是在看戏。
夜里睡前,却突然忆起昨晚的事儿,觉得似梦非梦。心里一琢磨,这女子闺房怎么会突然出现个老头,门窗未破,定是梦了,便仍旧和衣睡下,想着再出一夜汗,就好了。
想起那件大事,她记挂起细节来,水亭只去过一次,还需细阅地图,将路线熟烂于心;还得想办法免了这禁足的令;湖底的情况毕竟不知,到底不妥。如此想来,越想越细,辗转反侧,最后也不知数了多少只绵羊,终于睡了,做了梦。梦见的依然还是李皓白。
她坐在看台上,舞台上灯光打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全身罩着黑色的斗篷,全场慢慢安静下来,灯光一灭一亮间,斗篷抖落,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这次他没有傻笑,口里念着台词,表情随着剧情变化,苦闷的他,张狂的他,喜悦的他,痛苦的他,每一个都是那么生动。
恍惚间又被人喂了什么东西,一只轻轻手拂过她的脸庞,那是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厚实而温暖,张小灵下意识的朝它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