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公务员》丈夫无酒

12、第 12 章

　　何处山再次听到关于孙恂明的消息，是在三天后被谢宗廷以“不花钱”为由拉去袁聿家的马场时。

　　谢宗廷跟何处山对视一眼，对袁聿道：“你不也说他招摇过市吗，被举报拘留了没什么奇怪。”

　　袁聿任由□□的马慢悠悠往前走，脸上是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我说的是相对其他老鼠的招摇过市，没说他真不背着人，所以必须得赞美咱们正义的人民群众。”

　　谢宗廷神色丝毫不变，何处山低头默默地笑了一下。

　　当暑假余额不足一星期时，何处山跟谢宗廷相继结束了在博物馆和工厂的工作。

　　夜晚，何处山拿出行李箱，环视着房间里属于自己的物品，好像就算全带走也不是很多。

　　曾经的何畜生因为跟谢家兄妹始终相处不好，在他开始上大学后谢江海就只给他最基本的资助，让他搬出了谢家。

　　他既好面子又贪得无厌，干脆利落地走了，心里还怨恨谢江海用一点钱就把他打发了，却半点没想过谢江海资助他的钱是足以让他度过大学四年还绰绰有余的，更别说还有之前两年他得到的和谢家兄妹一样的零花钱。

　　而这些零花钱何处山并没像何畜生一样挥霍，除了在学校吃饭和买书买资料外他花得不多。何处山有些纠结要不要把剩下的钱还给谢江海。

　　还的话，他怕谢江海不高兴，毕竟这些钱虽然在他看来不是小数，但在谢江海看来大概只是小数点后好几位，刻意一副算得很清的样子，恐怕反而给对方添堵。不还的话，他又实在无法心安理得，连吃带拿，这算什么？

　　窗外正下着雨，何处山看着灯光下雨幕中的花园，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怅惘，他想，肯定是因为天气不好。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谢宗廷走了进来，“在干嘛？望雨伤怀？”

　　何处山忍俊不禁，发现他头发带着水汽，“头发怎么湿了，你出门了？”他一边起身去卫生间拿了自己的毛巾给他，一边问。

　　“嗯。”谢宗廷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擦着头发看看躺在地板上的行李箱，“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东西？”

　　“一点点收拾，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何处山说，他看了眼那个牛皮纸盒，“你出门是为了这个？”

　　谢宗廷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拿起盒子打开，递到何处山面前，“我挑了好久，怎么样？”
　　盒子里是一个有简洁麦穗纹饰的棕色相框，何处山端详几秒，“挺好。”

　　“什么挺好，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谢宗廷一脸的“你怎么回事”。
　　何处山迟疑地看他，“给我的？”

　　谢宗廷点头，“我用自己在厂子里挣的工资给我爸买了条皮带，给我妈买了几两茶叶，给谢不染发了个红包，给你选了这个。”

　　他望向何处山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我记得高二艺术节的集市，你买了张明信片说要用相框装起来放在床头。”他看了眼并没有什么相框的床头柜，笑问道：“你是不是都忘了？”

　　何处山移开视线不去跟他对视，沉默了两秒低声说：“我没忘。”

　　“真的？那你……”

　　好几个夜晚让自己难以入睡的思绪，这些天的惆怅，想起这些何处山深吸一口，打断他的话道：“那张明信片我夹在书里，因为总有一天要带走。”

　　谢宗廷不笑了，“为什么要带走，你不是还会回来吗？”

　　“不是回来。”何处山看向窗外，“我很感谢叔叔阿姨对我的帮助，只要他们有时间，我会常来拜访。”

　　谢宗廷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余光瞥见一旁的抱枕，拿过来用力地锤了好几下后，看着背对自己的何处山，勉强平静却又难掩沮丧地开口：“我以为你知道……我，我喜欢你。”

　　像是突然被糖衣炮弹击中的何处山呆住了，情感上的喜悦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和嘴角，可理智也让他闭上双眼，紧抿着嘴。

　　谢宗廷定定地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人，看到忐忑和期待消失不见，看到心里的小鹿角断血流。他气急败坏地起身，“砰”的关门声似乎表达了他告白失败的恼羞成怒。

　　何处山不必再忍耐，任由欢喜表现在脸上，却同时眼眶发红。

　　“我其实……”谢宗廷愤愤地去而复返，正好看到转过身来的何处山又哭又笑的样子，他话音一顿，改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怎么又回来了，要完！何处山慌不择路地转身往书房走，“我没有！你别自说自话。”

　　谢宗廷追上拦在他身前，“那你又哭又笑干什么，演偶像剧吗？”

　　这下轮到何处山气得跺脚了，他往左往右都越不过谢宗廷，急得喊道：“你给我滚蛋！”

　　“女主角口是心非、欲迎还拒。”谢宗廷一脸的“我懂了”，还故作疑惑，“不过我妈应该还不知道我喜欢你，棒打鸳鸯和支票情节怎么落后了？”

　　何处山又是憋不住被逗笑了，又是咬牙。

　　谢宗廷带着笑意的双眼看着他，胸有成竹的轻松表情下是只有自己知道的认真和紧张，“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跟他对视着，何处山觉得自己刚才的掩饰完全像是闹剧，或许真是不该看偶像剧。他移过视线，沉默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后道：“是又怎么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

　　谢宗廷的心一沉，眉头紧皱起来，但还是开口问：“忘恩负义，什么意思？”

　　何处山仍然不看他，“我们都是男的，我不能对叔叔阿姨……恩将仇报，你明白吗？”

　　“怎么叫对我爸妈恩将仇报？”谢宗廷都气笑了。

　　“你要只是突然好奇想要玩玩，那确实不算。但也别找我。”

　　“我不是想玩玩！”

　　“所以我已经在恩将仇报了。”何处山垂着视线说。

　　谢宗廷想说自己不明白，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轮子滚过地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书房门和走廊只隔一面墙，何处山心知应该是周姨推着小推车经过的声响，却仍然紧张不安的摒住了呼吸，万一不是周姨呢？万一是谢不染？对方有没有听到什么？

　　嘴角突然有什么温热柔软的挨了上来，何处山转过目光，看到了谢宗廷近在咫尺的脸庞。

　　本来只想亲下脸表达决心，却没瞄准的谢宗廷退回原位，手都有些颤抖却强作冷淡，“那我的恩情呢？我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我却说不喜欢，是不是对我恩将仇报？”说完，他看也不看何处山，转身大步走了，还不忘用又一声“砰”的关门声表达委屈不满。

　　何处山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时既满心复杂又略微想笑，毕竟再怎样，两情相悦总是让人欢欣不已。

　　等到入睡时，他躺在床上还在想，怎么会有人强吻了别人却像是被人强吻一样惊慌失措？年轻的男孩都这么可爱吗？自己曾经也这么可爱过吗？

　　何处山在躲着她哥，这不仅是谢不染自己发现的，就连周姨也问过她，这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

　　可看她哥也一副气咻咻还装无事发生装得特别敷衍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谢不染虽然有点奇怪却也没怎么在意，真正的朋友之间哪有没红过脸的。

　　谢宗廷忍啊忍，忍到他们离开华亭的前一夜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觉得何处山完全是脑神经接触不良，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简直傻逼，太傻逼了。

　　他瞪着眼前的门，心里那个恨啊，恨得快把整座房子燎了。

　　听到敲门声，何处山心里就有些预感，打开门，谢宗廷果然站在门外，一脸跟谁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样子。

　　何处山是真的爱看他这模样，在他说什么之前，便开口问道：“你那天走了又回来，是想说什么？”

　　“什么？”一肚子不文明用语的谢宗廷被打断蓄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甩上门走了，又气冲冲回来，是要说你其实什么？”

　　谢宗廷想起来了，也更气了，“我其实也没多喜欢你。”

　　何处山不禁有些失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那……”

　　“因为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谢宗廷抬高了嗓门打断他。

　　何处山跟他对视着，从那双燃烧着火焰般感情的眼睛里回过神后，看了看左右，“咳，你声音小点。”

　　谢宗廷看着他，深呼吸后冷静下来，“我不喜欢你。这话你想听我能说一万遍，可说一万遍，你也明知道是假的。”

　　何处山只是沉默。

　　坐在前往的春市的高铁上，何处山倚着窗看着外面如水流逝的风景，他最后没能把钱还回去，甚至费了好大的劲才成功谢绝谢叔继续每个月往他卡里打零花钱。他也没能带走全部的私人物品，谢叔要他放假了一定回来。

　　只是……他心里清楚谢不染的事故节点不远了，等她渡过车祸瘫痪的一劫，他就可以登出这个世界，“何处山”死亡。

　　想到这，何处山从随身背包里拿出相框，看着绘画了乡村风景的明信片，心里想的却是那个送他相框的人。

　　能被这样喜欢一次，夫复何求？他笑了起来。

　　大学生活跟何处山想象中的一样，又不太一样，总而言之，新朋友、新知识、各种各样的新新体验。他并不怎么想起谢宗廷，只是偶尔、非常偶尔，那张笑着的、生气的脸才会在夜深人静时出现在他脑海里，赖着好一会儿才走。

　　而在现实中，他跟那个人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在对方给他发了六条消息、打了两个电话而他置之不理后。

　　周六，谢不染悠闲地写着语文卷子，手机响了拿起看一眼，是她爸在家庭群里问两个外出学习人员快放寒假车票买好了没有，何处山很快回复说因为找了兼职所以假期不能回来，她哥倒还没回复。

　　谢不染挑了下眉——国庆的时候何处山可就没回来的，她给谢宗廷私聊了条语音：“你看群聊没有，何处山说他不回来过年，你们俩还没和好？”发完，她把手机放一边继续做卷子。

　　等她都开始跟数学卷子缠斗了，她哥才回消息，还就回了一个“嗯”字。

　　一个“嗯”，谢不染立马发语音：“所以你们两个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别管”她哥这次回复得倒快，不过看着这两个字谢不染是真有些奇怪，这到底什么情况？要是真绝交了哪怕就再回一个“嗯”，别管？谢不染琢磨着怎么感觉不止有冷淡，还有点儿赌气和不爽？

　　她想了想，找到跟何处山的还很新鲜的聊天记录，把那些视频、文章都转发给谢宗廷。

　　谢宗廷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看着这一连串《女孩子在外面必须警惕的三件事情》、《新型毒品，防不胜防》之类的标题，简直莫名其妙，没好气地打字问：“你走路不注意撞门上了吧？”

　　谢不染回他一个拳击表情包，然后回复说：“这些都是何处山转给我的，最新的那个《误食毒品怎么办》视频链接就是他昨天才发给我的。”

　　谢宗廷面无表情地往上滑聊天记录，把那些文章、视频的标题都读了一遍后，随便点开一篇文章，读着读着突然笑了起来。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谢宗廷都唾弃自己，人家一个眼神都不带给你的，你还在这儿睹聊天记录思人，还觉得人家可爱，什么毛病！

　　“你看，别的不论，何处山人品是真没得挑，所以我就想不通你跟他到底什么天大的矛盾，这都闹了快半年了吧。”谢不染接着发来语音道。

　　他没得挑，你哥我有，我想上他！还是家住高层——天天上！谢宗廷腹诽道，手上却只打字回复：“你作业写完了吗？”

　　谢不染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数学卷子，有点被狗咬吕洞宾的感觉，发过去一个“吔屎啦你”的表情包，关上手机放一边。她管个屁，以后她再问一句就是狗，谢不染在心里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