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江且眠

29、第 29 章

　　姚也上车后首先和林天纵说了自己去拉萨的打算。
　　林天纵在群里一问，大家都没有异议，两辆车掉头上了去拉萨的国道。

　　这一趟大概要八个小时，贺时担心姚也休息不好，也怕他头疼，视线一直停在对方身上。
　　但姚也看不都看他，只闭眼靠着休息，中间停下去卫生间和休息时，姚也才对贺时说了换车以后的第一句话。
　　”饿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裹着高原呼啸的冷风，听的不远处喝水的林天纵咋舌，心说贺时是真把人给惹了，字字带着冰霜。

　　这一路迷迷糊糊，头一胀一胀的疼，时刻都像有根杵在蹂躏大脑，耳鸣和风声占据了姚也的听觉，他站在稍微背风一点的地方，依然听不到贺时的回答。
　　他甚至都没听清自己那句话是否说出了声。
　　贺时过来给他挡了一部分风，将他外套上的帽子拉起来给他戴上，“一会儿我们往前走走，碰到饭馆就吃东西。”

　　他们现在停在国道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入目除了荒无人烟的平原就是颗颗粒粒的沙石，车上也带了速食，但姚也不爱吃那些东西。
　　他从来不吃。

　　林天纵拿着一盒泡面过来时，姚也自己摇头拒绝了。
　　他饿，但还不至于饿死，能吃饭还是等着吃饭。

　　林天纵抱着泡面到离他们俩远远的地方抽了根烟，再回来就催着人上车赶路了。
　　其他人也看出来姚也兴致不高，默契的没问怎么回事。

　　姚也心情不好但是没惹事，脸色也不甩给全部人看，没人怪他，饿了就找地方吃饭，谁还能非要让他饿死在车上？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停在路边，这里有很多小摊贩，为来往的车辆提供简单商品。
　　一行人下去分两个摊子简单吃了点东西。
　　有卖酥油茶的，姚也买了一杯捧在手里喝，始终不说话，贺时同样安静坐在他旁边。
　　等喝的见底，林天纵问：“好喝吗？”
　　本意要是好喝他也带上一杯。

　　姚也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表情出现细微变化，像是想骂却又顾及摊主就在不远处，最后只微微摇头。

　　他对别人都是正常情绪。
　　贺时侧目看着姚也，等他喝完最后一口递过去纸巾让他擦嘴。

　　姚也还是不和他说话。
　　贺时心慌了一夜，此刻面对这种情况反倒是不着急了。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姚也和他吵一架，又或者一直这么闷着。
　　他会找机会带姚也去看病，那时才是最考验人的。
　　贺时怕姚也到时候要喝自己分开，也怕自己拿不出最好的处理方式，他每一步都要带着试探，就像现在，等姚也擦完嘴，他要问：“要不要在下面坐会儿，还是上车歇着？”

　　换做平时，姚也会笑着靠近他怀里，说出自己的选择，而如今，姚也面无表情坐在他身边，独自放空一会儿，拍拍他膝盖，自己起身先往车边走去了。
　　贺时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还留给他一个动作。

　　姚也头疼的上不去，需要贺时扶一把。
　　上去后贺时给他按摩头部，多少能缓解一些他的头痛，姚也就闭眼靠着休息。

　　下面林天纵过来，用眼神问贺时用不用立马走，贺时摇头。

　　走不走都一样，姚也这病就算现在看完医生吃了药也不会缓解，他不是生理性头疼，是心病。

　　到拉萨时，天色已经昏暗，和出发时乌云密布、阴风咧咧的华南不同，放眼望去是开阔的天空，这里离天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天。
　　两车人找地方停车下来，林天纵感慨了一句，姚也小声告诉他晚上星星很漂亮。

　　姚也已经到了张嘴说话都费劲的地步，贺时见状顾不上姚也会怎么想，对姚也身体状况的担心压过了一切，他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带姚也去了医院。
　　拉萨的医院设施完善，医疗水平相对来说算是先进，姚也并没有拒绝贺时，跟他单独开林天纵的车走了。

　　这是今天两人出门后唯一独处的机会，车内显得有些安静的过了头。
　　姚也靠在副驾驶休息，没心思想太多，他从今天起来开始脑子就一直混混沌沌，唯一能确定的想法就是自己要去医院。

　　路程很短，贺时将姚也抱下车，想着干脆一路抱他进去，好能舒服些，姚也却小声制止。
　　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抖。
　　贺时将他放下来搀扶进去，俩人先去了神经内科确定并不是其他病症引起的头痛，后又去了心理科和精神科。
　　一大套检查下来，确定姚也现在是双相复发。

　　他小时候第一次被强制拉去做检查就查出来了，后来一直抗拒吃药，被带着去做了几次经颅磁刺激治疗，起了效果，他也是从那时开始装着做正常人。

　　自己始终有病，姚也心里清清楚楚。
　　但他后来一直没复发，他以为不会有事的，没想到这两天竟然控制不住了。

　　没人会喜欢和疯子在一起的。
　　尤其是贺时已经受够了折磨，他肯定难受。

　　俩人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姚也头还是疼，已经吃过医生给开的药，过会儿药效起了应该会犯困。
　　姚也轻轻靠在贺时身上，小声问：“我们去找个酒店休息？”

　　如今不是旅游高峰期，酒店还算好定，贺时在手机上定了房间，再不顾姚也反驳，抱着他往外走。

　　姚也一直很安静，检查时老实配合，出来也就说了一句话，被抱起来，就听话的把头靠在贺时肩膀上，被他一路抱回了车上。
　　很乖，乖下面藏着点儿讨好。

　　他是知道自己的病藏不下去了，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的讨好贺时，希望贺时能少厌恶自己一点儿。

　　贺时拉开副驾车门把他抱进去坐好，把座椅放倒，伸手揉揉他脸，小声安慰：“没事，我们吃药，不想那么多好不好？”
　　姚也伸手抓住贺时手指，转头去看他，眼睛干涩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强扯出个笑。

　　贺时这么温柔的人，怎么舍得把他扔在半路，还是个正在犯病的人。
　　姚也闭眼苦笑，贺时就是人太好了，不够狠心。

　　姚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睡的，醒时应该是半夜，他没看时间，动都没动，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看着身边浅眠的贺时。
　　门灯亮着，姚也头疼也缓解了不少，药还是有用的，现在他的思想就能轻松聚起来，能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轻手轻脚翻身，身边的贺时还是一下就惊醒，瞬间手就到了姚也腰间。
　　两人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相触，姚也回去亲了亲他，用气音道：“饿了。”
　　贺时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放手的同时坐起来拿过自己手机。
　　他打开看了眼时间，问：“吃点儿清淡的？”

　　见他拿手机，姚也就不自己去拿手机了，靠坐在床头，将头靠在贺时肩膀上。
　　贺时轻车熟路点了一份姚也口味的夜宵，伸手搂住他，没说话，手在对方胳膊上缓缓抚摸安慰。

　　至此，姚也才终于从这一天的胀痛混乱中挣扎出来，缺水干涸的鱼重新回到大海，第一件事就是找包容他的海洋坦白错误。
　　“我不该不跟你说的。”

　　贺时抱着他的手动作顿了下，他转头看向姚也，心里百味杂陈。
　　姚也没敢抬头，从贺时动作停那一下开始他就紧张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心中划过无数猜想，不知道最后哪条会落到自己头上。

　　或许是排在云子后面，又或者是排在左玉然前面，姚也和他们一样，没多大区别。
　　谁会喜欢一个疯子？

　　贺时心口酸胀发堵，所有的担心都在此刻化作了心疼，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万万想不到会是姚也在自己刚清醒一点儿的情况下给自己道歉。

　　“我实在难受，又怕你会烦，跟我呆在一起你压力太大了，我以后一定克制自己。”
　　姚也头埋在贺时胸口，声音有些抖，像是用力呼吸却还是吸不到足够的氧气，他有些无助。

　　贺时轻轻将他头抬起来亲了亲，声音裹着让人安心的安抚，“怎么会担心这些，我爱你，不会烦，也不会觉得和你待着压力大。”
　　这话语太过单薄，无法表达贺时满心的情绪。
　　他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如果一定要说担心，我只担心你会因为各种事情而一直陷在难过里，我想让你高兴些，但我做不好。”

　　姚也微微仰头与他对视，片刻坐直身子与贺时平视，脸上滚烫划过，难堪和带着安心的心酸让他忍不住这泪水。
　　“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好。
　　姚也声音哽咽在呼出的滚烫热气中。

　　“一直陪着我好吗？”
　　姚也忍者声音的颤抖问。

　　得到的回复是一个缠绵的吻。

　　贺时轻轻咬着他嘴唇，自己也终于从高不触底的云端重新站在地面，他声音里带着祈求意味，“我该求你永远陪着我，允许吗？”

　　只要一个坚定的选择。
　　姚也就觉得自己如释重负，他只是需要一个坚定的回复。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互相安慰安抚，姚也吃过饭后便向相拥睡去。
　　这一觉补上了几天的不安，所有挂虑土崩瓦解，爱人的怀抱永远是最好用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