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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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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别墅听不到声音,气氛凝重到下一秒就会咣当落地,只有周嘉兴打电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徐书贤坐在沙发上看门缝里周嘉兴的背影,好宽大的肩膀,好像可以承担起一切重担。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模模糊糊的,照到桌子上没喝完的半杯酒晶莹剔透如宝石,周嘉兴打完电话出来看到,让人把酒端走。
他坐到徐书贤的旁边本想取烟,但也只是叼在嘴边没点燃,头发被他自己揉的有些乱糟糟的。
徐书贤那么看他,发现原来他也会有落拓的时候,青色的胡茬冒头,垂下的眼睑遮不住烦躁情绪,但他却没对自己流露分毫,只是扭过头来语气柔和地讲:“这件事,不能让我老豆他们知道。”
啊,原来是这样,徐书贤想,如果这是为我好,那我是否要感谢他。
可她好想问,最想问的话不是要这样的回答,她问她的身份,她的位置,汤家灿之于他又是怎样的人?
周嘉兴皱着眉头没讲话,徐书贤却好像抚平他眉间,她也想做善解人意的阔太太,想做报纸口里锦上添花的夜明珠,可她努力后只变成飞上枝头的麻雀,连玻璃珠都算不上。
周嘉兴说:“我和汤家灿不会生孩子。”
她从来没看出周嘉兴是这样残忍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心凉几分。
不会生孩子,所以呢?
还是会结婚,会在一起,会手挽着手曝光在大众面前,自己呢?
好可笑,她现在就好像一个情妇在着急自己位置不保。
她转身要走,却被下人拦住,连门都够不到。
你什么意思?
徐书贤质问周嘉兴。
周嘉兴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要把孩子生下来。”
凭什么?
徐书贤难以置信他会这么说,几乎是提高声音有些气恼说:“生下来干什么?让他做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女吗?”
“他会有母亲的,如果你愿意留在香港,留在我这边,你是他的母亲,钱、房子、教育和生活,该有的我都不会少了你的。”
徐书贤忽然明白,她可以做这个不被祝福的孩子的母亲,做周嘉兴见不得光的情妇,但她唯独不能与周嘉兴并肩携手共度人生坎坷与兴盛,无法在他朋友和家人的灼灼目光里抬起头颅。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徐书贤问。
“我会让汤家灿做他的母亲,汤家灿不会反对,我了解她。”周嘉兴没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在想什么。
哈。
徐书贤自嘲地笑出声,原来是这样,她如果留在这边,这个孩子就会被大众谩骂,他从开始就只是一个私生子女,而如果她离开,这个孩子就是汤家灿和周嘉兴的女儿,是万众瞩目的王子公主。
原来是这个结局。
徐书贤惨笑出声道:“反正......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对吗?”
“对,生下来。”周嘉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外套,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他叼着烟,在昏暗的灯光里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和从前重合。
那个周嘉兴把钱递给她,让她不用还,还同她开玩笑。
“我明白了。”
徐书贤抹去脸上的眼泪,转身往卧室走去。
“我会经常来看你......你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周嘉兴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他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底气,徐书贤不知道他是羞愧还是什么别的,又或者是情谊都失去后的一份恻隐之心,总之她回过头问他:“那等孩子生下来后,我有个要求。”
“我都答应你。”
周嘉兴的眼睛比灯还亮,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看了。
周嘉兴确实对她很好,可是却是变相软禁,监控无处不在,美其名曰害怕她出事,连周蜜周廷弼都拒之门外。
她不知道周太奇和张雯生知不知道这一切,但她想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她浇浇花,吃饭睡觉,看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
周嘉兴来的愈发频繁,有时候心情好还会摸着肚子逗乐,让徐书贤猜是男孩还是女孩,徐书贤坐在那里平静地问:“你来这里,汤家灿怎么想?”
一句话就能让周嘉兴的笑容全失,他回答:“书贤,不要这样。”
反复几次后周嘉兴便很少说话了,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悲戚地看过来,徐书贤懒得应对,躺在那里看天花板。林绍文和吴伶偶尔来一来,还是周嘉兴特许的。
徐书贤觉得自己丢脸极了,在别墅里做周嘉兴的情妇,而正宫都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次都没来过。
吴伶给她带的吃的通常都是吃一半吐一半,到了后来徐书贤只要闻到味道就会吐出来。
周嘉兴恨不得天天呆在这里,徐书贤却赶他走。
徐书贤记忆中1996年过得好快,孩子是在冬天早产了,可能因为她心情经常不好,所以孩子也不是很健康,瘦瘦小小的,被周嘉兴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小坨红红的软肉。
她看不清孩子的模样,只是祈祷不要太像自己,她不想让这孩子不幸福。
周嘉兴却好开心,他抱着孩子轻轻哼歌,眼睛也好亮。他问徐书贤想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徐书贤已经意识模糊,但在彻底昏睡前,她说:“叫周晚一吧,夜晚的晚,归一的一。“
周嘉兴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到她已经睡了过去。
周嘉兴的小公主在他怀里放肆大哭。
哭吧,哭掉所有的不幸和卑劣出身,她以后就是最幸福的人。
徐书贤坐月子的时候周嘉兴会带着孩子来给她看,那样子真的是准爸爸的模样,周嘉兴对周晚一是真的好。
昂贵的衣服,几十万美金的定制婴儿车,连房子都看好。
仆人围着转的小公主生怕不开心,但徐书贤却很少见她,每次周嘉兴问她,她都会拒绝。
只是有一次,周嘉兴正抱着孩子在花园里玩,看到徐书贤便让她抱抱。
徐书贤接过来问:“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我的一个愿望吗?”
周嘉兴点点头。
“我要离开香港回大陆了。”徐书贤回答。
马上要到1997年,她知道周嘉兴已经拿上BNO,她的母亲也已经走了,香港之于自己,已成一座孤岛。
周嘉兴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目光躲闪地说:“你.....要离开香港?”
“你说你都答应的。”徐书贤冷淡道。
周嘉兴没答应,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家半山。
徐书贤看着怀里的女孩,转手递给了阿嬷,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周嘉兴最后还是放她走,机票和所有都准备好,还找人送她。
1997年初,徐书贤离开香港,在机场吴伶和林绍文来送她,徐书贤看着两人认认真真说谢谢。
谢谢他们一直陪着她。
普通人能帮的忙很少,但她靠着两个人给她的鼓励一直走到现在。
她知道周家一个人都不会来,但她依然在登机口等了一会,远处她看到周嘉兴穿着大衣站在那里,戴着口罩看她。
他抱着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有那么一刻,她想问问他,有没有很热烈地喜欢过自己。
有没有不顾一切地喜欢过自己。
但她只是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头走进登机口。
从八七年登陆港岛到九七离开,这十年她变成了一个大人,起起落落到孤身一人最后还是离开,忽然想起周嘉兴曾在下雨时的便利店逗她时说:“回什么回,留香港嫁人生子做香港人啦!”
徐书贤想起他的机车后座,想起那场只有两个人的大话西游,想起至尊宝最后站在城楼下选择转过身,想起那晚他开车载她夜奔,她曾以为这些都是经常,没想到变成唯一。
她走下半山,路过芬梨径,叫下路。
做天星小轮到九龙,远离身后维港叫过海
她回过身去看香港,只望见一片汪洋大海与高楼大厦,香港依旧是个吃人怪物,她望海,也望她荒唐的第一次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