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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君不为番外之执念 ...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
      那年黄沙漫天,斜阳满院;从此江湖路远,经年不见。
      突然自午睡中惊醒,我不由伸手按在左胸心口处。
      自从三年前玄功初成破禁地而出,我再也没有梦见过她,荒漠中的小姐姐。此刻体内蛊毒传来的异状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这种感觉在我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一次,而那次是···十年前。
      十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除了偶尔的任性妄为会被父亲责罚之外,身边的人对我几乎唯命是从,可谓众星拱月,而我也一直以为族中众人彼此和睦其乐融融。
      直到那一日,当跟随我从一线峡出来的护卫一个个在面前倒下,当我被逼得仓皇逃窜入了那只能听天由命九死一生的荒漠,当我最后一次回首时居然在一群黑衣人中看到了数张无比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冷漠面孔,我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荒谬可笑,原来所有的美好不过是假象,所有的亲近都有其目的。
      后来想想,如果没有遇见小姐姐,此番大难不死又产生了如此认知的我,是否还能把持住内心最后的一丝底线?
      她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打破我的认知,她的存在助我挽留下心中的一片净土。
      温软肌肤贴触在干裂发疼的唇上,一股腥甜暖流犹如琼浆玉露缓缓渗入口中,饥渴难耐的我无意识地吸吮着,与此同时心口血液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活过来似的,隐隐有种争先恐后流窜而出之感。
      可惜彼时尚未接触族中禁忌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残阳红似血,白骨露荒野,这段艰难跋涉与天争命的时光在日后想来竟别有一番滋味与色彩。尽管我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愿意如此去救一个陌生人,但并不妨碍我感念她的恩德。
      人性自私便是如此,对过于慈悲的良善之人嗤之以鼻,却又希望有人拯救自己于水火之际。
      彻底走出荒漠之后,我再次昏迷过去,清醒时君长老告诉我,小姐姐早在他赶来之前便已先行离开,没等我追出去,又从他口中得知族中巨变以及父亲遭君如鸿暗算危在旦夕的消息,权衡之下我只得先赶回一线峡。
      万万没想到,因着体内被引发的蛊毒,我稀里糊涂地便被推上了少族长之位。
      期间父亲清醒了一次,只断断续续口传了我九冥玄功又交代我要继续追寻玄功的原稿典籍,便又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短短时日,仿佛历经几番轮回,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无力。
      所幸父亲即便被暗算也还是重创了君如鸿,而因为对我身怀蛊毒的莫名顾忌也让族中众人尚可维持短期的相安无事,这,便是我最好的机会。
      十二岁,是少族长被允许进入供奉禁地修炼并研读君氏一族秘辛的开始。
      两年时间,足够让我对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有了清晰的了解。
      这一年,我踏出禁地正式执掌君氏一族,并借此为自己十五岁的生辰准备了一份大礼:将当年所有参与那场巨变的人清洗了一遍。
      期间揪出的种种辛秘趣事着实让我看得津津有味。
      两百多年的安居乐业,人心思变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我不是父亲,会因为顾念祖辈的血缘而手下留情这种后患无穷的决定,在我看来实在有些愚蠢。
      大抵是我这几年的隐忍让他们心存侥幸,也让他们忘了我睚眦必报的本性。
      一系列的清算似乎镇压住了所有的蠢蠢欲动,我也懒待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真正扶持我的人我自不会亏待,那些虚与委蛇的家伙用来引蛇出洞,正好一锅端。
      在此期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小姐姐失踪了。
      沉淀的那几年,她反而成了我心中最鲜活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我非但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将她忘却,甚至在一遍遍的回味中形成了一道不浅的印记。
      十五岁那年,我重新找到了她;也是在那一年,我再次弄丢了她。
      因蛊毒没有任何异动我对她的安全十分放心,也因为她做了飞贼之后越发敏锐的直觉而不便让暗卫跟得太紧,那会的小姐姐几乎没人能奈何得了她,我便没有过多留意,只一心想着整顿好族中事务之后再去将她带回一线峡。
      是的,带回一线峡。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沉迷于她坚定不移的目光,执念于这种刻入骨子里的记忆,我的身上甚至还流淌着她的血液。
      她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而今,她却为了杀一个劳什子的贪官生死不明。
      据说有个和尚救走了她,我多方派人打探却再也没能得到小姐姐的任何消息。
      后来传闻江湖上有个四处惩恶扬善,名号为“霹雳菩萨”的石头和尚,我曾怀疑过他是否就是那个救走小姐姐的人,可惜他武功高强且行踪飘忽不定,暗卫始终未能有所收获。
      又过了两年,派出去打探的人终于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们找到了小姐姐的师傅于二娘。
      可惜的是,于二娘在小姐姐艺成之后便放任她独自闯荡,师徒两人已多年未曾碰过面。
      我看着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不由扬眉勾唇而笑:这个于二娘的枕边人,倒是极有意思。
      小姐姐的师傅给她找了一个师丈。
      有趣的是,她这个师丈并不单只是一个商人,他还豢养了一个杀手组织。
      不仅如此,这些杀手都是在他前脚刚刚灭人满门后脚便假做好意收养的遗孤,帮他杀人越货的那几个杀手还对他感恩戴德。
      啧,瞧瞧这手段,难怪那于二娘作为枕边人却一丝察觉都没有。
      不过那杀手主人当时没杀她还娶了她为妻,想来只要那于二娘一直如此被蒙昧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谁让她识人不清呢。
      至于是否要阻止杀手主人的行为?
      呵,那是官府该做的事,与我一个塞外之人何干。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完暗卫的传书,我打开那副小小的画像,如照镜子般的感觉让我顿时陷入了沉思。
      画上的这个人名为追风,是杀手组织的其中一员,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而暗卫与我都十分惊讶的是,他的样貌与我几乎一摸一样!
      若非十分肯定父亲与母亲仅有我一子,我险些要怀疑他是否为我失散多年的兄长。
      我亲自去了一趟临汾,又仔细查看过他的生平,确定此人除样貌之外与我并无任何关联,同时觉得于二娘这里多半也不可能再得到其他有关小姐姐的消息,便顺道先带了所有的暗卫返回一线峡。
      最近君如鸿的动作越来越多,九冥玄功的原稿也有了一些线索,这些都需要更多的人手。
      谁能想到,天意便是这般喜好捉弄人。
      倘若我能预知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如此轻易离开临汾。
      ······
      再次得知与小姐姐相关的消息,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期间蛊毒在某一日隐隐有过异动,无奈动静太过细微,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就恢复了平静。
      又捣毁了君如鸿的一个据点,为免逼得太紧狗急跳墙,我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抽出空来的时候想了想,到底还是派了两个人前往临汾。
      当时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却不料他们竟然真的带回了小姐姐的消息!
      原来就在我离开临汾不久,张府便传出了张夫人与她的弟子师徒重聚的好消息,而且之后不到一个月,张府的两位主人竟双双罹难,是张夫人的徒弟亲自为他们打点了后事,期间更有霹雳菩萨携女弟子铲除杀手组织的传闻。
      至此,我终于确定小姐姐当年的确是被那个和尚救走的,不仅如此她还成了霹雳菩萨的弟子,改名换姓的同时更是果断将旧人的联系尽数斩断,难怪那么多人翻遍了塞外都找不到她!
      可惜,听闻小姐姐处理完张府的后事又立刻离开了,来去匆匆的行程像是有什么更为要紧的事等着她去处理。虽然更加详细的信息暗卫还在调查了解中,但既然数次她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来回,想必她久居的地方离临汾并不会太远。
      一线峡的势力大多在塞外,对于中原自然有些鞭长莫及。
      就在我准备动身亲自去追寻的时候,一直陷入昏迷的父亲忽然有了苏醒的迹象,于是原定的行程计划只得暂时搁置。
      少康竟然先我一步找到了九冥玄功的抄本下落!原来漠北双鹰之一的莫如风突然离开塞外,少康号称塞外百晓生自然会派人跟踪记录,这才机缘巧合得知了长安城外有血玉观音曾抓幼童修炼邪功,于是与他一直暗中有联系的君如鸿顺理成章地也便知道了,接下来君如鸿会派人前往长安杀人夺宝亦是预料中的事。
      或许一切真的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当我终于确定小姐姐就在长安的同时,体内几乎要彻底陷入沉眠的蛊毒突然再一次发生了异动。
      如果说几个月前的那一次只是隐隐有感,这一次便是来势汹汹!好在有阿黎相助,我才能将蛊毒暂时压制,也成功避免了波及影响到小姐姐,但心中却不免有疑云渐渐升起。
      能诱发蛊毒的除了翠雀,还有禁药“血逆”,这药当年曾被君如鸿父子私自盗取了少许,莫非他派去夺取九冥玄功的人竟跟小姐姐直接对上了?她与那血玉观音又是何干系?
      当暗卫终于将一份记录呈上来的时候,种种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盯着眼前摊开的帛绢,目光停留在某个名字上,我已无从思考其他,只觉胸腔有一股怒火隐隐腾升,仅一个呼吸间,便似要冲突而出般熊熊燃烧。
      石!惊!天!
      我一心想要寻回善待的人竟被如此辜负!即便得知小姐姐已主动退婚也难消我心头怒火!
      好在为时不晚,这一次我要亲自去将她带回一线峡,在我的地盘里没有任何人敢欺她辱她!
      随着小姐姐即将返回塞外的好消息一齐传来的,是她居然还愿意与那个姓石的人一路同行。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莫非她对那人尚未断情?
      不过这样也好,我原先还打算等与小姐姐相认并将她带回一线峡之后再去找那个人算账,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若不趁此机会替小姐姐出一口恶气,我又怎么对得起当年的救命大恩。
      少康那点左右逢源的小心思我只故作不知,借他之口再次确定了小姐姐重返塞外的主要缘由,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尽管只是远远一瞥,但不难看出此人确实武功奇高,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察觉到我的视线。
      这次的暗中打探,还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小姐姐与那个人的确余情未了,但她似乎并未深陷,甚至还能保持着清醒在心中竖起一道无形的墙,警惕地防备着各种试探,这与几年前甚至数月前我所了解到的小姐姐,有着太过明显的区别。
      我曾设想过她可能还保持着初遇时的面冷心善,也或许会如那些文字所描述中的明媚开朗,却从未想过多年后再遇的会是这样一个冷静克制的姑娘,着实令人心疼也越发为她感到不值。
      带着这样复杂的情绪,我忽然想起了一处语焉不详的记录——据说那个长相与我酷似的杀手追风,是为了救小姐姐而死的。
      舍命相救的情谊,听起来似乎格外具有威胁力。
      于是,我刻意在幽谷外与小姐姐擦肩而过,观察到她那一瞬间的神情。
      我对她与那个杀手之间的交情也开始起了莫名的好奇之心,甚至还有隐隐的纠结:如果再像些,她是否会将我错认成那个杀手?
      这种想法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却悄悄地在我心里扎了根,只等合适的时机便会喷薄而出。
      时隔十年,我与我心心念念的小姐姐,终于正式会面。
      七岁那年初遇,又花了七年的时间成长,终于在十七岁这一年,我与她重逢。
      她还记得我,记得我曾经的化名,也似乎丝毫没把我与那个杀手联系起来。在她眼中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复制替身,这本该是一件可喜的事。
      然而,当我留意到小姐姐与她那位“师兄”之间的微妙关系,那种难以言表的暧昧亲密,心底便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在冥冥之中我已经错过了什么,只能无知无觉地任由它从手中流走消失。
      石惊天这个人,我本是没有放在眼里的,一如他也同样对我不屑一顾。
      我与小姐姐有着当年荒漠逃生的不离不弃,有着因蛊毒而生的来自血液体肤的吸引与亲近,只要她愿意,我们甚至还可以心脉相连生死相依!她本就应该与我结为一体!
      但是没想到,石惊天居然找来了精通蛊毒的徐夫人,那么他极有可能了解到我与小姐姐之间可以互相感应甚至影响。
      这个猜测在听到他撂下的狠话威胁中得到了佐证,院外片刻的交手更令我清晰地认知到,此人武功之高即便九冥玄功大成我也未必能胜过他,更别提重创他。
      不过胜算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单单只是靠武力。
      眼下种种,小姐姐才是维系的关键。在这点上,我俩的认知和做法倒是如出一辙,即便暗中再如何针锋相对,我们也还是保持了表面的和平
      何况,对于这种自傲自负的人,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也不屑于示弱。
      殊不知适时的示弱受制,更能打消人的疑虑,甚至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这一次,我的主动示弱换回了小姐姐一如既往的态度,而那石惊天自以为对我有了挟制,所以也放心地将她一人留在雪城。
      这,就是我在等的机会。
      猎物打盹小憩,正值撒网布局好时机。
      ······
      许多年以后,我依然觉得那两次与小姐姐并肩作战的时日是最鲜亮的记忆。
      喧嚣赌场里令人惊艳的高超赌技,河畔垂柳旁俨然长姐的谆谆教导,荒野奔袭中一明一暗的默契配合,山林月夜下不谋而合的脱口之言,诸此种种无一不深合我心,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她的存在简直是上天为我量身打造’的错觉。
      虽然,小姐姐出现在赌场只是因为不想让我带走那个飞贼,她对我的正言指点只是为了拒绝我戏言般道出的喜欢,她与我的配合也只是出于一场交易,但那都无妨。尽管我也尚未弄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何种情感,却丝毫不妨碍我坚定自己想要带她回一线峡的打算。
      阿黎带着‘翠雀’抵达的时间刚刚好,有她相助蛊毒一事便不在话下,但她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借路人之手让小姐姐接触翠雀花汁。
      我如何不知小姐姐对我并非全然信任,如果直接相赠只怕她转头就会将这翠雀束之高阁,而往往越是普通平凡,便越是防不胜防。
      小姐姐性子纯善,这种路人的善意示好就是她最无法拒绝的。
      看着怀抱了一大束玫红色八宝景天踏入府中的佳人,我不禁轻笑:果然。
      至此,各处关键均已成功落子,只等最后一人到来,好戏便可开唱,一切终将尘埃落定。
      小姐姐的雪盲着实在我预料之外,之后阿黎哄骗她穿上蓝影衣更是意外之喜。
      一线峡自来奉蓝色为尊,只有我和父亲才有资格以蓝袍为常服,小姐姐冰蓝裙裾上以花汁印染的鲜艳图饰,更是与少族长正服上的图饰几乎一模一样。
      烟火下,凉风中,少女如画的眉眼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有种奇异的感觉随着她冰蓝色的裙角蹁跹直直落入我的心间,如同地面两道渐渐靠近契合的身影,慢慢趋于圆满。
      可惜,似乎感觉到我的逼近,小姐姐突然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咫尺伊人,恍若天涯。
      下一刻,她微侧脸,轻扬的唇角似有无数繁花在夜色里绽放,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娇艳。
      只因,他来了。
      又一次在石惊天手上吃了个闷亏,我反而更加笃定了一件事:只要小姐姐在场,他便有所顾忌,不会对我狠下杀手。
      既然如此,接下来,该到我收网的时候了。
      阿黎是一线峡的巫医,也是内定的未来长老之一,若单论蛊毒之术她或许不及徐夫人,但对于我君氏一族体内的蛊毒,没有人比她研究得更透彻。
      我让阿黎将蛊毒彻底激发出来,蚀心的反噬自是难免,但唯有如此我才能自如地控制它,也唯有如此,才能助小姐姐在后期清理蛊毒的时候少吃些苦。
      当然,这些小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一线峡花了二十多年追查九冥玄功,甚至成功地擒获了那个出逃的族人,我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比小姐姐了解到的少,但我没曾想在外面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一线峡的出入口。
      很快,墓室外的机关阵法就被小姐姐与那人联手攻入,我对跟在身后摸进来的人视若无睹,任由他们暗中动作,笑而不语地踏入了墓室。
      时机正好,该来的人,也都到齐了。
      终于找到了九冥玄功,我漫不经心地跟在小姐姐身后,踏出墓室那一刻,繁星漫天。
      心蛊动,迷阵起,我本可以置身事外,但那一瞬我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就此陷入沉沦。
      无数画面从眼前纷闪而过,画面中的男人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我看着他与紫衣飒爽的少女在药铺打斗初识,大街上再次相遇;看他语出轻佻但凝视小姐姐的眼神却不知不觉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欣赏甚至情动,看着他从诈败到舍命连番救了小姐姐却始终无怨无悔···
      我不知道是看得太过投入,还是深深着了魔。我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某一刻起,我把自己投入到他与小姐姐的故事当中,我把自己想象成了他,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他的人生,变成了我的!
      从睁开眼看到那身紫衣的第一刻开始,我的心上似有虫蚁在啃咬,淡淡的痒,浅浅的痛,但胸腔里却满溢着莫名的欢喜喟叹,有种失而复得的情感似要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这便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那是不是代表着:我,也爱她?
      但无论是不是爱,我都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伤害她。
      目光落在那个白衣男子身上,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个阿舍愿意为之至死不渝的人,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宿命之敌——石惊天。
      牢牢锁住他的一举一动,只比他早一刻清醒的我深知石惊天此刻正面临着怎样艰难的抉择,这本就是我想要的局面。
      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她如此倾心相待。
      一手按在心口处时刻准备着驱动体内蛊毒,以便控制小姐姐能及时闪避,另一只手则悄然握紧了滑落掌中的暗器,如果他敢对阿舍出手,我会毫不犹豫地在他落掌之前就将他射成刺猬。
      接下来的突变,我分不清究竟是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但内心无疑是震撼的。
      明知眼前所见仅仅只是幻象,石惊天竟然宁可自伤也不愿对幻境的阿舍出手!
      怅然之余更多的是喟叹:原来这就是她爱的男人,一个同样愿意为她不顾自己性命的男人。
      但,还不够。
      成全的意念仅仅只是一晃而过,终究还是不甘心占了上风。
      一切沿着我所设想的发生,当小姐姐被心魔所惑重创了那个人,当她在我的暗中威胁与控制之下假装绝情离去,我发现自己并未如想象中的心满意足,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渐渐浮上心头。
      或许我是魔怔了,明明先前的打算是回到一线峡后再为她解除蛊毒,但我却突然打从心底不愿再利用蛊毒控制她;明明是希望她与那个人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却又莫名其妙地点醒了她去理解男人的妒忌之心;明明示意阿黎洗去她的记忆,却又放任阿黎暗中助她离去。
      脑海中仿佛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意念,一个只愿她安好,一个自顾为她好。
      然而所有的念想算计,尽数败在了小姐姐与那人对彼此的矢志不渝相爱相惜,到头来我也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石惊天的隐忧顾虑,我再三的试探心计,在小姐姐的了然清醒之下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时隔多年,依旧是她,我人生中最璀璨的光芒,助我找回了迷失的自己。
      阿黎步履松快地走进来告诉我,小姐姐不计前嫌邀请我们日后去长安作客。
      我只微微一笑并不接口,立于窗前静静地凝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窈窕纤影,在心中默默地与她做了最后的道别。
      我的小姐姐是一个打定主意认准方向便勇往直前的人,从不拖泥带水。
      当年哪怕我在她身后追得磕磕绊绊头破血流,她也只是偶尔站定片刻等我追上,却从不会往回走过来拉我一把。
      因为,同样的路她也走得艰难,想要与她并肩而行,就必须拼却一切去追赶。
      可惜,能让她停留等候的人已经不再是我,而是此刻伴在她身侧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无论身后是谁,她永远不会回头。
      同样的,无论如何不舍,我也不会再去见她。
      这是我最后的骄傲,也是‘他’最后的···成全。
      彼时情出自愿,事过无悔;此生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祝君安好,执此流年,各天涯。
      莫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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