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18、柳伶

　　“还没动静吗？”天边泛白的时候，楚檀院子里多了个把的人。这话是东城问的，回他的是守夜的军士，这种事情自轮不到他们这些挂着将军、参军头衔的人来做。
　　“回大人，将军尚未传唤，想是还未起身。”
　　“嗯”东城看了看紧闭的两扇门，琢磨着是不是该准备早点什么的，以防一会来不及。
　　这么想着，就命人去了楚檀的厨房。
　　可还没过片刻，就见人一脸苍白惊吓的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
　　“大、大人”那烧火的张嘴就喊，却被东城一眼瞪的没了音。
　　顾东城侧耳听了听，见屋内没动静，才稍微松了口气。
　　招过兵士，低声问道“何事大呼小叫？想吵醒将军不成？”
　　“小人知罪”那兵士顿时一脸惶恐，在他们来说，楚将军无疑是高高在上，有如神一般的人。
　　“你也跟了将军许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知分寸。”
　　“小人也是——大人先看看这东西。”那兵士连忙将手里的黑东西递上。
　　顾东城赶紧闪开，蹙眉道：“你拿个抹布给我看什么？”说完还一脸厌恶的躲远了点。
　　“大人，这不是抹布，这是小人生火的时候在锅底发现的，若是布，昨日也有用灶，此时怕不早烧干净了。”说完用手擦了擦那黑漆漆的东西，竟露出一抹澄亮，仿似黄金一般。
　　东城吃了一惊，忙取过来看，也顾不得弄脏袖子，擦出一大片澄亮，这下总算看出是什么来了，不由惊呼一声：“将军的金丝——”吼了半句，想起里面还有睡的人，慌忙捂住嘴巴。
　　周围军士多是楚檀亲卫，这时候也纷纷认出那金丝软甲来，无不惊讶的张大嘴巴。
　　想起昔日追随楚将军征战沙场的时候，楚将军一身黄金铠甲何等天人之姿，再看看这被放在锅底不知道熏了多久的黄金软甲，不由悲从中来。
　　“这、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顾东城欲哭无泪，想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东西，再想做哪有那么容易。
　　这金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算怎么说是样好东西。
　　东城心疼的抱着与锅相处了四年之久的黄金软甲，心里对这间主人充满敬畏，连将军的黄金甲都敢烧，说他去篡位，他也不会不信了。
　　“咦？怎么破了个口子？”
　　顾东城将金丝甲擦净、展开，便看到上面细小破裂之处，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百道。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金丝甲是当初楚将军失踪的时候没的，这些痕迹何处所来，自然不难猜到，想到将军被人追杀的情景，顾东城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金丝甲虽说刀枪不入，可你若将鸡蛋包裹在里头，重力击打之下，难道鸡蛋就不会碎吗？
　　分别只在于，捅过去的是钝刀子，还是快刀子。
　　金丝甲破损成这个样子，楚将军当初的伤势有多重，已经不难想象。
　　东城看了看手里的金丝甲，又看了看这处小院，想就是屋里的那人救了当初的楚将军了，这么想着，原本的不明也变成了悟。
　　怪不得，将军要绕到这里来接人了——

　　这边正想着，院门那边又扑腾起来了，顾东城不由摁了摁抽痛的太阳穴，想这人折腾了一晚上，怎么还不累。
　　柳伶梗着脖子，跟个鸭子一样使劲往里冲，可他一只小瘦鸭子，那点力道怎么看怎么跟垂在湖面的柳条一样。
　　顾东城不欲伤了柳伶，毕竟将军是来接人而不是拿人的，看这人模样又似乎与将军要接的人认识，不看僧面看佛面，伤了也不好交代。
　　这也是，柳伶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原因。
　　胡奔一把拎住柳伶，就要扔出去。
　　东城赶忙拦下，若说柳伶令他心烦，那这胡奔无疑是生来就是让他头疼的。
　　“你拦我干什么，这小鸡子，又叫又嚷，折腾了你爷爷一晚上没睡踏实。”
　　顾东城不欲理会，径直让人将柳伶带到一边。
　　中年儒生这时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胡将军莽撞了些。”
　　“穆公兄也起来了？”东城问候道。
　　中年儒生点头致意，随即看向一脸不服的胡奔，笑劝道：“将军前来拜会此处主人，你我自然是客，而此人看来又与此间主人相识，你我不好得罪。”
　　说完看向被挡在一旁依旧上蹿下跳的柳伶，与东城互一眼，对少有些暧昧。
　　除了胡奔，又有哪个看不出柳伶出身何地，说是相识，只怕不止如此吧——
　　顾东城突然想起怀里的金丝甲来，忙掏出递给钟穆公，中年儒生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来回翻看了一下，确是将军的金丝甲无疑。
　　“哪里找到的？”
　　“灶火池里”
　　中年儒生露出了然神色，喃喃道：“我说将军怎么对那人格外别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了。”
　　“将军还没起身？”
　　“想是快了”
　　“啊”突然旁边惨叫一声，回头去看，那柳伶不知何故竟然揽着手臂，一脸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
　　“大人，我——”那军士一脸茫然，他明明没用什么力道。
　　就在这时，柳伶瞅准时机，从那军士腋下钻了过去，直冲到院子里。
　　“楚二，你死了没？”扯着嗓子喊道。

　　好梦酣睡，最短良宵，楚檀躺在楚将军身边，左挪右动就是不肯起身，两人窝在一块，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似地。
　　正是温存的紧，将军也难得和颜悦色，可却在这时门外边传来柳伶那一嚎叫。
　　顿时把楚檀惊醒过来。
　　噌的一下坐起身，暗道一声“坏了”
　　昨天只记得将军，把柳伶给忘了。
　　慌忙披了衣服往外走。
　　一打开门，就见到柳伶被人架着往外拖。
　　柳伶一见着楚檀，就跟见着救星似地，吭哧一口咬在架着他的人胳膊上，夺路就蹿到楚檀身前，不管不顾的就往他身上爬。
　　“楚二，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害我被他们捆了一晚上。”柳伶是饱受惊吓，眼见着那些人要围过来，两腿夹在楚檀腰上，双手抱着楚檀的脑袋，死活是不肯下来了。
　　楚檀一下子见到自己院子里多了这么多人，还个个凶神恶煞，拿刀拿枪，再加上柳伶乱吼乱叫，心里也是害怕的紧。
　　“我、我哪里知道，不、不是你引过来的？”
　　“啊，他们过来了，快跑，跑啊。”柳伶一惊一乍，抓的楚檀生疼，可他却没看，这四面八方哪有个跑的地方。
　　楚将军整了衣服，走了出来，抬眼就看见柳伶和楚檀抱在一块，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