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晴川乱步

24、第22章

　　你不是说已经无法回头了吗？的确无法回头，不过，我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停下来，不再错得更多。我也已经决定停下来，不过，我是为将来回头的时候，留下更多的时间。
　　雅言/长胜
　　钻石每一次刮花，每一次打磨，都会减少一分，这些损失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不过我永远记得它的样子，我会让它在它的每一个阶段，都那么完美。
　　泰禾
　　没有人会不自信的。你要么自信自己可以做到，要么自信自己不配有人爱。
　　商莫愁
　　商莫愁下了车，车外的景色粗鲁而喧嚣。道路两旁是随意堆放的石块儿，和一间两间稀稀落落的加工厂，这里人烟稀少，站牌旁边大大的加油两个字，比它更显眼。在这里要换一辆公交车，抬头望望远方，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希望路过这里。
　　然而公交车还是很快就来了，小小的一辆24座小面包，窗子上挂着车的路线牌，用黑笔写得很大，车里竟然是满满的人，售票员扔过来一个小凳子，招呼上车的人坐下。
　　你在干什么，我已经上自习了。Zero
　　商莫愁心头一热，我在去面试的路上，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到，已经出发了一个钟了哦。
　　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啊，要这么远。
　　XX区某某公司。
　　哦，天有点冷呢，你注意身体。
　　商莫愁的心情有些木然。Zero还是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理解自己这样四处奔波的找工作，就算她将来长大了，她走的道路和商莫愁也完全不一样，她一生，都不需要去理解商莫愁这样的境遇和想法。如果自己爱她对她好，其实真的应该和她分手。试问谁会想和一个找工作找了半年的不靠谱的人生活在一起？她没说，不过，她一定很痛苦吧。她那么小，真的不应该承受这些。
　　小巴开到了工业区，商莫愁的面试地点到了，她在园区的小巷里穿梭，除了一间间简易组装的工厂，就是路边一间间菜馆和饭店。如果在南方，这样的工厂搭得更快，几块板，割割拼拼，老板们的梦，和工人们家人的依托，其实都像奇迹一样，可以一下子实现，又似乎可以一下子随风而散。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在事先不熟悉的区域走路和找东西，就会变得更无法忍受一些，也许爱情也一样，放远了，再爱，也会被时空棱镜不知道扭曲成什么样子。
　　找到这家公司，不知道花了商莫愁多少时间，一进办公室，迎面而来的是一张镜子，那感觉就像新中国的衙门，明镜高悬，又像是学校，以正衣冠。面试莫愁的副总，在前一天，和莫愁电话聊了近一个小时，从何阳聊到叶茂中，从阿里巴巴聊到宝洁。副总有事，暂留她在办公室等待和填写职位申请表，商莫愁看见了整整三大摞申请表，随手浏览了一下别人的梦。其中有很多是和zero一样大的孩子，没有好的学历，梦想着成为一名王牌销售员，一夜暴富，吃得苦中苦，要做人上人。这没什么不好的，中国是一个很奇怪的超级崇尚新事物的国度，虽然新公司失败的机会很大，但是至少有30%的公司，要么是成功了，要么是投资人大撒钱，可以让销售人员得到他们人生当中的第一桶金。
　　面试的时间不是很长，商莫愁有幸听到了企业家的梦想。他搓搓手，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是感兴趣，随时给我打电话。
　　商莫愁有些怅然，这个时候的她，还在一味的迷信“专业”性，很显然，靠着“点子”和“咨询”工作风光无限过的副总，不是她眼中的专业人士。她对这个公司的发展愿景没有信心，也对这位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副总，是否能认同自己的工作方法，没有信心。在等待面试的时候，实际上，商莫愁已经走到后院，对这家公司的工厂进行了“十五分钟”审厂。一个陌生人可以随便进出，几位工厂无聊的推着拖车。
　　无业人士也是可以试一下的。商莫愁当时觉得，公司不会给她，她要的薪水，那么这次冒险，无疑是人生履历上的一次笑话的可能性更大。不管是商莫愁想错了，还是事实更容易向这个方向发展，下午，zero给商莫愁发来信息，商莫愁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面试失败了。在那一刻，商莫愁仿佛感觉到了zero的不解和伤心的停顿。宝贝，我没能力爱好你，让你担心，让那么美好的你，忍受着你自己和一个失败的人在一起。

　　商莫愁小的时候特别的喜欢闻汽油的味道，而且是那种生的汽油，除了汽油，她最喜欢闻中药的味道。所以考大学的时候，一度想学中医，但是因为视力的原因放弃了。回想一下，她在小学上初中的时候崩溃过，在初中上高中的时候崩溃过，在高中报志愿的时候崩溃过，在考研的时候崩溃过，在找工作的时候崩溃过。她的问题，根本就在于她是一个崩溃的人，若zero崩溃了，她不介意和zero永远在一起，问题是她自己是崩溃的，如何忍心让别人和她在一起呢？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它是商莫愁一个人的问题。不过闻了一天的汽油味了，坐了近5个小时的车，商莫愁的头很难过。因为她，实际上从生下来起，就是一个强烈晕车的人。

　　还是要吃东西的，不然，不然明天怎么继续？这里没有妈妈，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二十层楼房的窗，坐在自己的床上，刚好在窗边，看下去，那地面似乎很硬，一块一块的地砖，在它们的工作岗位上，死而后已。那窗子，显得十分的单薄，扣也扣不严的窗棂，纤细的一片玻璃。商莫愁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床垫黑黑薄薄的，被应力弄得皱了一下，它看上去，特别像妈妈给大黄做的垫子，放在寒冬暮夜里，大黄那几块红砖隔成的窝里，大黄死了几年了？唔，最后一个大黄死了三年了吧。
　　商莫愁觉得人一定没有来生，她就像那些信佛的人相信有来生一样，坚定的相信人没有来生。不过如果有来生也不错，那就是死后可以见到神仙了，她就可以问问，为什么从小四之后，她养的小狗，无论黑的白的花的，长大后都会变成黄的。但有来生也不一定全好，比如商莫愁工作这么多年，薪水几乎全被她吃掉了，有一些还因为做得太难吃，直接进了垃圾桶，这么恐怖的饕餮人生，自己将来，最可能的是轮回成一头猪吧，或者肉牛什么的。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商莫愁吃的东西很主流。比如说，两块一包的方便面，太贵了，有两块一包的挂面，可以吃三次，5毛一个的馒头，太贵了，有10块钱一袋的面粉。可以做面汤，很好吃，加个鸡蛋，如果觉得不吃肉，体力会不好，有6块一斤的肉皮，据说比瘦肉的营养好多了。维生素，有2块半的西红柿。去面试也要计算成本，怎么样做公交车可以省下一毛钱。
　　当一个人的安全感，计算到一毛钱的时候，相信我，她的世界观会和你的完全不同。由世界观衍生出来的消费习惯，做事方法也当然会让人咂舌。
　　商莫愁已经崩溃了，她在理智和崩溃中奇怪的生活着。她崩溃，不是因为时世艰难，而是因为她心理障碍，她理智不是因为她积极向上，而是因为爱。是的，她并不积极，她在崩溃中不放手，原因不是因为她积极向上，是因为她爱zero，她消极的混着日子，希望和她在一起。这样的人，最好什么人都不要和她在一起，她配和谁在一起呢？她的崩溃，也完全因为她的幻想，她使自己和朋友，亲人割离，她自己逼的自己。

　　她要去做东西吃。从卧室到厨房，有四五个人在客厅里，或坐或卧，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光着膀子，自以为自己很帅，欺在商莫愁的路上，说着商莫愁根本听不见的话，让开！还有几个，在商量着叫更多的人出来玩杀人游戏。直到商莫愁做好了吃的，他们也没有叫到人。这个屋子里，有刚毕业的研究女生，有两三年工作经验的IT男，有在家里有老婆儿子房子车子，跑到北京来挣一万五千米的普通人士，却努力的准备在这套房子里找个二奶，有做保险的，有跑业务的，有公司职员，有娱乐业的项目流浪客，有剪着超女头从家里跑出来的北漂小妹，有言不离老公的售楼小姐，有一个四处撒尿的兔子，还有几条喂多了鱼食会死的金鱼，还有很多很多人。怎么看怎么是没几个正常人，正常人还是有的。或者全都是正常人，只是在这个地方，我们都变得不正常了。
　　在喊人的里面，其中有一个辞了工作，想考公务员也想考研的帅哥，说了声没劲，就回屋了，说要在网上玩杀人游戏。商莫愁在洗碗的时候，遇见洗苹果的他，知道了这个网址，这个游戏，的确是一个可以让人忘记周围一切的好工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每天想要呕吐的投几千份简历，就是杀人，商莫愁在现实和逃避现实里度过她在北京的日子。她不想看到一些东西，她只想看到她很快找到工作，她有信心她是一个很棒的伙计，不会一直没有公司请她做事的，她只想着ZERO的爱，她只想着穿着拖鞋走出小区，散步很远的地方，和远在异国的朋友聊天，这个朋友知道她来北京的原因，支持她的爱。

　　电话那边，ZERO泣不成声。
　　你不上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你和室友一起玩游戏也好，我理解，你是为了和大家搞好关系，你一天天的不工作，就在那里玩杀人游戏，你不找工作，不去面试，你知道我有多么伤心？
　　对不起宝贝，我很差劲，我让你失望了，你给我机会，还是和我现在分手，我都没有意见，我爱你，对不起，我很差劲。

　　商莫愁对不起ZERO。很久以后，ZERO真的真的和商莫愁分了手，像ZERO一样天使般的女孩儿，她会和她爱的人幸福，一生一世，永远永远。所有的错都在商莫愁，或者，她们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许久以后，我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根本写不出来ZERO对商莫愁的爱，因为ZERO有她的幸福了，这个爱成了禁忌。也许，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会让我更开心一点。也许，她不这么好，我也会更开心一点。
　　偏偏在那回忆里，动人之处，偶然时刻，在梦醒十分，不经意的，让我忆起，那个无法对别人说的，ZERO那像露珠一样晶莹的爱。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