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龚夕颜

129、下水道的幽灵2

　　走道里很暗，除了窗外的月光再也找不出任何照明物。郭子健慢慢向声音的方向移动着，他走的很轻也很慢，他不想惊扰到木屐声的主人，果然，当他快走到四楼时，浓烈的腐肉味扑鼻而来，郭子健强忍着恶臭一步步逼进，就在三楼与四楼的拐角处他看见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恶臭便是由此而来。
　　木屐的主人似乎也发现了背后有人向它靠近，猛一转身就向郭子健扑来，幸亏郭子健反应敏捷，向左侧移了一大步躲了过去。“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打开了手电筒，突然而来的强光晃的黑影睁不开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郭子健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撂翻在地。
　　粘稠并散发着恶臭的体ye太过滑腻，加上黑影不停的挣扎，以至让郭子健费了很大气力才将她摁在地上，不得动弹。“好了你别动了，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警察，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郭子健的声音很是温和，生怕吓着了她。
　　黑影似乎听懂了郭子健的话停止了挣扎，但喉咙里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却让郭子健听得是一头雾水。他松开了手，将黑影扶了起来，借着地上手电筒微弱的光，郭子健依稀看清了她的相貌。着实是他胆大，不然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吓死过去，将所有恐怖的词语形容这张脸都不为过，她就是个怪物，地道的怪物！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郭子健低着头俯视着她，素净的双眸是那样澄澈如水，加上面色端庄，一身温和儒雅之气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和放心。全然不故手上沾有对方身上那发着恶臭而又粘稠的体ye，郭子健从衣兜中掏出了证件亮给她看：“我是警察，我叫郭子健，如果你能听懂我说话，你就点下头好吗？”
　　言词恳切，加上相貌文雅俊朗，让怪物也放松了先前的敌意，听到郭子健的话她配合的点了点头。“很好，谢谢你相信我。”郭子健温暖一笑，转瞬，眉心稍有拧结的继续往下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叫郝敏是吧？”怪物大为一惊，惶恐抬起那张丑陋到极点的脸，一双被疤痕牵扯到变形的眼睛中露着阵阵寒意。
　　郭子健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慌乱，急忙说：“你别怕，我不来抓你的！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你身上一定发生了很悲惨的事情，我也知道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可是我真的很想帮你，如果你相信我......”没等他说完，郝敏便呜咽的哭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在黑夜空阔的实验大楼里来回飘荡，让人听后不寒而栗。
　　眼前的郝敏让蔺默涵着实吓了一大跳，不是郭子健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当真会吓得飞跑。可尉迟素宁就没他那么好运了，当听到郭子健把失踪多年的郝敏找回来时，便兴冲冲的跑到了武警医院的烧伤科病房，只看了一眼便吓的昏了过去，醒来后抱着病床上的枕头哭了半天。
　　案情分析室，蔺默涵抬眼看着郭子健：“老郭，你怎么看这件案子？”郭子健笑了一下，对着手中的报告回答：“你让我怎么说好？”合上手中的报告，他抬头迎视着蔺默涵继续说：“林跃的死亡现场，还有他身上都留有郝敏特有的指纹和发脓的体ye，就目前而言貌似郝敏的嫌疑最大，可她为什么要杀林跃？”
　　陈实插过话说：“还能有什么？报仇呗！”“嗯，和我的想法一样。”蔺默涵点头赞同。”“是吗？看来现场所采集的证据给你们下了结论性的判断。”郭子健深深的笑了起来，凌厉的眼神含着种深不可测的味道，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孩子气，特别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有时深湛如黑夜，有时却澄澈如山泉，但都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力量，往往就是这种笑代表着他破解了案件中的疑点，这种笑，很自信很睿智同时也很迷人。
　　蔺默涵不解，困惑的问：“如果现场所采集的证据都不能定案的话，那我们还能依靠什么？”郭子健站起身向摆放在屋角的金鱼缸走去，他从架子上拿了包鱼饲料，一边喂鱼一边回答：“我们喂养金鱼时通常都是定时、定量的投放饵料，水质清瘦，鱼体食欲较强时，就会多投一些，相反就会少投。如同一个人要伪装案发现场一样，他会尽可能将我们警察的视线引向他事先安排好的方向，那么，他就必定会留下一些很刻意很不自然的东西。”
　　“呃......”陈实很是费解的看着他，摇头苦笑说：“对不起，郭局，您说的我不是很明白。”放下手中的鱼饵，郭子健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大屏幕前，示意一旁的尉迟素宁将案发现场的照片放在屏幕上，他用红外线笔在现场照片上打了几个记号，解释道：“从现场来看，林跃是拿钥匙开门走进实验室的，而郝敏则是从南边的窗户钻进去的，这两点我们已做了论证都毫无疑问。郝敏体ye的滴落方向就是她在实验室所行动的轨迹，你们再看林跃行走的轨迹......林跃的尸体是倒在靠尸检台的位置，从他进门到死亡只有一条单行线，也只有在尸检台这个位置才有他较为杂乱的脚印，那我们姑且他就是在这个位置上遭人袭击的。”
　　郭子健在林跃尸体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红圈，继续往下说：“那么我们首先就有个第一个疑问，如果是郝敏袭击他，为什么地面上郝敏的体ye会是呈滴落状，而不是常规的喷溅状。两个人的搏斗是无任何路线规律可行的，郝敏的体ye就更不可能滴呈垂直状滴落在案发现场的地上，我和聂医生做过同类实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蔺默涵恍然大悟，重重拍了下脑门说：“该死，真该死，我怎么就单把这点给忽略了呢！”
　　“还有呢？”陈实兴趣浓郁的追问。“我知道了！”尉迟素宁激动的叫了起来：“第二个疑问就是林跃身上的伤口，那些创口虽然做的很逼真，可是凶手忽略了郝敏是曾遭硫酸毁容的，她的手指并不齐全，就算是她能拿其它利器划伤尸体表皮造成同等的创面，那咬痕的假像就越明显了，见过郝敏的都知道她根本就没有门牙，可从尸体咬痕做出来的齿模比对，凶手的上下牙都没有缺损。”
　　“Very good ！”郭子健朝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继而补充说：“就这两点是目前此案最大的漏洞，凶手越想把方向引往郝敏身上，现场的疑点就越多。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那晚究竟是谁约了林跃去实验室？找出这个人，案件就会明朗化，我们侦破就有了方向，就算此人不是凶手，那他（她）至少也和凶手脱不了干系。”
　　梁安茜刚走出教学楼便被等侯多时的杜少威拦住了去路。“杜少威，你究竟想干什么？”梁安茜冷冷的目光充斥着阴鸷和怨毒。杜少威愣了一下，转脸汕汕的笑了起来，轻狂的捏起梁安茜尖巧的下颌说：“就想让你陪陪我，不然的话我就会一直纠缠你，除非你死了，否则别想从我手中逃掉。”
　　梁安茜使劲挣脱出来，本想痛斥杜少威的轻浮，忽然那原本阴寒的目光一瞬间却妖娆起来，她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冲杜少威展颜一笑，那模样妩媚到了极致，走到杜少威的跟前，紧贴着他的耳边说：“想让我陪你也不难，如果你胆子够大的话，今晚两点去实验大楼的解剖教室，我会在那恭候你。”说完她轻佻的朝杜少威的脸上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径直离去。
　　王江波从羁留室出来后嘴中就一直不停骂咧，弄得一旁的黄志华实在听不下去了，冲着他就是一顿爆吼：“王江波，你他妈没完了是吧，你要是再给老子耍横，信不信老子以扰乱公安局为名再羁留你24小时！”王江波整个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死皮赖脸的说：“羁呀，我就让你羁，有种你就关我一辈子，就你们这些警察，全他娘都是一群欺负良民的浑蛋！”
　　“王江波！”王江波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谁他娘的叫我？”他转过身遇到的是郭子健那不怒而威的目光。“就你也算是良民？”郭子健讽刺的反问。王江波害怕他那犀利的眼神，低下头揶揄道：“我......我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我光明正大！我心安理得！”
　　郭子健冷峻的面孔上浮出一丝鄙夷的笑，低下头在他眼前轻声说：“你是没做过亏心事，你只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刘慧君伙同周正阳将郝敏扔进了下水道，就是有你这样冷漠冷血到毫无人性可言的良民却害得一个无辜的女人在下水道中苟且生活了三年！王江波，午夜梦醒时你有没有扪心自问过，你的良心何在？你的人性何在？”
　　“我......”王江波猛的抬起头，本想做番争辩，但当他碰到郭子健那炯利的眼神时，一下子失去了先前的张狂的气焰，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郭子健悲哀的扬了扬手，不再多说。国民的冷漠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人性的沦丧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可是，每每有这种事情发生，他都难免不心痛，不愤慨，同时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只得看着本应可以制止的悲剧却是不停的在一幕幕的上演。
　　人性二字，是何等麻木？何等藐小？何等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