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脑袋恋歌》超难食

7、第 7 章

　　由于青城是去年的县大会亚军，所以作为种子队不必参加八月份的春高首轮预选，而夏训最后一日刚好赶上仙台七夕祭，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女生们都在聊着要不要一起去玩，终于得以脱去运动服的她们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还是很兴奋的。原泽只是盘腿坐在地上整理着衣服，并不愿意开口说话。来训练之前和爸爸吵了一架，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回去面对父母的准备，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七夕祭的事情。
　　“原泽，明天要不要出去玩？”坂上抱着背包蹲在她旁边。
　　“啊……”像是被人突然打破了她沉默的空间一样，原泽抬起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这两天你总是在发呆，”坂上鼓起嘴，“怎么了啊，思春呐？”
　　“去你的谁思春了，”原泽伸手推了她一把，“还有现在是夏天好不好。”
　　“她哪用得着思春啊，她的春不是成天站在她身边吗。”田村一左一右搭着花宫和渡边的肩膀，“岩泉、原泽和及川已经是出了名的大三角了。”
　　“是啊，原泽你选哪个？”花宫笑着问。
　　“我觉得及川不错，打球厉害啦长得也帅，而且还能组个青城二传cp，原泽你觉得怎么样？”渡边甚至连cp名称都想好了。
　　“不行，像原泽这种性格的还是交给看起来稳重点的岩泉好了，和及川在一起太没安全感。”宫野美咲也把头转过来参与了谈论。
　　“我真是谢谢学姐你们关心啊，”原泽皱着眉头站起来，“我两个都要行不行啊。”
　　“噫，没想到你喜欢这种play。”坂上摇了摇头。
　　“走了，”原泽拉开宿舍门，“那个，明天我应该就不去了。”
　　“喂——原泽，”坂上喊了一声，“切，这个油盐不进的排球白痴。”
　　她没有粗神经到什么都不懂的地步，岩泉也许一直只把自己当成妹妹，但从第一次及川开玩笑似的对她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的时候她就明白，所以中学以来便不再称他做阿彻。那时受伤以后，明明及川的家离康复中心并不近却还是每天都会过来看她，复健时他就站在旁边抓着她的手，她刚开始甩掉拐杖可以走的那天，那个男生看起来比她还要开心。在心里推开及川，她只是不想让他再想下去，也不希望自己会去想什么。
　　这个时候的原泽无暇关心其他的事，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会废掉，还想拖着这种不定时炸·弹去祸害人吗？闪闪发光的及川彻身边会需要一个走路都要拄拐杖的人吗，她觉得他不会需要。趁着能跳起来的时光，她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爸爸担心的无非是自己若是有一日会伤退，到那时应该就不是仗着年轻能拼一把的事情了，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想要更快地走到顶端。
　　“千寻。”下了班回到家，原泽隆治看到女儿的鞋放在门口便上楼去抬手敲了她的房门。
　　她应了一声站起来去开了门，开口说了一句：“爸爸。”然后便在床边上又坐下并不想看着自己父亲的脸。
　　“夏训结束了？”原泽隆治拉开她的椅子坐下来。
　　“嗯。”她皱着眉头微微抬眼看着爸爸头上的白发。
　　这两年来为了原泽的腿伤，不过才四十多岁的他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他就是骨外科医生，对女儿的情况再了解不过，就算现在看起来像是痊愈了，但人的身体在重创后会留下的隐患实在太多，她并不是钢铁之躯。
　　“真的这么喜欢打排球吗？如果以后站不起来，也要继续下去吗？”
　　“是，就算以后在轮椅上过一生也要继续。”原泽握起拳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爸爸，求你了。”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爸爸都不希望看到你会痛苦，”他弯下腰来，“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不会替你做决定，只想你能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打算一下。”
　　“我需要打算什么，”原泽直起身，“是将来上什么大学然后去什么会社工作接着和什么人结婚吗？我的人生是你们的复制品吗，每一步都想好了才能走的话，我早就一步都不能走了啊。”
　　“你不要太幼稚，残疾人的生活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原泽隆治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啊，原来你早就看准了你女儿以后会变成残疾人，”原泽冷笑了一声，“所有人都觉得原泽千寻会站起来，只有她的父亲不这么觉得。”
　　“你说话越来越不象话了，千寻，我是你的爸爸！”他也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知道你是我爸！”经历了一个学期身高已经达到一米七九的原泽面对着自己一米八八的父亲并未有什么压力，“但你也只是我的爸爸，你不是我。”
　　“你觉得你有能力能对自己负起责任吗，一头热血栽下去最后后悔的还是你自己。”他气急了扬起手来，却被女儿一把挡住。
　　“爸爸，”她冷淡地看着他，“这是我出生以来你第一次想要打我。”她松开手，原泽隆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愤怒过头了，开口想对她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阵，原泽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来冷静地应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拿起一边随身的背包，她头也没回地出了房门。
　　穿上鞋推开家门，岩泉正牵着太郎站在院门口，原泽小跑过去蹲下来用手挠了挠这只长得超大只的金毛犬的头：“太郎有没有想姐姐啊？”
　　狗狗在她的腿边上蹭了蹭，原泽迅速偏头躲开准备要舔她的太郎，棕色自然卷齐肩发被她用皮筋随手扎起来，笑起来的琥珀色眼眸映着街边的路灯像是透明的宝石。
　　“我妈让你打电话的吧。”她站起来看向岩泉。
　　“阿姨看你和叔叔又吵架只能来找我了，”岩泉轻轻拉了拉绳子便和原泽一起往公园走，“还是因为打球的事啊。”
　　“啊，”她皱着眉点了点头，“谁让他一直觉得我以后肯定会因为打球废掉，不过……”她低下头，“我当然知道我有可能要拄一辈子拐杖，可是我就是很想继续嘛。”
　　“蠢货千，你自己也说是有可能，”岩泉拍了一下她的头，“又不是说一定会这样。”
　　“你这是在安慰人？”她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算了，我就当你在安慰好了。”原泽跑过去手抓着公园里的双杠手一撑灵巧地坐了上去，“阿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现在想这种事干嘛。”岩泉抬头看她。
　　“我啊，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有想过，会不会就这样一直坐轮椅呢，会不会一直就不能打球呢，我的成绩也没有好到可以去好的学校，连做饭也不会，大概只要一个人住的话肯定会每天和711见面吧，失去了排球的生活，我什么都想象不出来。”她仰着头看着夜空，“这么一想我还挺废柴的。”她笑了两声，双脚悬空晃着腿。
　　岩泉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弯腰把太郎抱起来让它舔了一下她的手，傻乎乎的金毛犬正吐着舌头向看向原泽卖萌，她低下头跳下来，和太郎玩起了握手的游戏。
　　现实生活是逃不开的，就算是用所有的方法去悬置问题，它就是会在那里，但就在这一刻把一切放下来，当做未来不会发生任何事一样。她是个死脑筋的人，不能走的路就把墙撞倒了吧，头破血流也不会死掉。
　　那年的IH白鸟泽冲进全国四强，离拿到奖牌就只差一步了，生田进入国青队参加这年的二期集训，等到春高她再回来只会是更强的她。秋季学期来时原泽已经习惯了右脚起跳，左膝盖疼痛的次数也在减少，她能感觉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及川交女朋友了你不知道？”开学一周后的早训晨跑时，坂上跑在她旁边吃惊地问她。
　　“你是说那个留着这个发型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啊，”原泽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比了一下妹妹头的长度，“我说怎么每天都在教室门口等他呢。”
　　“你也太没危机感了吧，”坂上要打她的肩膀却被她一下躲开，“藤田是男队的经理你没印象啊，他们每天朝夕相处的，而且七夕祭你又没来，他们俩还一起看烟花欸。”
　　“嘛，只要及川那家伙别欺负人家女孩子就好了，”原泽加快了点速度，“快跟上，还有一圈。”
　　“喂，你这个人！”坂上不爽地追上去。
　　原来及川最近没和自己还有岩泉一起回家是因为真的交女朋友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新学期调了位置，她和及川分散在了教室两边，岩泉坐在自己旁边的旁边，下课时她本来也就喜欢坐着看漫画，下午又直接会去训练，根本没什么和人说话的机会，加上平时也都是及川来找自己，她没有什么主动和他搭话的印象。所以其实他身边发生什么，原泽完全不知道。
　　而且，他交不交女朋友和她有关系吗，他不交女朋友也没见他身边缺过女生吧。
　　不过那个女生的日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过的样子，这天下午部活前的大课间原泽打着呵欠往洗手间走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人踹门的声音，走过去以后发现一群女生正堵在一个隔间门前用拖把抵住门，地上全是水，洗拖把的水桶已经空了。她咂了一下嘴，现在这个年代还整厕所霸凌是不是过时了点。
　　用脚把大门踢开，她手插在裙子口袋里，昂着头看向她们说：“喂，你们碍事了。”
　　碍于原泽的身高，里面的女生都只能抬头看她，再有威力的表情和气势也都输了一大半，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女生向她走近：“什么啊，是原泽啊，及川君原来和你关系那么好，现在不还是被这个小贱人抢了去，你还要来多管闲事？”
　　“知道我和及川那家伙熟还不趁早走，不然我就让他过来看看你们这群淑女都是怎么温柔体贴人的，”原泽弯下腰来就快顶到女生的头，“觉得够了的话，就继续去扮演你们的淑女，或许那家伙哪天也会愿意和你们玩两天。”
　　“你！”女生躲着她的眼神，“我们走！”
　　原泽立刻把拖把拿开，伸手打开隔间的门，隔间里的藤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洗拖把的脏水把白色的校服外套染成了灰色，而整个人还一直在发抖，她求救似的抓住原泽的手，之后就晕了过去。叹了一口气，原泽用手撑住她的身子，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身材娇小的藤田，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经过走廊时就听到了各种议论声，毕竟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晕倒的女生出现在大家面前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尤其是一个是及川的青梅竹马而一个是及川的女朋友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在设想什么修罗场剧情。
　　只有当事人很坦然地慢慢地往医务室走过去，脸上的表情很淡定。把藤田放在医务室，原泽拿起自己的外套，看了一眼上面的污渍，又低头看自己的衬衫和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就这么走了出去，反正脏了又不是不能见人。
　　才走出门便看到向这里跑过来的及川，她还没抬头和他开口打招呼，他就已经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走进了医务室里。
　　他这个人其实对女朋友还不错嘛，她歪头笑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
　　“不是啊，我以为你只是闷骚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还救情敌？”看到原泽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更衣室里，田村奈奈懊恼地把头撞在柜子上。
　　“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出手救人吧，”她低头解开衬衫的纽扣，“还有，我哪里闷骚啊。”
　　“你说哪里不闷骚，中学的时候及川成天跟在你身边，你还让他教你发球，上学期只要时间不冲突他都会来看你的比赛，人家都这种表现了你最多就低头偷笑两下，压根没想着去考虑别人的心意吧。”田村弯腰穿着裤子。
　　“谁……谁偷笑了，”原泽翻了个白眼，“他女朋友多可爱啊，抱在怀里也轻飘飘的。”
　　“田村学姐你就别理这个石头脑袋了，要她开窍承认自己喜欢及川，我都能长到一米七。”坂上关上柜子门，偏过头过来说着。
　　“等及川不理你了，你就抱着排球哭去吧，排球白痴。”田村直起身子和坂上一起走出去。
　　——嘛，其实他已经不理我了。
　　这其实就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原泽问自己，她确确实实想要看到及川把那个面对着她的憧憬与期待彻底扔掉，希望他的生命里出现另一个不会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人出现，希望及川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
　　在原泽复健最艰难的时刻，她从及川安慰的微笑之下看到的比她自己还要更深重的失望，那是一种梦被打破的失望。这种心情可能及川彻根本没有意识到，但是在原泽感受到的那一秒，就是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跟他并肩的时候。
　　他不能接受完整的她，而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