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风婵

11、他记得

　　直到陈沅准备走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邝寻的背影，他正在磨咖啡豆。

　　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的动静响亮而干脆，插上电以后，咖啡机工作起来，香气扑鼻的时候，陈沅甚至能够想象得出，这杯咖啡多好喝，口中都有些馋了，她格调没有他这么高，这几年，尤其上大学以后，她喝的一直都是速溶咖啡。

　　速溶咖啡也好喝啊，甜甜的，方便……

　　邝寻无意识地转过头来，才看到站在门边正盯着他看的陈沅。

　　陈沅刚才在想心事，眼睛深沉如海，悲痛如海。

　　“我不会打篮球。”她愣愣地对他说。

　　“什么？”邝寻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说我不会打篮球，我也没时间。”陈沅又说。

　　范凌说是邝寻推荐的她，他自然要跟邝寻说了。

　　可她这个说话的口气，实在不像是跟上司对话。

　　说完，陈沅才觉得自己造次了，端着咖啡出去了。

　　回到座位，她给范凌发了一条微信：【范总监，我真的接孩子，我们家就我一个人，实在走不开，刚才我也跟邝总说了，我不会打篮球。】

　　范凌回了一条“无语”的省略号以后，又回了句：【姑奶奶，服你了，我这刚说个谎话就被你揭穿了，不是邝总说的，不是邝总说的，不是邝总说的，重复一万遍，他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打篮球？？？】

　　一连串的省略号，陈沅都能体会到范凌抓狂的心情。

　　也是，陈沅又在自嘲地笑，邝寻根本都不记得她了，怎么会知道她会不会打篮球？

　　陈沅一定是刚才脑子烧坏了。

　　她还以为邝寻是过去的邝寻，殊不知，过了这些年，邝寻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

　　所以，邝寻会不会又以为：她在没话找话？试探他到底记不记得她？

　　想想都觉得费脑子，没劲儿！

　　倒是下午的时候，丁竣的微信来了，要请陈沅吃饭，他知道陈沅还带着个小不点儿，晚上可能走不开，特意说了：【有点工作上的小秘密，要提前跟你透露一下。】陈沅想了想，答应了，她给楼上的阿姨发了微信，让她下午帮忙接孩子。

　　丁竣是沈思思的大学同学，沈思思在知道邝寻出国以后，有点儿生气地说了句，“没劲，这个好不容易长得好，还出国了，浪费感情！”

　　沈思思之前追邝寻追得尽人皆知，满城风雨，有时候她追邝寻，还拉着陈苏遮挡尴尬，不过，邝寻每次见到她们，都是不屑的目光瞥过，双手抄兜，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地走过。

　　陈苏本来以为，邝寻走了以后，沈思思会非常伤心，绝没有想到她这么轻描淡写，沈思思的大学不是在沪城念的，去了外地，她一直和陈苏有联系，说自己有个大学同学也在沪城，搞药物研究的，让两个人见见面。

　　陈沅没想到，和丁竣亲没相成，反倒聊出来商机，陈沅开始对星辰药业做销售，没想到最后还拿下来了。

　　丁竣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可和陈沅在一起，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陈沅缺少了一点点的心动，就像当时见到邝寻时候，心里激情荡漾，小鹿撞兔，仿佛瞬间，天上地下，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所以，沈思思虽然是以男女朋友给两个人介绍的，可因为缺了那一点心动，两个人始终在好朋友的线上徘徊。

　　两个人这次吃得是街边大排档，陈沅已经很久没吃了。

　　“这次我跟上面申请了，加大研发力度，可能要从EA公司继续订购无人机，估计下面的提成，都是你的。”丁竣说到。

　　陈沅盯着丁竣看了两眼，一边吃羊肉串，一边喝啤酒，她上大学的时候挺疯狂的，有点儿自我作践，也有点儿放飞自我的意思，反正她什么都没了，就作呗。

　　“开什么玩笑？”陈沅疑惑地侧过脸去问丁竣，她的脸喝得有些微红，不是她看不起丁竣，一个连会议都不参加的人，在公司的地位能高到哪去？而且，她以前每次去公司，丁竣都一个人默默无闻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搞研发，和领导阶层，没一点儿关系。

　　陈沅的啤酒喝得脸已经有些微红，话也有些说不利落，目光中还带着轻佻的不信任。

　　显然，她的这种不信任，让丁竣有点儿生气。

　　“不信啊，打赌吧。”丁竣说道，“赌资是什么？”

　　陈沅笑了一下，“拔头发吧，谁要是输了，谁就自己给自己拔头发。”

　　丁竣不可置信地看了陈沅两眼，然后说，“你品味独特。好。”

　　陈沅有点儿喝大了，没放在心上，吃完了大排档，丁竣送她回去的，送到楼下，让陈沅自己上的楼。

　　陈沅怎么上的楼，她不知道，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范凌给她打电话。

　　“陈沅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班？今天星辰药业来找邝总，要加订五千台无人机，用在药品厂房的监控。快来，提成都是你的，见到钱眼都不开么？”范凌挂了电话，陈沅的脑子懵了一下，想起昨晚丁竣说的话。

　　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公司会议室。

　　邝寻以及各位高管都到了，星辰药业的人也到了，包括丁竣，他西装革履地坐在“星辰药业”的那边，正盯着后进来的陈沅。

　　陈沅是整个会议室最后一个到的，显得她这个底层销售的架子好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以后，低着头，把碎发撩到了耳朵后面。

　　会议已经开了一会儿了，邝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星辰药业这次要加大无人机的采购，在贵州云贵等地开建厂房，给当地居民增加就业机会，既然这样，，我们的无人机造价本来是一万五一台，我们这次破例降价，到一万一台，陈沅你觉得呢？”

　　邝寻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射得陈沅无处躲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晓得邝寻为什么突然询问她的意见？

　　现在她的脑子里空空的，本能地看了一下丁竣，丁竣点了点头，于是陈沅说道，“这种事情，我们责无旁贷，我同意。”
　　邝寻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瞟过丁竣，然后说，“就这么定了，这次只要补一个合同就可以了，范凌你去通知法务部，让他们尽快拟定合同，散会。”

　　说完，邝寻走了。

　　丁竣走到陈沅的身边，“怎么样啊？”

　　“跟做梦一样。”陈沅这次来开会，就装模作样地拿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会议室，却看到邝寻正站在会议室门口和范凌说话。

　　范凌侧眼看了丁竣和陈沅一眼，邝寻目不斜视，大概在说合同的注意事项。

　　“你的头发，是我帮你拔，还是你自己拔？”走过范凌和邝寻的时候，丁竣笑着打趣陈沅。

　　陈沅介意范凌和邝寻在旁边，所以，她暂时没说话，等到走过了，她才不开心地嘀咕，“我……我就说说么。”

　　“不拔？”丁竣停下步子，面对着陈沅。

　　陈沅作难了，如果不拔，她可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而且这个赌资还是她自己说的，她硬了硬心肠，说道，“好，那我把头发剪短了，你同意？”

　　“同意。”说完，丁竣走了，他是带着笑走的，他就是想看看，陈沅说话到底算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