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终 ...
-
这一路上杨曦在小兵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眉头紧锁没有松开过。
高阳本人就是别人对他三分好，他就会还别人千分万分的人，更何况救命之恩。
到了陈瑞的帐前，许多人已经围在这了，杨曦就当做没看见径直走了进去，倒是有人想拦他，和杨曦一起来的那个小兵又解释了一通，众人才安静下来让路。
杨曦刚一走进去就听见高阳在发火：“老子说了多少遍了，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还能弄成这样！”
杨曦快步走进去，床上躺了个少年郎，看上去不太好，额头上满是冷汗，面无血色，倒是长得十分乖巧。
正在气头上的高阳想抬脚踹撞了陈瑞那个小兵，杨曦快一步冲过去，一把将他往后一拉，高阳抬手想打人，看见是杨曦又猛地停下手。
杨曦睁着眼瞪他：“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耽误军医治病。”
“你！”高阳想说什么，杨曦没给他机会。
“你什么你！给我出去！”
其他人俱是一愣，这是何人？
只见高阳和杨曦对视五秒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气耸耸的，让人不敢靠近。
杨曦从袖袋里拿了瓶药递给军医：“喏，京中的药。”
军医十分识货，连忙道谢，杨曦摆摆手：“无碍，这里就麻烦了。”
“是。”
说完杨曦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找了好半天，才在河边看见高阳，高阳一拳打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杨曦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查看。
“你发什么疯！”
高阳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也疯了，行了吧！”猛地甩开高阳的手走了，高阳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发什么脾气。
等到冷静下来了，高阳冷着脸回了营地，待到听见陈瑞脱离危险了，才回到主帐中。
一进帐中就看见杨曦趴在桌案上睡着了，高阳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杨曦迷糊着抬头。
“嗯……找个人带我去休息。”
高阳看着他：“怎么不到里面去睡？”
杨曦一怔，小声嘟哝了一句，“不是不喜欢我碰他东西吗。”
高阳没听清：“嗯？一个人在那叨叨什么呢？”
杨心一笑：“没什么。”伸了个懒腰，起身向里面走去“我睡了。”
高阳应了声：“嗯。”等杨曦的身影进到里间，高阳才坐在刚才杨曦坐的位置。桌上多了几本账簿，高阳挑眉，翻了翻，果然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高阳心想：不愧是探花郎。
杨曦忐忑的走到里间，东西不多，好在整齐，高阳的战袍就挂在一旁，杨曦想起那年在朝堂上高阳就是穿着它从门外走进来，好不得意。
也就是那年杨曦才明白自己喜欢高阳，喜欢高阳威风凛凛，喜欢高杨笑，喜欢高阳的帅气，喜欢他的全部……
杨曦小心翼翼的躺在高阳的床上，有些兴奋，就像被高阳拥抱包围，杨曦突然觉得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曦才听见高阳进来的声音，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他感觉到高阳走到床边，宽衣，杨曦壮着胆子睁开眼睛，眯着条缝看他。
透过高阳的中衣领口，看见若隐若现的肌肉，高阳常年练武，身材极好。
然后高阳就躺在了杨曦的身边，杨曦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装作翻了一下身，额头就抵在了他的肩上，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小臂，高阳转过头看他，险些亲上了，杨曦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心里害怕极了。
他感觉到高阳动了动手，但是没做什么，又放了下去。进了一会儿，高阳突然低声开口说：“大过年的，一个人跑到这破地方，我看你是闲的。”
杨曦还以为高阳看出来他还没睡了，险些开口，就又听见高阳说：“不过谢了。觉都睡不安稳还来，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杨曦在心里默默地想，我敢的，你在这里我敢的，没有什么不敢。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情绪低落了下来，随后整个人就控制不住了，低声呜咽着。
高阳一发现杨曦的动静，整个人都愣了，他坐起身来拍了拍杨曦：“杨子旭，你怎么了？”
杨曦抬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高阳却温柔的开口：“做噩梦了还是睡不习惯？”
杨曦没说话，高阳就轻轻的拍着他的手：“好了，没事了，我在的，没事。”
杨曦莫名有些生气，一把推开他的手：“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高阳刚想问又怎么了，就听见这句话有些怒气：“你扯这个干嘛。”
杨曦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对我那么好？我每次一决定要走，你就对我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讨厌，逗我玩你很开心吗？”
高阳皱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杨曦气笑了：“那你什么意思，回去又带着嫂子陪我出去玩？”嫂子两个字异常的说的重。
“高阳哥真的是好狠的心呐。”
高阳不解：“你不是每次出去玩都笑得很开心吗？”
杨曦气急：“不开心又能怎么样，我哭给你看，撒泼打滚让你休了她，让你只陪我一个，还是让你娶我？”最后两个字满是卑微。
高阳瞳孔缩紧，大骂了一声：“杨子旭，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在说什么？”高阳扯着他的中衣领子，杨曦偏过头不看他。
杨曦勾唇露出嘲讽的笑：“我是不是挺贱的。”
高阳恨不得手撕了他，但是看见这张脸这样的笑，他真的想问杨子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但是他不敢，他甩开了他的衣领。
“杨子旭，你已经不小了，不要说胡话。”高阳有些无力。
“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吧，接下来的话，也请继续当成是我在胡说八道。”杨曦坐起身，看着高阳。
“……”
杨曦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我喜欢你。”
这句话，高阳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只是这一次，总感觉带了些决绝，然而还不等高阳问些什么，杨曦就又开口了。
“好了，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就出去吧。”
高阳还不及说些什么，但觉得不能再待在这了，于是起身拿了外套就出去了。
杨曦看着他离开，有些后悔，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离他那么近，这次怕是真的要说再也不见了。
杨曦抹了抹眼泪，重新钻回被子，不睡白不睡，就当我任性一些。
第二日，高阳在副官的营帐中醒来，昨晚副官三更半夜被轰到其他营帐里。
高阳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觉得真他娘的太操/蛋了，他原本想先晾杨曦一会儿，让他再冷静冷静，于是一大早就又同副官出门巡视了。
等到临近午时，高阳才回营地，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看杨曦，哪知道帐里根本没人，高阳走到门口，问了值班的小兵，小兵回答说：“那位大人今天一早就去了伤员帐子里了。”
高阳不解，想着顺便去看看陈睿，抬脚又往伤员帐子走去，陈睿还在睡着，里面没有杨曦的身影，高阳正打算走，刚好遇见军医进来。
军医有些惊异：“将军您回来的那么早。”
高阳随口说一句：“不就勘查一下地形吗？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况且今天为了避开杨希，已经很慢了，后来这一句高阳没说出口。
军医先是满连疑惑，高阳见状问他：“你问这个干嘛。”
军医指着自己的衣服：“昨夜那个穿华服的大人今天一大早送了我一大箱药，还和陈瑞聊了会儿，说您要送她回去的那药可真是金贵，我看着他走着有点跛，我想是昨天骑马骑太久了，一个文官大老远跑来就荒郊野外的，可真是厉害……”
高阳愣在原地：“你说他回去了。”
这下军医也蒙了：“对呀，我刚才还问您呢。”
高阳有一点后悔事儿，大老远的除夕夜一个人跑来，怕是骑了好几天才赶到的吧。
高阳摆摆手，走了出去，军医耸了耸肩，又继续忙了。
高阳一整天都挺沉默的，他其实很讨厌杨曦这个人，从小到大杨曦一直都只会粘着自己，他很弱，还只会哭，母亲却一直很喜欢他，老是说自己的不好，要是杨曦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当初杨曦向自己坦白时高阳惊恐到了极点，他开口说：“杨子旭，你在恶心我吗？”
当时杨曦是怎么做的呢？他明明都要哭了，还笑着对自己说对不起，随后就跑的远远的。
他把厨房烧了，因为想给自己做桃花酥，因为一句玩笑话，关了自己好几年，考上了探花郎，为了自己一个人，除夕夜跨了千里，只为说一句新年快乐，高阳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讨厌他。
高阳喝了酒，一个人倒在营帐里，这是他两年军旅以来第一次酩酊大醉，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来了个小兵想见他，高阳抹了把脸清了清嗓子让他进来。
高阳认识他，一直照顾陈瑞的小兵，高阳问他：“陈瑞出事了？”
小兵躬身行礼：“回将军，不是，陈睿托我给您带封信，说是今早那位大人留给您的。”随后将信递给高阳，高阳疑惑着接过。
信封上依旧是凌冽的笔法，上面依旧只写了四个字，高阳亲启。
高阳打开信，里面仅有短短几句话。
[高阳哥，这大抵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其实昨夜是想和你道别的，但是最后还是退缩了。我要成亲了，是工部侍郎的千金，比起嫂子倒是差了很远，倒也是良人，婚期就不告诉你了，你是来不了了，我也不愿你来。
万望珍重。]
高阳看着信，想起幼时杨曦刚识字那会儿，有一天拿着课业冲进高阳的书房，喊了一声“高阳哥，你看曦是太阳，高阳哥也是太阳！”
高阳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杨西便凑过来给高阳递了杯水。高阳哥是太阳吧？
高阳接过水，喝了一口，没看他：“不是你在想什么？快去看书，我要练功了。”
随后杨曦就低落的垂着头哦了一声，低声说了句：“那高阳哥，你好好练功吧，我先走了。”
后来高阳听婢女说，隔壁家小少爷怎么哭哭啼啼的，真像个小姑娘。
高阳一听，皱着眉。真娇气，这有什么好哭的，心里却莫名的烦躁，而此时面前这封信上凝练的字迹，还写着那句[我此生再无光。也不愿在追逐。]
一滴泪落下，浸染了心上熟悉的字迹。
——
再后来高阳班师，却听说杨曦已经调离京城，去了扬州做官。
从此两人。
一个在边疆，风雪羌笛，大漠孤烟。
一个在江南，湖堤杨柳，精米鱼肥。
——
七年后，一代伟将高阳战死，仅余一封信函，再一次跨越千里，从北疆到江南。
交给了那个归隐渔村的探花郎手中。
【下辈子，你可以撒泼打滚让我娶你。
万望珍重。】
写得急，字迹十分潦草，边角还有点点血迹。
那年冬日，一生清明的杨大人站在窗边，手中的信纸早已揉得不成样子，随后被烧成灰烬埋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
他记了一辈子，有个人很喜欢吃桃花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