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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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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哭着,“登徒子”进来了,我泣不成声的问,你来做什么?他不回答,拿出药化成水,给母亲喂了进去。又用热水,兑上药粉,调成膏状,把小玉包好的头解开,他解开的那一刻,我边哭,边捂住了嘴。小玉左脸蛋,全被烫伤了,狰狞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好好一个姑娘,这辈子算是毁了。
我边哭边问他:“小玉她,你能不能帮治好?”
“不能。”他回答的很干脆。
这个坏人!我开始指责他:“你真的是南海神医的徒弟吗?怎么什么都治不好,母亲也是,小玉也是,你就没好好学吗?也对,你是堂堂白少庄主,家大业大,学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个庄主的位置等着你。”
他给小玉上好药,又帮小玉把布条重新包上。
“把手给我。”他转身对我说。
“凭什么?”我赌气回道。
他拉起我的手,不等我挣脱,一针就扎在了我的虎口处,我疼得啊得叫了一声,不能自已的泪水,终于止住了,我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坐下!”,他又命令道。
虽然他帮我止了泪,但我心里还是有股无名火,别过头,不想理他。可,只觉身体一轻,已被他横抱在胸前,刚要喊张家大娘救命,他就把我放在了椅子上。我气得又只会说,你、你、你……他拉起我的衣袖,拆了布条,原本白皙的手臂上,露出了一块丑陋的烫伤,我此时才查觉到伤口的疼痛,轻轻吸了口气。他开始轻柔的帮我上药,所触之处,像有百只蚂蚁在咬,疼得我低声叫唤。换完手臂,他蹲下,抬起我受伤的腿,放在他的腿上,才卷起了我的裤腿,当他略带粗糙的手,碰到我肌肤时,不知怎么的,我心跳突然加速,脸上也起了飞红,便小声嘟囔了句,我自己来。刚说完,就觉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本来伤口像被蚂蚁咬到,现在就如同烙铁按在了皮肤上,疼得我用另一只脚去踢他的脸。他却反应神速,一下就抓住了我踢他的那只脚,两只脚都被他抓着,我又坐在凳子上,动作之不雅,让人又羞又恼,害得我都不敢看他的脸……
“小姐~”一旁的小玉小声的叫了一声。
他放下我没受伤的脚,帮我上完药,又重新裹好布条,一句话也没交代,就离开了张家。只留我在凳子上,拼命想,怎么用斧头砍他,用箭射他,用刀刮他,用火烧他,用水淹他……
白悠鹤接连半个月,每天都来张家为我们换药。我知道他属于那种,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人,和君子二字,绝不沾边。所以,不敢再违背他的意思,叫坐着,绝不站着,叫站着,绝不坐着。生怕一不如他意,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让我和别人都尴尬。
入冬后,我们伤口都结了痂,但是抓心挠肺的痒,却不能挠。有时,痒得坐立不安,我便强迫自己和小玉,一起写字,我抄些经文,小玉则从百家姓开始认字。期间,镇上的栗大夫来过,查看了我俩的伤情,说白家少庄主的药真是神品,一般烫伤药不会好的那么快,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才能起效。又替母亲把了脉,边把边连连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南海神医的徒弟,这瘀滞之气,消了大半,真乃妙手回春之人。等有时间,他定要去拜访一下少庄主,请教一番,提高一下医术。听得我直怀疑,白悠鹤买通了栗大夫,前来向我表功。
火灾过后,张老爹陪着我回了一趟老宅,除了院落南边单独的柴棚外,主室全被烧毁了,养得猪和鸡也都死于非命。我搬开窗棂瓦砾,撬开卧房的一块地砖,刨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摞银票。这些,都是襄阳王所赠银两兑换的。看来,我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我再次写了状纸,重新找了一遍苦主,既然没死成,这官司,我是一定要打的。怕牵连到张家,我带着小玉,搬到了吕氏祠堂。看到祠堂前来来往往的苦主,吕博申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可每当他要发作,他媳妇就出面阻扰,或是直接把他拉走。
拿到所有状纸,我抱着父亲的灵位,披上了麻衣,举着灵幡,准备到县衙告状。白悠鹤却在祠堂门前,堵住了我:
“把状纸给我,我替你去。这场官司,白家管定了!”
我摇头:
“这场官司不仅是替乡邻讨回公道,更是还我父亲一个清白。所以,只有我,吕子箩站在公堂上,才能让世人知道,我父亲品德如何,吕氏风骨如何!”
“上了公堂,你就没回头路了!”
白悠鹤的面目,有些可怕,但我心意已决,从他身旁飘然而过。不过是嫁人而已,不嫁又如何?
到了县衙,我击鼓鸣冤,一个女子,加上一身孝服,引得周围百姓都很好奇,都涌上前来围观。
上了公堂,县令拍了惊堂木,却不问我冤情,只问我亲族长辈在哪,为何不替我击鼓鸣冤?让我一个女子来抛头露面。
知道女子地位卑微,却不知女子在国法下也这样卑微!
我咬着唇,把状纸递了上去。县令接过状纸,看了几页,问,你是吕博启之女?我恭敬回答,回禀大人,小女正是前尚书之女,吕子箩。县令皱着眉道,这些所诉之人,家中皆有男丁,你与他们非亲非故,为何由你来击鼓鸣冤?岂不荒唐?
“大人容禀,他们所告之人,皆为子箩的四婶婶。按理说,晚辈不言长辈之过。但四婶婶所作之事,已伤天害理,有违国法,更重要的是,她全都打着先父的名义,肆无忌惮,横行乡里,欺压善民。若子箩今日不替他们申诉,那先父的名声,就要被小人毁于一旦。”
县令冷着个脸道,你倒是个孝顺的!便让差役散了堂,我急了,直喊大人,那县令不理我,转回屏风后,不见了。
我站起身,想跟上去,却被两个差役拖出了县衙,丢在街上。那些围观的百姓,有可惜我孝心的,有说四婶婶的,还有拿我贞洁说话的,更有甚者,讥讽我父亲家教不严的!
我不甘心,想再次击鼓鸣冤,但两个守门的衙役,毫不客气的,把我推倒在地。我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鸣冤鼓,他们又一次将我推倒,我倒在地上,稍微缓了一下,便又站起了。就这样,两方僵持着,不知他们推了我多少次,而我又摔了多少次,我的额头和膝盖都挂了彩,先前那些围观说闲话的人,渐渐没了声音,他们默默注视着我,注视着那两个衙役。
角门处,跑出一个小吏,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小声的道:“吕姑娘,请随我来。”然后他回头对围观的百姓道:“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县令大人,自会处理的。”
我拨开他的手,抱着父亲的灵位,再次进了县衙。
后衙中堂,县令坐在上首,扣着茶盖道:“王洛淩来找本官时,本官已答应照拂你们母女。白家来告你们母女时,本官也已替你们弹压住了白家,田产早已物归原主。你安生守着田产,三年孝期一过,寻个人家嫁了,岂不是美事一桩?今日,你却来衙前现眼,既败坏了自己名声,又败坏了本官官声,究竟是何用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愤怒:“大人,小女有一事不明,今日向您请教。”
县令冷笑道,你且说。
我又问道:“小女与国法,孰轻孰重?”
县令铁着脸回答,自然是国法为重。
“那有人违反国法,大人是不是应该秉公执法?为良善之人伸张正义?”
那县令却强词夺理道:“国法虽重要,可歪风不可涨,邪气不可存。牝鸡司晨,绝非善事!”
我怒道:“何为歪风?何为邪气?夺人田产,害人性命,难道比谁来状告,还更重要吗?大人受黎民奉养,自当为黎民做主,若正气无存,德不配位,又怎能维护一方呢?”
县令站了起来,拍着桌子道:“吕子箩!别以为襄阳王看上你,你就能在本官府衙里嚣张。如今你这么一闹,襄阳王府,要不要你,还两说呢!”
我吃惊的盯着他,他继续嘲笑我:“你日日摆摊卖糕饼,襄阳王日日去买,这襄阳城都传遍了。本官看你卖得不是糕饼,卖的是你自己吧!”
我气得浑身颤抖,这,这,这应当从何说起?
“你怎知本王看上了她?又怎知本王买的是糕饼,还是人?”
随着声音,襄阳王阴沉着脸进来了。
县令一看,急忙起身跪下,我也含着泪跪下了。
“王爷恕罪,下官也是道听途说。只是今日,这吕氏,闹得太不像话了。下官这才口不择言,冲撞了王爷。”
“她的案子,本王今日管了,那是不是你要对整个襄阳城的人宣布,本王看上了吕子箩?”
县令低眉斜眼的,说了声:不敢!就不再说话了。
襄阳王坐在县令的圈椅上,拿起他喝过的茶,闻了闻,道:“顾渚紫笋。好茶!”
不知为何,县令听完此话,便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磕得头破流血,也不停下。而襄阳王则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令人胆寒。我害怕的低下头,生怕与他对视。
县令磕得七荤八素,襄阳王也不作一声,县令突然反应过来,吩咐衙吏道,快去济远村锁拿吕黄氏。吩咐完,偷眼看了一眼襄阳王,襄阳王悠闲的靠着椅背,问他,你是正清国法呢?还是迫于本王的压力?县令把头一磕到低,高声道:为民除害,是下官的本职责,与王爷无关。襄阳王说,好,那你滚吧,我与她有话说。县令愣了下,瞟见我,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喊着自己的人都出去,最后,还体贴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