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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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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着脸,把拉我手的掰开:“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清楚。母亲还在屋里病着呢,不便请诸位进去!”
众人都有些尴尬,仍然是吕博申的媳妇出来道:“子箩,以前你宗伯做事,总是不大气。我也说他了,可他呢?总觉得他是一宗之主,听不进别人的话。这不,把你得罪了。现在没脸见你了吧?我也只好舔着个脸,替他上门来道歉。这老话说的好,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宗伯一马?”
我?
“是啊,我家堂屋里的,也是听了四伯母的蛊惑,才来你家闹的。”
“是,四伯母,她人最坏了。那时,我们家有块梨园,她说你父亲看上了,让我们出让。我家辛辛苦苦,种了三年多,刚要挂果,她就硬买了去。我们都以为是你父亲欺压同族,敢怒不敢言。所以,你家出事,大家也才想着出出旧时的恶气。后来,才知道,那梨园是落在了她的手里。”
好个四伯母!看来这些年,她打着父亲的名头,做了不少坏事,我气得眼里喷火:“她还做过什么?”
“三叔家的水渠被她占了去,害得三叔出钱重新引水。”
“她用薄地,换了我家两亩贡田。”
“她让她媳妇,把我家牛牵走了,说是借用两天,可到现在也没还。”
“她说给我婆母家找块好田,可拿了钱,却没买到田。”
“她……”
“够了!当年,你们也年年到京城拜望父亲、母亲,为何当时不说?”我简直听不下去了,这个老毒妇,对宗族人都尚且如此,那对外人……
吕博申的媳妇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在世时,对她家,那是多有照拂,连祖产都画押给她贷银子,吕楚读书不成器,你父亲硬弄了个捐生给他。我们自然以为你们是一家子,有些事,你父亲不方便出面,才交给了她。再加上,你父亲又是宗祠、又是宗学的,每年对各家都有照顾,我们子孙也指着你父亲给条出路,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八婶婶突然插嘴:“我以前曾怀疑过,那时,我们家家,年年都到京城跟你们走动,但她家却不这样。以前呢,是吕楚小,她一个寡妇,不便出门,后来吕楚成家立业,连一次也没有。我还问你叔叔,你叔叔说,他家庶出,当年老爷子走的时候,就交代过,她家不得登堂入室。连入族谱,都是勉强才进去的。”
“她的事,今日说出来,我自会找她理论。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也别来我眼前装可怜。”
八婶婶用胳膊拐了拐吕博申老婆,吕博申老婆扯了扯衣袖,道:“姑娘愿管她的事,是件好事。如果要亲族帮忙,那我一定跟你大伯说。”她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附和着。
也不知今日她们抽得什么风,一杆子都来踩老毒妇,见过了她们的反复无常,我坚决的下了逐客令:“母亲还要照顾,我就不留各位了,各位请回吧。”
她们见我态度坚决,相互推推攮攮的走了。
她们走了,张家大娘问我,真要管她们的破事?我点头,父亲是在金殿上直谏而死的,我绝不允许,有人玷污他的清誉。张家大娘却劝我,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那毒妇可不是好惹的,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经她一说,我醒过神来,马上召集起所有佃户,把这十年来,老毒妇横行乡里的事,一一问了个明白,听完,我差点又吐了一次血。
我在灯前枯坐了一夜,冥思苦想,到了天亮,终于有了头绪,小玉起身做早饭,我便倒头大睡,直睡到傍晚,我才起身,为母亲擦洗身子。
晚上,我让所有佃户去送话,吕家小姐要替他们写状纸,帮他们打官司,把吕黄氏从他们手里骗走、抢走的财产全都要回来,愿意的,来吕家老宅按手印。
听完我的话,佃户们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我站在院中,问他们,为何不动?他们说,从来没见过女子打官司,上公堂的女子,不是y妇,就是d妇,正经人家的女儿,谁主动上公堂抛头露面?
我……
“那大家想不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想啊!可我们也不能用小姐的名节去换啊。”一个佃户小声的道。
我对他摇头道:“此事与名节无干,与男女无干,恶不受罚,善不受奖,如木无墨斗,犁无扶把,何来礼教一说!长此以往,民风必然败坏。”
张老爹也劝:“小姐,要不,再想想?毕竟,以后你要嫁人的。”
嫁人?看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乡野村夫,他们的认知里,女子只配嫁人。
我对佃户们深鞠一躬:“大家好意,子箩心领了。可我父亲,是在金殿上直谏而死,他的声誉,就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替他争回来。各位受父亲的恩惠已久,就当是帮父亲和我这个忙。”
见劝不动我,张老爹拍板,就听小姐的,以后,我护着小姐,我不中用了,还有我两个儿子。其他佃户也高声说是,只要小姐开口,他们命都是我的。我再次向他们鞠躬。
三日里,老宅人来人往,一共写了八十三份状纸,我用木匣收好,准备次日到县衙击鼓鸣冤。
夜里我正睡得香甜,却被人用一盆凉水浇在了头上,醒过来,四周全是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睛,呼吸不了。惊惧下,我脚摊手软,一动不会动。只觉有人把我背起,朝火光处跑去。我们经过燃火处,火毫不留情的舔在我手臂和小腿上,我感觉有无数针在皮肤上扎过。出了房门,背我的人,把我丢在地上,用衣服打熄了我身上的火,才去灭自己身上的火。我呆滞地坐在院子冰凉的石板上,突然想起了母亲和小玉,挣扎着爬向屋子,可却被人死死按住,我伸手反抗,希望他放开我,可他钳制的那样紧,任我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张家一家赶到时,老宅已开始倒塌,我惨叫一声母亲,就晕死过去。
再睁眼时,我已在张家。
我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要往老宅跑,张家大娘拉住我道:“小姐,您别担心了,夫人和小玉,白家少庄主也都救出来了。那时,你都被烧糊涂了,他跟你说话,你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向往屋里冲,”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颤抖着问:“真的?”
张家大娘点头,我说我要见她们。张家大娘带我去另一间屋里,小玉裹着头躺在躺椅上,母亲则安然的睡在床上。我哇的一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不能自已。等我平复稍许,张家大娘便告诉我,白家少庄主听说我要和吕黄氏打官司,找了所有苦主,却没找白家,心中愤愤,来老宅兴师问罪,才遇到这档子事,救了我们。
我边哭边后怕,幸好我与他赌气,没让人去白家,要不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我死不足惜,要是害了母亲,害了小玉,那我百死莫赎。哭着哭着,我却感觉不对,哪有深更半夜兴师问罪的?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想起那日,我无缘无故睡回床上,心里百味杂陈,也更加难过了:这个登徒子!这个好色鬼!这个坏人!谁都来欺辱我,这世道,没天理了!刚刚平复稍许的心情,变得好差,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把全身的水,都变成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