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7、先下手为强 - 下

　　容烨在皇宫中静候明珠的到来。
　　他仍在把玩从明珠那带回来的给新媳妇的聘礼。这是柄好剑，柔软不失刚硬，这比例比官家铸造的更胜一筹。它轻灵，却又吹发即断，既可化成绕指柔、也可是百炼钢。
　　这山寨头子还有两下板斧。
　　单看此剑，容烨已起招安的心思。
　　方浩峰的到访提醒了容烨，明珠很可能会被卷入南方的叛乱中。
　　姓江的毛头小子，朕迟早容你不得。可是，明珠，哼哼，不可有变。
　　他今天让福王进宫的时候，同时也下达了城门戒严的命令，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若是明珠敢借故不来，容烨倒是不怕上门去抢。于是，他派出卫队，口谕：无论如何也要把福王请到。
　　必要时，可以用武力。
　　这天底下，没有他得不到的。
　　容烨的心思，小莲子猜到几分。
　　打小就伺候这位爷，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知道几成。小莲子看出容烨对明珠的志在必得。
　　但他不明白容烨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福王府回来后，容烨和平常一样地和群臣商议政事，唯一一个异常是让小莲子去收拾东暖阁，吃穿用度按宫中最高的标准来安排。
　　傍晚时分，容烨下令请福王进宫，小莲子才晓得，王是打算让福王住下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依朝例，外臣不得在宫中留宿。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若是为了发泄以前的怨气，前几次难道还不够？他看着都替明珠心疼。
　　王毕竟是王，他想的做的，自有他的道理。
　　小莲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多言，暗地里替明珠捏一把汗。
　　这个王爷，可惜了。小莲子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这可是大不敬的想法。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摒除杂念。
　　容烨听到明珠肯进宫的消息后，心情更上一层楼。
　　便问道：“小莲子，东暖阁都收拾好了吧？”
　　小莲子正在默念自己的心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回答：“回陛下，都收拾妥当了。”
　　容烨见小莲子紧张地站在一旁，神游太虚般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小莲子，你紧张什么？若是有半点怠慢，仔细你的皮。”
　　小莲子唯唯喏喏地答应。
　　容烨笑道：“你别瞎紧张，害得朕也跟着紧张。走，摆架东暖阁。”
　　他还没站起来，门外就连声传来：急报。
　　终于要动手了？容烨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而又压抑的笑容。自小，他就学得要不动声色，笑的时候要波澜不惊，哭的时候要云淡风清，不然，若被敌人窥到七寸，便易受制于人。
　　等了若干漫长时日才等到大权在握，昔日不顺眼的小爬虫还不一一收拾。
　　容烨用触须撩拨着他们，颇有趣味地等着他们反抗，尔后逐一解决。
　　他曾因暴捩而卷入废立风波，从中学会了生存之道，然后才有了今天的霸王。
　　有意思的是，在那一场暴风雨中，那个小家伙却站到了自己的一边，对老皇帝说：“人之初，性本善；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把造成暴捩的原因推向了周围的人。那个时候，谁都知道他和他素不对眼，可是他却没有落井下石，反是伸出援手。
　　虽是无力的救援，却让饱受冷落的自己感到温暖。
　　听说，因这犯上之举，他又被罚跪宗祠，面壁思过。
　　不过等到风波过后，他依然如故和自己争个不休。
　　想起明珠，他恨得牙根痒痒，却又心存柔软。
　　听到急报后，容烨让小莲子去给明珠安排膳食，一时半会他是抽不开身。
　　藩王作乱够他收拾一阵子了。

　　又是东暖阁。
　　又是燃着那股暧昧的麝香。
　　同样在等那个人。
　　明珠很清楚记得上两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一辈子的噩梦，无论逃到哪里，也忘不了，甩不掉。
　　他屏住呼吸，双手握拳，绷紧神经，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全力一搏。
　　怎知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他身旁的小太监一句话：“陛下一会过来，请福王稍等片刻，请先行用膳。”
　　十几个太监鱼贯而入，捧来一道道菜肴。
　　第一道是燕窝鸭腰汤，接着是乌鱼蛋汤，炙鹿肚，獐肉脯，风干牛舌，香蕈蒸小鸡、雪梨鸡片、清蒸鲥鱼……都是明珠家桌上常见的菜品，不少是他爱吃的。
　　明珠冷冷地看着，并不动筷。
　　太监一道道唱着菜名，直到唱出“芙蓉肉”三个字，明珠心头一动。
　　芙蓉肉是王氏的拿手好菜，需时甚久，寻常并不多做。这道菜须用风干过的清酱精肉，一只大虾配一块肉，敲扁后滚水煮熟。然后将肉片放在眼铜勺内，用滚菜油灌熟。再用秋油、酒、鸡汤等熬滚浇其上，加蒸粉、葱、椒，糁上起锅。
　　明珠拈起筷子，夹了一片，刚放入口中，肉片便溢出王氏独门配料的味道。
　　小莲子见机说：“陛下说了，若王爷还不满意，可令王爷夫人另行烹调，务必让王爷合意。”
　　明珠听了，大怒。
　　王氏自有身孕以来，阖府宠之，现怀胎9月，却被逼下厨！他抑制住怒气，手微微颤着吃完了整碟芙蓉肉。
　　小莲子看了，心中暗叹，这王爷忒没心机，难怪被陛下玩于股掌之间。
　　这里面所有的菜肴均是额外加了料。
　　明珠这一吃下去，就等着待会成为容烨的盘中餐吧。
　　可小莲子又瞄到明珠眉间的怒气和颤抖着筷子的样子，马上推翻了自己的看法，叹道：这王爷是个痴情种子。陛下的手段实在是……小莲子暗暗地叹气。
　　明珠憋着气吃完这顿饭。
　　吃完后，身子有点燥热，运了运气，无大碍。
　　容烨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想回来和明珠一起，尤其是听说他乖乖把晚饭吃了的时候。所以一交待完毕事务，便急急赶回东暖阁。
　　明珠体内的骚动加剧，而容烨迟迟未来，他反复地在屋内踱步，烦躁地数着外面围着的御林军的数量。
　　今天的守卫明显严于昨日。
　　难道是因为自己？以前也不至于如此。而且我已经吃下他安排的东西，他戒心还这么重？还是，南方那边有变？
　　如果是的话，倒要担心刺客。
　　如果是的话，倒有机会趁乱带王氏离开这里。
　　难道又要和他苟且？！想起往事，明珠心头一阵屈辱。双手握拳。不！别人可以起兵造反，你怎可以一直做缩头乌龟！传出去，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列祖列宗？
　　宁为叛将，不做佞臣。
　　容烨若是孔明在世或许能揣测到此刻明珠在想些什么。可惜，他记挂的是明珠服药已久，现在一定是□□焚身地等待自己。
　　明珠确实在等他，红着眼睛在等他，体内的那团火焰烧得他干渴的难受，当怒火和□□纠缠在一起时他已不能思考，他只记住了容烨让人憎恶的面容。
　　因此，当容烨喜滋滋踏入东暖阁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头发怒加发情的野兽。
　　明珠一见他进来，竟是迎面一掌劈过去，声势凌厉，迅猛异常。
　　容烨连忙后退闪身躲避，饶是如此，也被掌风刮到，刺刺痛。
　　明珠后招马上跟到，接上一招，逼得容烨狼狈退让，几无还手之力。
　　小莲子见状，大骇，这福王还真反了，亏得他见过风浪，临危不乱，大声叫道：“快来人哪，救架，快救架！福王反了！”
　　他这一嚷嚷，外面的卫队全进来了。
　　一看明珠像个疯兽一样咬着容烨不放，无不提刀拔剑，加入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