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6、先下手为强 - 上

　　容烨焉会随便放过？
　　明珠度日如年，一面担心王氏，一面忧愁自身的情况。
　　他曾私下打听南方的局势，那边是当年和曾祖一同打下这江山的另一位将军江凡的后代的属地，他选了和林家杯酒释兵权迥然不同的道路，在属地拥兵自重，早有异心。
　　年轻的江将军和当今圣上不和，也是众所皆知，但看这次登基大典，数度传召仅派了个副官到朝来贺，显然是公然示威。
　　传闻，南方在肆无忌惮地招兵买马，将军府是明珠拜把大哥方浩峰的大主顾，山寨打造的兵器超过半数乘船而下，抵达南方。
　　方浩峰拥山为王，从来不鸟什么官府朝廷，自然没什么忠君爱国之心，在他看来，如果真要受气，不如附和南方，来个里应外合，做个山野之王，也比笼中困兽来的痛快。
　　明珠以前不想造反，包括方浩峰今天提起来，他仍没有这个心；若能保存林家，委屈他一个也就算了，当是过去对他不敬的偿还。
　　可今天容烨的轻薄，让他不由得重头思量。
　　若容烨就此算了，那么算了。
　　可看起来，他不会轻易了事。
　　要说羞辱，他已经羞辱他到无地自容的地步，若继续这样下去，忍辱偷生有何意思？就算王氏回来，也抬不起头。
　　骨气，你的骨气去哪里了？
　　曾经的凌云志已是过眼云。
　　别忘了，王氏大腹便便的还困在皇宫。
　　连自己的女人尚且不能保护！
　　无意投靠江南云，为的不过是一条活路。
　　若不成功……
　　横竖不过一死，何不傲骨铮铮，也不负此生。
　　做主力不成，举倾巢之力，总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父亲，孩儿不孝了。
　　明珠命人取来佩剑，摩挲着。
　　这是曾主传下来的青龙剑，剑身有淡淡云龙纹，映着灯光，发出荧荧青光，轻轻一抖，便发出幽幽龙吟，仿佛在说着过去惊心动魄的传奇；弹指一挥，信舌嗤嗤，似要跃向目标，它好久没尝过血的滋味了。遥想当年，青龙剑随着曾祖几经沙场，饮尽无数仇敌的鲜血，除非不出鞘，一出，必夺命。战事平息后，配上金柄玉挡，供奉在剑庐里。
　　也许，它将追随自己，再历风波。
　　由忠臣，变叛将。
　　父亲，孩儿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明珠苦笑着。
　　想起曾经的光辉岁月，他一嘴苦涩。
　　管家林伯见明珠命人去取封存多年的青龙剑，心内明白几分，又是开心，又是忧愁。不过，眼下，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途。他忠的是林氏家族，若是少主有难，岂能坐视？前方再多困阻都不怕！头发斑白的林伯不禁抡起心爱的关刀，马上将自家的本领演练一番。
　　夜幕临近，应是静谧的时刻，王爷府中人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仿佛一开启青龙剑，如同点燃了众人血液里不安分因子。
　　事不宜迟，明珠打算寅夜去找方浩峰，共商大计。
　　月亮缓缓地升了上来，稍稍地探了半边脑袋看这纷扰尘世，云笼雾绕，朦朦胧胧，想看清楚不是易事。
　　得得马蹄声踏着袅袅炊烟从路的尽头响起，不急不缓，没多久，一队兵马停在了福王府前。
　　很快，门房通报：圣上请王爷入宫议事。
　　欲问：所议何事？
　　来人高高在上：福王难道抗旨？
　　明珠抓紧青龙剑，指甲插入肉里，也不觉疼，他深深呼入一口气，用力让自己平静，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放下青龙剑，神情寡然，木然地披上披风，骑上马，随着卫队去皇宫。
　　这是一个普通的傍晚，沿途的货摊照常收了，路人很少，无不匆匆往家里赶，家里有老婆孩子在热坑上苦苦等候，还有香甜可口的饭菜，呵，那该是多么温馨的画面。若在从前，明珠应笑吟吟地和王氏在一起，灯下闲话家常。
　　天黑了，风有点冷，有点大，灯笼在风中颤抖，旌旗也随之呜咽。
　　心却很热，热得明珠手执缰绳的手也微微抖着。
　　他知道等待他的什么。
　　他强忍着他的愤怒。从没有过的愤怒，在他的胸腔内翻涌。青龙剑唤起了他压抑已久的傲气，那个敢拉天子下马的明珠回来了。此刻，正在体内愤愤不平地躁动。
　　明珠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外面宁静的傍晚。
　　如果他知道，或许他会多看两眼那熟悉的酒楼茶社。
　　他的眼里，只有愤怒，熊熊不息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