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风》养安怀

28、兄弟

　　“结果拿了吗？”杨年把手伸进叶宁川衣服口袋里随口一问。
　　“拿了，看也看不懂，那医生直接叫我再去检查。”韩子风把装着检查单的袋子往地上一甩，就靠着沙发躺下来了。叶宁川捡起来小心地拆开看。
　　“血钙过高…是骨质问题？”叶宁川对着韩子风说，轻轻蹙眉的样子也令杨年移不开眼。
　　杨年收回目光，大咧咧地：“我就说是腰间盘突出吧。”“是是，被你说中了，杨连牛逼。”
　　“哈哈哈…”叶宁川开心笑了，把报告单轻轻装在袋子里，放空柜子里了。心想这两人拌嘴打闹真的很快乐，要是一直不长大该多好。
　　长大了就要背负更多责任，也无法像这样单纯的欢笑着了。
　　要是。所有人一直都过得幸福。
　　叶宁川决定答应杨年了，他也想试试看不敢做的，答应和这个毛躁热血但是善良热忱的少年谈恋爱，就算是给自己的人生来一些美好简单的尝试。
　　杨年就像如获珍宝，干净沉寂的眼睛中泛亮了火光，一瞬间点燃。杨年觉得世界上任何都比不上叶宁川了，他不想让叶宁川失望，尽力改变着让自己每一处都做好。
　　让他进步，成为更加优秀的人。
　　杨年心底的喜悦不言可知，就好像每天太阳都是朝自己脸上往死里照，让他发光明媚。跟韩子风走路都能闪韩子风一脸春光灿烂。
　　“他妈的，你再闪。”韩子风忍无可忍冲他捏紧拳头。
　　“？”闪啥？
　　杨年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像个青春期小姑娘，走路都带跳的，每天都粘着叶宁川，恨不得拿胶水粘在自己身上就不分开了。
　　兔子都没杨年蹦得多。
　　徐见把吃完的冰棍棒往地上一甩，顺便理了理裹了裹风衣，张诚巳叼着棒棒糖，跟徐见一起从公交车站下来。
　　“徐哥，只有三天了。”张诚巳说得是指开学，徐见轻轻嗯了一声：“这城市太小了，我想再出去点。”
　　“考出去读专科？”
　　“诶你妈的！”徐见骂了句脏话往他脸上呼了一掌：“张撑死一天天的诅咒爷是吧？”张诚巳狂笑着躲开，却听见自己名字谐音梗而忽而委屈了。徐见看他委屈巴巴，又给了一巴掌。
　　“搁这儿给爷卖惨呢？”徐见边笑边把张诚巳拦腰公主抱，张诚巳回过神来已经落入硬汉的怀抱里。
　　张诚巳挣扎着掉下来，踹了一脚徐见的裆：“徐哥不要啊——”

　　“草！”韩子风对着自动取款机的屏幕骂了句脏话，手不由自主捏成拳头砸了一下一旁的墙。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惊愕欣喜还是疑惑。
　　本来卡里只有一千三，如今却整整多出来一千五，他妈哪儿来的？
　　“见鬼了。”韩子风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杨年，房里转了一圈没找着才给他打电话，后天就开学要交学费了，卡里这两千八让他心里慌张。
　　“杨年…我卡里多了一千五！”
　　“啥？！这事儿你先别急，我后天才回来，等我回来再慢慢和你商量。”杨年正和叶宁川玩儿得高兴，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留下韩子风独自惆怅并迷惑着。
　　开学那日，家长都到场到会堂听无聊的演讲，还配合地热烈鼓掌。杨年看了看没意思，招呼韩子风和徐见出去打球了。
　　因为这仨人家长都没来。
　　韩子风和杨年家长在远方，徐见家长是社会底层的饭店后勤洗碗工。除了杨年，徐见和韩子风都是单亲家庭，也许有的孩子会归结于自己的堕落是单亲家庭所致，但他俩却是以此庆幸着。
　　他们庆幸这种像傻逼一样的家长还好自家只有一个。
　　三人走下篮球场，往跑道走去。
　　韩子风把杨年拉住，认真地说了一遍钱的事情，杨年假装认真分析：“是你母亲打钱给你了。”韩子风紧皱眉思考着，就被跳脱的杨年打断：“学费两千不是正够吗，正好解决问题，交了学费再追究也不迟。”
　　“啊？但是…”韩子风显然觉得不行，杨年却总是打断他的话，然后催促他把学费汇了，把教材领了。三人忙活东楼到西楼，然后才歇口气，坐在教室里玩儿手机。
　　徐见跟个憨批似的看主播打游戏边笑边拍桌子，联系杨年的态度，韩子风越想越蹊跷：“杨连，你这两天跟叶宁川玩那么开心啊。”杨年抬头看向韩子风，一时哑言。
　　玩的很开心的徐见也暂停视频，笑容逐渐消退了。杨年看情绪不对了，正要说点什么，徐见抢先了：“韩子风，人家小情侣玩的开心你还管天管地了？”
　　“啧，徐哥你这脾气！”韩子风反驳回，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我乐意，我脾气怎么着，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徐见死死咬紧，韩子风锋利而尖锐的眼神中带了些怒，刚好对上暴戾攻击性的徐见的眼神。
　　“我可没说杨年和叶宁川一起有什么不好。是你不好。”韩子风留下充满尖刺的话语，拉着杨年进厕所谈话了。杨年按住徐见：“得了，收敛。”
　　“哼。”徐见重哼一声。
　　韩子风和杨年进了厕所的隔间，皱着眉就没展开过：“是你打的钱，整整一千五，干什么？”
　　“大风，我不希望你因为一点小钱不读书，你好不容易有点生活的希望，不能因为这种东西给你杀灭了。”杨年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冬天说话吐出的雾气轻飘飘散开，盈满了水光的眼眸却朦朦胧胧。
　　韩子风沉默几秒皱眉加深：“一千五太多了，不行。”
　　“咋认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点儿啊？以后有难同当，要钱找我就行了，我富裕。”
　　“你什么意思。”韩子风心底闪过一丝疼痛。“我不能老是依靠你们，老是没钱就找你们要，我没那么无耻。”
　　“这关无耻什么事？我好兄弟有难我帮一把怎么了？一千五又不是什么大钱有什么帮不得的。”
　　韩子风听了后神情愠怒：“杨年！你自己算过吗！从我搬来和你同居那一天算起，吃穿住都是用你的，什么都靠你，什么都受你照顾。我是废物，可我不想一辈子靠着别人！！”
　　“我不在乎，韩子风。”杨年放低了声音，“你可以一辈子靠着我，我们是同患难的不是吗？”
　　“不是！！”韩子风激动起来，往自己脸上扇了一掌。“我会拖累你，自己脏还会污染了你——”
　　杨年咬紧牙，只得把疯怒的人往墙上按：“正是因为你这种什么都想自己揽的性格，何锦未才会离开，你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霎时韩子风愣住，他目光不离杨年闪躲的眼神，直到呆滞地从墙边滑下来坐在地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杨年不知所措，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
　　一声手机震动声响起，杨年帮他把手机掏出，显示一串并不是本地的电话号码，他轻轻接起，递给韩子风。
　　“喂！是韩艳她儿子吗？”紧张而急促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韩子风应答着，听着电话那头语速极快地交代事情，后缓缓流下泪来。杨年起身，心口竟也难过起来。
　　韩子风明白，有些人留不住一辈子。
　　他挂断电话，在地上悲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