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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河梁咏罢·余生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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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溪一觉醒来,怅然若失。周围是她熟悉的、自己的卧房,可她却觉得哪里不对,似是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竟在梦中泪流满面。
淡竹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慕容溪随口一问,竟已正月初二了。
初六她与杜衡大婚,这几日……怕是闲不得了。
府中的侍女、小厮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们似都在躲着她,生怕她问什么事情一般。爹爹也不让她出府了,只道大婚将近,不宜出府。慕容溪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出府去做,便听话地窝在府中。
正月初六,风和日清,宜嫁娶。
慕容尚书府大小姐终于穿上大红嫁衣,披起盖头,坐在端王府派来迎她的喜轿里风光出嫁了。喜轿前的高大马匹上,坐着一身喜服的新郎官。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向端王府,一路上礼炮不断,热闹非凡。杜衡坐在马上,脸上笑容明媚。经过聚仙楼时,却又有些感慨。
他想起了那日在这聚仙楼上,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满脸严肃地问自己可会倾尽所有护溪儿一世,在自己信誓旦旦地表明决心之后,那男子道:“我知你所虑,你不必担心。吾乃死神,此番为补丫头半心而来。待其半心既补,吾即退也。”之后为了使他信服,他故意称自己不会武功,在与刺客对峙之时改其命簿,清己之虑。明明溪儿未到之时他与自己的两个武艺精湛的护卫动手都丝毫未落下风。
他想起了腊月十六那晚,那男子托黑猫给自己传来书信:“近日勿寻,初一吾自将人还与慕容府上。彼时其半心已补,记忆已改,已不识吾。余下琐事便归汝尔。”
他又想起为封这悠悠众口,自己亲自入宫请求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皇帝堂兄拟旨一道,禁止淮阳百姓再议他们三人的恩怨情仇。
浮华一场,只为瞒她一人。
迎亲的队伍很快进入端王府,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执手走向大堂。大堂的高座上,端王夫妇和慕容尚书夫妇都已端正落座,主持婚礼的司仪也已静候多时。
而正对王府大堂的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他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满头飘逸的长发竟已转为灰白。他右肩上坐着一只黑猫,此刻,他们都在望着那处热闹非凡之地,望着那对执手下拜之人。
纵然……男子目之所及,只是一片模糊的红色;而他耳之所闻,只是几句隐约的话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猛地又是一阵咳嗽,而后,吐出一口殷红。
“喵呜——主人,值得吗?”他肩上的黑猫见他已至这般,悲伤地问。
男子缓缓坐起身来,收回视线,跃下房檐,开始一步步向远处走去。“何为值得?何为不值?这是我欠她的,终是——还清了。如今她已得归宿。”
“喵呜——可是主人你呢?你以自身三魂三魄为她补心,又以一魄为其改命。此后她永世富贵,却再不会记起你。而你——三魂尽失,七魄已失其四,现已五感衰弱,怕是不久便要入那虚空之境了吧!主人你的结局——”
“玄墨,我已做好准备。今后你——再替我,陪她一世吧!”
便留我一人,独自向那极阴之地、虚空之境。
我已做好准备。不过是受余魄自噬之苦、啮骨噬心之痛;魄散魂飞又如何?再不轮回又如何?
总好过,这十世的午夜梦回、这无尽的刻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