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泠镝

53、希望

　　当那大门被轻轻的推开，眼前站着的是一位瘦弱的女人，她的瘦弱仿佛是让盛夏看到了自己，她的面容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两只眼睛哭得红肿，带着深深的血丝，看不清的瞳孔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光亮。
　　一头利落的短发披散着，双手拂在胸前，仿若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一般，当看到盛夏之后，才终于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带着满是疲惫的笑容，有些激动的闯了进来。用她那双冰冷的手，紧紧的抓着盛夏，她眼里的渴望已经溢满一地。
　　“求求你，救救我。”
　　当那凄凉又无比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盛夏竟有些恍惚了，这声音，就像是从自己的心底里发出来的一般，没人记得，她也是曾经多少次在自己的心里呼唤过一般。
　　“救救我，求求你。”是在多少个疲惫不堪的夜里，这样对着神明，对着天地，在心里挣扎着，呼唤着。
　　大概正是因为自己懂得，才会越发的怜惜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无助令自己久久的无法回答，
　　“我也已经站在了荆棘丛生中，还要怎么向你伸出手，也不过是一同坠入那深渊之中罢了。”
　　“求求你，救救我。”那女人喃喃自语地说着，
　　还没来得及等盛夏回答，那女人竟已经扶着她的手臂，崩溃得哭成了一团，那哭声久久地传入耳中，蔓延至五脏六腑之中，震颤着，鸣叫着，疼痛着。
　　盛夏不由得紧紧地握着那冰冷的双手，就像是握着自己曾经的冰冷一样，尽管她的手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一丝的温度。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对面女人的痛苦悲泣，久久的回荡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不明缘由的，自己竟要在这个时间里，去感受她的撕心裂肺。
　　墙上的钟表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盛夏与那女人面对面地坐着，她的抽泣声已经越来越缓慢，似乎那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她还是紧紧地握着盛夏的双手，用那极为渴求的目光，微微地颤抖着，说道：
　　“你，可不可以让我再见他一面，就算是，只是听他说几句话也好。”
　　她说的话有些的莫名奇妙，盛夏更加疑惑地看着她。
　　“我听说，我听说。”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再次投向盛夏的时候，竟也带着几分的难以置信。
　　“我男朋友，”她忽又哽咽地说道，那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努力的抑制着那份悲泣，好让自己把话说得清楚，
　　“他前不久，在外滩，我们是不久之后就要结婚的，”女人突然颤抖起来，
　　“一个小女孩，很小的孩子，落入了水中，挣扎着，四面溅起了浪花，她的妈妈哭倒在了岸边，周围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可是眼看着那小女孩就要被那浪给卷走，可是在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想过，”女人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她的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声音撕扯着，
　　“他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跳入了水里，用手紧紧的拖着那孩子，把她重新的举出了水面，可是，大家都忙着救那孩子，谁也不想到，”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又一个大浪袭来，我男朋友就那样被卷走，没了踪迹。”
　　“是好不容易，等大家重新把我男朋友送上岸边的时候，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呼吸。”等这全部的话说出来，女人竟也冷静了下来，她只是更加热切的看着眼前的盛夏。
　　“他就那么一句话也没有给我留下，没有最后的道别，更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明明就是要不久后就和我结婚的，如今，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要我如何是好。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跟他说。”女人热烈期盼的眼神就这样盯着盛夏，而盛夏也像是感到了什么，她试图从那冰冷中，抽回自己的手，只是那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恐怖，
　　“我活得生不如死，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我宁愿死去，也算是遵守了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约定。”说到这儿，女人似乎早就做好决定后的轻松，但却狡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盛夏。
　　“你男朋友，是个好人。”盛夏看着眼前的女人，
　　“可是，我，并不能帮你什么。”盛夏决绝地说道。
　　“你说谎，”女人用尖利的嗓音说道，
　　“我都听街边的老奶奶说了，说你能看见鬼，还能和鬼交谈，她是这么说的，”女人的眼框里含着泪水，可却久久徘徊着，不曾落下，她眼睛通红，瘦弱的却带着深深的恨意，
　　“你和他们一样，那血都是冷的，冷得令人窒息。我要告诉我男朋友，我不要什么大英雄，我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我不要他再为了你们这些冷血的人丢了性命，丢下我，也丢了我们的约定，这有多么的不值。我要告诉他，如果有来生的话，千万不要再这么傻，我只求他永远都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她突然停了下来，思索片刻，彷徨地说道：
　　“我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我却找不到他，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女人的可怜与彷徨，再次深深地刺痛着盛夏，这种惋惜与不甘，就像是从前的自己一般，恨着眼前所见之人，厌恶着这个世界，连一草一木的存在都是如此的多余与碍眼。
　　“可是我，也看不到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盛夏环顾四周，
　　“至少他现在并不在你的周围。”
　　话才刚说出口，女人便嘶心力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痛恨的看着盛夏，怒吼着说道：
　　“你说谎，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的爱我，”女人睁大了双眼，注视着眼前的盛夏，
　　“你骗我，他怎么可能不在我的身边出现呢，”女人突然冲着，撕扯着盛夏的衣领，
　　“快说，你是在骗我，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这么做，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咳咳咳。”盛夏被揪得连喘息都是困难的，她的手使劲的拍打着女人的手臂，可那手臂却如钢似铁般的坚硬。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血红的眼睛下露着尖锐的獠牙，怒视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撕烂了一般。
　　终究是回天乏术的，随着眼前事物的渐渐模糊，一切都像是变了颜色一般的晦暗，就像掉进了深深的黑洞之中，越沉越深。
　　没什么好绝望的，倒是一身的轻松，盛夏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只是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风声，那风卷着刺骨的冰冷，似乎还带着露珠，落在自己发烫的脸上，顿时就感觉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耳边便是一阵尖锐的吼叫声，那声音怪异的令人毛骨悚然，可是接着那嘶鸣声，自己喉间的束缚却随之松懈了下来。
　　盛夏倒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急促地呼吸着，好不容易等着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落入眼中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高大魁梧的身躯树立在眼前，挺拔的令人心碎，古铜色的面具掩面，虽然分不清容貌，可却透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找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安宁。只见他伸出一只苍白的大手，放在自己的面前，是这样的熟悉，毫不顾及的像是等待了许久，盛夏便紧紧的拉住了那双大手，热烈又期盼的看着他。
　　可是终究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记不得更多，只是凭着这熟悉依恋的感觉看着他。
　　“你是鬼吗？”盛夏喃喃自语道。
　　只见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变得异常温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一挥，身边的电视便显出了一条新闻。
　　那新闻的主持人用流利的普通话说着，竟连一丝的感情也不夹杂，那是一条才刚刚发布的消息，电视一角，照片里的女人，在家中烧炭自杀，而她自杀的原因，竟也是因为他男朋友英勇救人，但是却葬身于水中。女人试图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家人也都以为一切都好了，可是没想到等到晚上再去看她时，竟已天人两隔。画面里，记者把话筒对着她的母亲做着采访，她的妈妈情绪很平静，细细地诉说着，仿佛是旁人的故事一般。
　　盛夏打了一个激灵，再仔细看那照片，果然和刚才的瘦弱女人一模一样。
　　电视中的画面又突然戛然而止。
　　“刚才，我看到的是，女鬼。”她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虽带着面具，却能轻易地感觉到他的笑容，他只是略微的一点头，然后说道：
　　“没关系，她已经被我拉回了鬼域，不会再来找你。”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可是看到那转身，盛夏竟满是不舍，她想都没想的上前便拉住了他，说道：
　　“那她会怎么样？”
　　“嗯？”他轻微的侧过了脸，认真的看着盛夏，像是思量了片刻，
　　“归于往生，重新投胎吧。”
　　说完，他又想离开，盛夏还是紧紧地抓着他，
　　“那他男朋友呢？”
　　“我不知道，那是神的旨意。我们是鬼域人，无从得知。”他轻轻的拂去盛夏的双手，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柔和，却能轻易的拂去盛夏拼尽全力握着他手臂的双手。
　　“那我呢？”盛夏焦急的问道：
　　“我是不是以后都能看见鬼，是不是都能看见你了。”
　　听到盛夏这样说，鬼域人的眼神突然掠过一丝亮光，这句话，他是如此的熟悉。他转回了身，爱怜地看着盛夏，像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一只苍白的手，拂过她的额头，又落在她的发间，眼中写满了怜惜的说道：
　　“是啊，这也都是神的旨意，可是，别害怕，我会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像是被一股暖流突然窜入了心底，是这样的温暖，令人陶醉，盛夏竟不知不觉得眼角湿润。不自觉得竟紧紧的握住了那只大手，看得出眼前的男人的惊慌与失措。
　　“我不怕，青名。”盛夏是脱口而出的，眼中是难掩的热烈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