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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灰蒙蒙的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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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一点想停下来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市郊,在这个时间点里,显得格外的冷清,若大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
雨中,一位老人推着一个婴儿车,蹒跚的走在雨中,一只手还支撑着一把伞。细细听去,她竟在咒骂着,咒骂着这场似乎都不曾停歇的细细小雨。
“这雨怎么就是不停呢,真是烦死了,为什么就是一个劲的下呢。”她哭丧着脸,宛若是遇到了让她愤恨的事,旁边的一对年轻人正在雨中嬉闹着,听到路过的老人这样说,投去了不解的眼神,肯定是认为这老人特别奇怪。
可是,他们却没听到老人后面的话,老人在雨中蹒跚着,眼前满是迷离,她佝偻着身体,前倾着,就像是把那婴儿车当成了拐杖。
“这讨人厌的雨啊,一下起来,我的眼睛就什么也看不清。”她是那样的焦急与愤怒,再看那婴儿车里是满满的鞋垫,那是她苦熬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之后,所得的最后的劳动成果。
她焦急的推着车,脚下是一滩又一滩的泥泞,本打算守着街道的十字路口,赚来今天的生活费,可是这一切都被今天的雨给泡汤了,如此,要她如何不恼火,不愤怒,不去咒骂。
现在再听那一句句的咒骂声之后,似乎也不再觉得污秽不堪。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深深地觉得满是可怜。
“喂,盛夏啊!”
“小梅姐。”盛夏坐在大巴车上,赶忙从包里拿出了电话,
“你有没有安全的抵达地方啊,今天的天气不好,不要急,慢慢的走。店里不缺人手,不用急着回来。”
昨天就跟小梅姐请了假,可是却只是敷衍着说要回家里看看,可是她哪里知道,盛夏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哪里还有什么家。
“嗯,我知道,明天我就能回去上班,你别担心,我一定好好的。”盛夏用风清云淡的声音说道。
大客车在一处僻静的小路上停了下来,这条路真的是又窄又狭长,两边是密不透风的低矮灌木,叫不出那树的名字,只是在那些树的身旁,长满了野草,足有一人多高。
盛夏撑着伞下了车,把准备好的背包,妥妥的背在肩膀上。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向上。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只听到越来越大的雨滴声,在自己的头顶迸裂开来。
大概是因为这雨,又或是因为在偏远的郊区,这里的风倒带着寒凉,让人不觉得蜷缩起了身体。
那是自己的脚步声,走在一滩滩的雨水之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带着阵阵凉意,传遍周身。
农历九月二十日,在这个只能用农历才能准确的记住的日子里,盛夏在这日积月累的时间中,都不曾忘记过。
“阿姨,我来看你了。”眼前的小柜子里,摆放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还是充满活力的女人,她面容娇好,也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但是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流下一丝半点的痕迹,她还是依然的美丽。
盛夏把一束迷你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沾在了玻璃门上,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贡品,一一的摆在了那照片前面。
“阿姨,一转眼的功夫,您已经离开三年了,”盛夏不免唏嘘,竟也是一眨眼的功夫,晃如昨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忽然一片哽咽,
“你们两个,竟会在同一段的时间里,把我丢下。”可是她还是抑制住了泪水,那泪水似乎早就一文不值了,连把它流下来都觉得疲累。
“阿姨,这都是你喜欢吃的那家店里新推出的糕点,一定好吃极了,您快尝尝。”说着,盛夏把三根灰香,点燃,放进了铜炉里。”
然后就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慢慢的燃去的灰香。
“阿姨,恐怕今年也要麻烦你了,”盛夏用手轻轻的逝去那照片的灰尘,轻轻的说道。
“我,还是没有勇气,”她喃喃地说道:
“麻烦您告诉邓一凡,我还是没有办法去看他。”
“我,”又是一片的宁静,
“我还是没办法,”
“原谅他。”那声音似乎还在盘旋着,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带着颤抖与凄凉,回荡在自己的耳中,竟也是阵阵的悲凉。
盛夏低垂着额头,她那黑色的长发久久地遮住了她的面孔,密不透风,
“阿姨,”
“对不起。”
还没来得及再去看更多,盛夏便转过身,飞快的离开了,像是在躲避着,逃脱着,撕扯着,总是久久的不能平复的怨恨与留恋。
她还是无法接受,在那样一个凄凉无比的黑夜里,邓一凡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躺着,连一句话也没有给自己留下,身边倒着早就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摩托车的碎片。一切都破碎了,可他的话却还依然的回荡在耳边,
“盛夏,我要用它载着你周游整个城市。”
“盛夏,我要你在我的身后,替你遮风挡雨。”
“盛夏,我们要永永远远,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盛夏,”
“盛夏,”
“盛夏。”
一遍又一遍,站在这雨中,耳朵里能听到的却只有他的声音。他总是那样,轻轻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带着热烈的温度,带着灼热的目光,还有他那总是紧紧的围绕着自己的满是柔情的怀抱。
在这广阔的天地之中,那里是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地方。
然而······。
盛夏站在雨里,把手轻轻的探出三外,一阵接着一阵的冰冷,然而,现在,也只剩下了这些而已。
一切都这样无声无息的落幕了,在这个冷酷的城市中,把自己狠狠的抛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自己呢,眼前也不过只剩下这一幅幅恐怖的画面。
盛夏站在雨中,撑着那把伞,耳边重新传来阵阵的噼啪声。只是那雨声越是不知疲倦的落下,她就越迈不动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站在雨里,仿佛就要融为了一体似的。
她的眼中看着远处,晃动着光芒,可是却没了焦点,就这样任由着雨滴坠落也无动于衷。她在思虑着,还是在回想着,只是像是在等待着,久久的等待之后,终于像是做出了决定似的,迈开了步子,无声无息。
这里阴冷的令人窒息,也同样是一排排的柜子,整齐的排列在眼前,只是盛夏面前的柜子,却越发凄凉,没有花束,没有香炉,只有一张尚且清晰的照片,只是那照片被灰蒙蒙的覆盖,辩不得半分。
盛夏就这样站在那柜子前面,静静的盯着照片。
她的手心紧紧的攥着,眼神不曾松懈过,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她的安静,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以至于当管理员走进来,看到如此的她的时候,竟被吓了一大跳。
她没有哭,脸上也没有伤心,反而是无比的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看着那张照片,而那照片里也不过是一位英俊的男人,放肆的笑着,在他的臂弯里,小鸟依人的站着一个也像是掉进蜜罐里,傻傻的女人。
就那样站着,也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像是宣泄了心里全部的苦楚似的,她终于松开了那紧紧的攥着的手心,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骨灰堂,带着一身的泥泞,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远处,一片黑影浮动,闪着金色的光芒,久久的,驻足于那片泥泞之中,在他的身后,仿佛如同黑洞般的深渊,叫嚣着,狰狞着,张牙舞爪着,冲那黑影渐渐靠近,直到完全吞噬之后,才像是如愿以偿似的咆哮着,重新归于虚无。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接着便有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
盛夏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过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声,刚才那梦境中的狰狞还让她记忆犹新,再被这喧闹的砸门声吵醒,她的心脏仿佛是即将要裂开似的,剧烈的跳动着。
盛夏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大门,显得格外的紧张。
又是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墙上的指针还在轻微的摆动着,带着轻微的震颤声,盛夏抬头望了一眼那时间,午夜的一点钟。
看到这个时间,她的心里更是不由自主地紧张的跳动起来,她不敢应声,恐惧着,来不及更多的掩饰。
“有人吗?”那是一个女人,低哑的询问声,
“有人在里面吗?”透着些许的焦急与期待。
“谁?”最终盛夏还是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走近了门边,轻声的问道。
“我,我。”那女人听到里面的回答声,像是期待了许久后的喜悦与惊喜,她赶忙回道:
“能打开门吗,我,我没有恶意。”可能也是因为过于的紧张,使得有些语无伦次。
盛夏没有动,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的听着。
“我,只是想请你帮帮我。真的,请你打开门吧,拜托了。”那女人说着,竟多少带着哽咽。
虽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可是盛夏还是打开了那一层层的门锁。
当那大门被轻轻的推开,眼前站着的是一位瘦弱的女人,她的瘦弱仿佛是让盛夏看到了自己,她的面容苍白的如同是一张白纸,两只眼睛哭得红肿,带着深深的血丝,看不清的瞳孔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光亮。
一头利落的短发披散着,双手拂在胸前,仿若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一般,当看到盛夏之后,才终于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带着满是疲惫的笑容,有些激动的闯了进来。用她那双冰冷的手,紧紧的抓着盛夏,她眼里的渴望已经溢满一地。
“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