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蓬莱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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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备好了膳食，早等了许久。阿南一进门便被大丫鬟丹芝抱住，去洁了面擦了手，又一路抱到王氏跟前。
丹芝照顾阿南王氏最是放心，也同阿南最为亲近，收拾妥当了就一叠声地问：“五姑娘想喝些什么，夫人备了镇着碎冰的牛乳酪还有昨儿庄子新进的葡萄汁子。都很清爽。还有今日专门做了五姑娘喜欢的京酱鸭子，凉拌鸡枞菌，八宝玫瑰饭，鲥鱼也做的不错，姑娘饿坏了吧，奴婢就叫她们传。”
阿南红着脸，几番挣扎不下，直求助地看向王氏，喊着：“丹姐姐快放我下来。”
丹芝看着她断胳膊扑腾，调笑一句“姑娘到底进了学，大了，现在都不愿奴婢抱了。”还是把她放了下来，“您先坐，奴婢去给您传膳。”
阿南想着王氏这里有独特方子的牛乳酪和葡萄汁子，更饿了，朝丹芝的背影添了一句，“都想尝一点。”
丹芝回头取笑她，“什么都想尝一点？”
阿南害羞地扑进王氏怀里不说话了，王氏笑着招呼了丹芝一句“快去，逗她干什么？”又把阿南扶起，捋了捋她蹭乱的头发，细细问她，今日在学堂如何，学了些什么。
阿南自重生起，没有这般离开王氏一日，更没经历过这样丰富的一天，心里早存了无数的话要同王氏讲，当即捡着主要的，全说了个干净。
王氏听她讲的谢夫子，郑嬷嬷，柳师傅讲的眉飞色舞的，放下了大半的心，一转头看到了门口也收拾干净还站着的略有些局促的谢慧，笑了笑招手道：“站着做什么，快过来，也饿了吧，我备了你的饭，一会儿和你妹妹一同进饭。吃了再回去休息。”
阿南脸瞬时又红了，都忘了三姐姐还在这里！
王氏状似新奇地看着自个女儿和谢慧，言笑晏晏地道：“学堂果然是好地方，囡囡进去一日就长大了，知道害臊脸红了。”
阿南手软软地挡住王氏的唇，把身子扭成了麻花，靠在王氏身上，娇声道：“娘亲！不许再笑我了~”
王氏搂着她，戳她脑门：“你都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一手带大的，还不许我笑两下，天底下可真没这样的道理。”
母女情深，谢慧看地入了神，揪着袖子，不自觉流露出十分的羡慕。正被带着膳食进来的丹芝撞个正着。
丹芝轻咳着，带着身后一溜串端着精致小碟的婢子进来，仿似浑然若觉：“夫人，膳食都上来了。”
……
避过秋老虎的辣日头，日头渐渐开始偏西了，学堂开了半旬，几位姑娘们也已经习惯了每日来侯府绣楼的路程。谢夫子仍闲庭漫步般地教着书，郑嬷嬷却逐渐教的复杂和严厉起来。书和规矩是每日都要学的，另外三位女红、琴艺、绘画轮着，三日一次。
又一日午憩罢了，阿南带着丹橘疾步来到绣楼。
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絮絮：“三姐姐来了许久了吧，都是娘亲，非要让我多睡了会，都不让慧姐姐等我。”
王氏对自个儿女儿，那真是满京都的闺秀和嫡亲的娘亲，也少见这般溺宠。阿南这样道，也不知是几分得意还是几分恼了。
丹橘抿着唇，心里暗暗对自己姑娘明着埋怨，却翘起的嘴角，不敬地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姑娘，每日也太过辛苦了。三姑娘多大，您才多大，每日这么练字认字，中午还不好好休息，非等着夫人夺了您的书才肯睡。又要起这么早，下午可怎么熬？”
“奴婢就觉得夫人做的正确极了。姑娘爱书，太不爱惜自己。”
阿南对丫鬟很好，丹橘也是亲近她才如此说，但阿南听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个丫头，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
“奴婢还不是都为了姑娘……”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往前走，却迎面撞见了郑嬷嬷，不由神色一紧。
惯性使然，郑嬷嬷近日戒尺都用上了。那一下打在手心里，真是让人肉都一疼。阿南迅速收起了略微懒散自然的步子，学着郑嬷嬷教的，紧腹屈腿，双手交叠着，侧身一礼。
“嬷嬷安。”
郑嬷嬷的眼神从头至尾扫过一遍，阿南不敢起身，仍稳稳维持着唇角的笑意。
小姑娘矮矮一个，四肢也仍带着孩童的肉感，行礼算不上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但瞧得出她的认真和尊敬。
从动作角度，力道，肢体的线条，表情，都比刚学的时候好了许多。
教了半月，学堂里的夫子如今都心里门清，五个姑娘里，二夫人膝下的五姑娘，诗书礼仪都是基础最差的。不说比侯府几个都很聪慧的姐妹，就是比起京城其他小官家眷，都不能算好。
但她年纪小，却很受教。
尊师重道上，比其他几个姑娘诚心许多。况且听说，她私下里很是用功，出乎意料地吃的了苦。
谁能看着这样漂亮乖巧的小姑娘心里不软呢。
郑嬷嬷点点头，眼里很快划过一抹柔和，却不甚表现给外人瞧。她抬了抬手，阿南知道算是过了这一关，见她没什么吩咐，起了身欲退下，却听郑嬷嬷在身后喊住了她。
“学东西欲速则不达，二夫人担心的也有些道理。五姑娘切莫心急。”
阿南一愣，这是郑嬷嬷在关心她？她匆忙去看，郑嬷嬷已经迈着步子走了。
阿南站着原地，心头一暖。
丹橘直看着郑嬷嬷身影一直消散在花园对面，才凑过来扶着阿南，吐舌道：“姑娘真厉害，郑嬷嬷也太可怕了，一个眼神让人腿都软了，姑娘还能一直笑着。”
阿南一哂，敲了敲她脑瓜子：“乱说什么，快走了，再磨蹭真要迟了。”
一路行到绣楼，却见楼下围着一圈人，热闹的很。
瞧这样子，教琴的林女子还没有来。今个下午是琴和画，于阿南来说，也是难得的心思能松懈会的课。
收拾的很干练的刘氏正端着茶坐在绣楼一楼小客厅里，珠环翠绕的，一大群婆子丫鬟围在旁边。丹橘眼尖一眼瞧见了，忙知会了一声阿南。
彼时，绣楼樟子松木的门口，正有一个身材微矮的婆子，指挥着几个小厮往楼上挂牌匾，这会儿，绣楼前高大的榆树正落下树影在绣楼前，影影绰绰的。
阿南进去，朝刘氏行了礼，刘氏笑着道：“我们这学堂开了些日子，却一直连个匾额题字也无，本来早该请人写了。你母亲却说，谢夫子教你们文课，合该她题，我想着也是这个理，既是你们的先生，让她提也使得。”
阿南有些惊讶，从未听王氏说过，不过当下，她更是好奇，谢夫子提了什么字。
刘氏瞧见她眼里跃跃欲试的好奇，便笑着让她也去瞧瞧。
小厮们差不多扶着固定好了位置，阿南走近了，眯着眼睛左右上下盯了半天，只认识两三个字，底下竖着的联子上，像是有谢夫子教的“人”、“天”、“大”字。其他的龙飞凤舞，只觉得像是画一样，笔力流畅，也明显比她的狗爬字好太多，阿南却认不太清楚。
这样一边猜着一边认着很是难受，于是攘了下旁边突然也昂着头好似看的很认真的谢熙，“六妹妹，这上面写的什么？”
她也是好奇极了，被她推了一把的谢熙猝然回头，神色沉然，夹了许多阿南看不懂的情绪，阿南张了张嘴，觉得这样的谢熙有点太过冷静的可怕。
但谢熙很快收起神色，道：“左边书，‘蓬莱楼’，右边书，‘明月清辉’。”
谢慧凑过来，笑道：“底下右边是‘仰天大笑出门去’，左边是‘我辈岂是蓬蒿人’。”
怕阿南不懂，又解释道：“都是希望我们能有志气，变得很厉害的意思。”
阿南点点头，表示懂了，更仔细地去看那匾上的字，谢熙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吐出浊气，拽着还盯着不认识的字瞧半天的阿南：“走了，丫鬟们还没收拾好。一会儿眼睛蒙了灰气。”
丹橘听了，赶忙也从另一边拉着阿南往里走。
但阿南还是很向往的样子，缠着谢慧说着这些字。
谢熙瞧着都很兴奋的几人，心里坠的紧。
将来，这幅字她们还会看五年，这幅字还会被大夫人再造一副紫木檀的边，重新刷上金，裱在侯府家学门口。
毕竟那时，她们已经知道了这是名动天下的女才子谢凌宣的墨宝。
一字值千金的第一书法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点小小的偏差，她不再读千家字，五姐读起了三字经，但今日，谢夫子还是挂出了这幅墨宝。想来，她仍是对谢家几个姑娘抱有很大期望的。
那这一世，继承谢凌宣满身才学的，还会是那个不顾家族，只看自己的谢韫吗？！
那她重活而来是为了什么？积极在谢凌宣面前表现，劝告母亲、联络其他姐妹是为了什么？不可以，谁都可以，只她谢韫不行！
她想的入神了，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阿南突然哎呦一声，弱弱地挣脱起来：“六妹妹，你捏疼我了。”
谢熙一惊。阿南正歪着头看她，水润的眼睛里总是湿漉漉的，精致的五官皱成了一个包子，雪白的手腕上一道红痕显目，旁边站着的守护神一样的丫鬟丹橘也略带谴责地看过来。
谢熙不知怎的，面对后世的病怏怏却脾气大的谢南不怵，面对如今娇娇软软懵懵懂懂的谢南却止不住地一个心虚：“五姐，我不是故意的。”
阿南又揉着腕子笑起来，全不在意的模样，拉她到了一旁，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哦哦，那你说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谢夫子呀？”
谢熙露出些许慌张来，“五姐怎么这样说？”
阿南眼睛亮的厉害，满是被我猜到了吧的神色：“你从一开始就是，每节课看谢夫子的眼神都怪怪的，一听谢夫子做了什么，反应还十分大。”
“尤其看谢夫子夸赞四姐姐的时候。”
“六妹妹，你是不是不忿谢夫子对四姐姐太好了呀。”
谢熙愣愣地还没消化她这一系列的话，阿南抚着唇，又啧啧道：“怪不得你一直对四姐姐冷冷的，六妹妹乖，娘亲说了，想要什么就凭自己本事去拿，但它给了别人，你也不要灰心嘛。”
她捏着自己胖胖的小拳头，道：“我们努力了，就也能像四姐姐一样，被夫子夸赞的！”
谢熙太过震惊，以至于失了语。
这是怎么回事，上辈子这个心路历程，想要谢夫子夸赞一直而不得，便变得十分尖酸拈醋敏感非常的人，一直想不开的，是五姐你啊！
所以，她重活一次，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蓬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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