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玲珑心 ...
-
中午时分，大夫人刘氏特特叫自个儿身边的得用丫鬟守在学堂门口，将阿南和谢慧叫到自个院里用了饭，本还留了谢熙，但谢熙失魂落魄的，直直走了，竟没叫丫鬟留住。
阿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三伯母怕是又要心里多想了。
这么些日子，她是愈发知道三伯母杨氏的心思细腻和拔尖争强了。
但对着刘氏，阿南表现的很欢喜，在刘氏那里用完了饭，欲要回去，却被刘氏拦了下来：“大中午的，还有些热气，你们又是第一天过来，难免辛苦，这样走回去叫你娘亲看见了多心疼。”
“放心吧，我派婆子去同你娘亲说了，今日午间先吃睡在我这里，我这屋子旁边收拾了一间暖阁，干干净净的，先前你大哥哥和大姐姐幼时候就睡在里面，现在都大了，暖阁仍留着，都没人用。你和慧姐儿正好先午憩在里面。”
如此妥帖，阿南二人也不好再说回去的话，便拉住了刘氏的手，娇憨道：“大伯母考虑的真周到。”
刘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谢慧也道：“多谢大伯母费心安排，那我们就沾大姐姐的光，也在这里偷个懒了。”
刘氏浅笑着颔首。
下午，却是对学堂内外都熟悉了一点，沿着刘氏的院子走过去很近，阿南和谢慧避着日头过去，都没出多少汗。
她两是最先到的，教规矩在绣楼一楼的小花厅，四面窗扇开着，透着风很是朗然。谢熙不一会也进来了，阿南眼睛一亮，难得地迎了上去。
仔细瞧了瞧，谢熙除了精神不怎么如往常一般好之外，面色红润，皮肤莹白，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下了心。
她拉着谢熙坐在正堂两面放好的较低的两张圈被椅上，低声道：“六妹妹，你早晨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熙僵硬地牵着嘴角，：“好多了。早上就是……被谢夫子惊讶到了。”
阿南想了想，的确，谢夫子大胆而破格传统，这些养在闺阁里的姑娘们常见的都是规规矩矩的仆人，端庄贵气的主子太太，是很少见别的出格的人事。
这样说起来，她不如这些小姐们看的好东西多，但是眼界也很丰富啊。
早晨的气虚一扫而空，反而回来安慰谢熙：“六妹妹放心，谢夫子是娘亲找回来的，定然不会对我们有害的。”
谢熙无力地应了是。
王氏多大的本事，请来了谢凌宣，但谢凌宣，却不是任忠勇侯府控制指挥的面团子啊！
早晨，是谢夫子的专场。她三言两语把这些女孩们佩服的服服帖帖，不满的谢蜜也不敢生事。到了下午，众人知晓是来学规矩的，更不敢多动，怕吃了瓜落儿。
来的果然是位极严厉的嬷嬷。穿深蓝色褙子，下身齐整的绣八福锦裙，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衬得人很精神，双眼狭长，颧骨突出，一瞧，便是个不容易糊弄的精明嬷嬷。
嬷嬷姓郑，听闻当年是伺候过大长公主的得意女官，在大长公主仙逝之后，被送到了极喜欢的小辈身边，从此再不过问世事。今回，好不容易请了过来。
这是老夫人亲口说给三个儿媳的，让她们回去好生教导女儿，别丢了忠勇侯府的人。故而，无论是骄傲的谢韫，还是闹腾不清的谢蜜，此时都很恭敬。谢熙谢慧阿南，更是乖乖巧巧的，准备好了学本事。
郑嬷嬷先受了她们请安，才整了整自己的袖摆，端正坐了。
大家里出来的老人气场很足，她看也不看底下坐着的鲜嫩漂亮的姑娘们，只瞧着对面虚空，习惯性地昂着首道：“老夫人既然期望我教些东西给姑娘们，那姑娘们这一礼，奴婢就腆着老脸受了。今个儿，我们不学别的，就教教你们，规矩有多重要。”
谢韫反应很快地离了凳子，站直了微垂着手，柔声道，“谨听嬷嬷教诲。”
谢慧忙带着两个妹妹也站出来。差不多同时，谢蜜起身。
对几人的态度算得上满意，郑嬷嬷微微颔首，抿了口茶，又继续道：“姑娘们生养在侯府，应该已经知道，侯府的女儿们，出了门，宴会，婚丧，再将来出府嫁人，掌中馈，理家事。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侯府的规矩教养。”
“我常说，女孩们，都是脂粉堆，锦绣楼里的娘子军。规矩，是你的武器，你学得好，规矩便是防御箭矢的护盾，你学不好，规矩就是扎入你心口的飞失。多少名门，因府里闺秀行为不端，牵累家族，带累一姓姐妹。又有多少毓秀高门，因女儿声名端正，荣耀全族。使一姓姐妹水涨船高，一家女百家求。”
正如当今太后的娘家姜氏。又如百年前的洛阳王氏。
郑嬷嬷叹了口气，道：“外面上的了朝堂光宗耀祖的是爷们，但女儿家，同样有自己的要守卫的丰达家族的东西，诸如体统风度，诸如礼节名望，又诸如，规矩。你懂这些，便是你安身立命之所在，你不懂，那便是立于悬崖万丈之上，再金镶玉砌的身份，都是未来让你粉身碎骨的危台。”
“今日这一席话，姑娘们听也罢，不听也罢，但奴婢还是祝福姑娘们，都听懂了这些。”
……
出乎意料的，郑嬷嬷瞧着严肃，但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日的教导，看她们态度良好，便没有太过为难，让她们一开始便学站步走路朝会礼度这些，只让她们端正坐了会，也并未刁难她们，反倒仔细教了怎么做好看规矩，为什么这么坐不行等等，听着很有些谆谆教诲的意味。
阿南直觉，郑嬷嬷是和娘亲一样，行动严厉，但心里都是盼着你好的那种人。
即便如此，细节上郑嬷嬷也是很高标准的。阿南腰刚耸了耸，郑嬷嬷严厉的眼风扫来，阿南立刻绷紧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郑嬷嬷教了一个半时辰便散了，最后一个时辰由苏州的老手艺师傅教女红。
难得的，竟终于碰见了阿南擅长的一处！她想着从前的谢南或许没学过多少，便露了些拙，绣的鸭子歪歪扭扭的，但比起谢熙和谢韫，竟也好了不少。
谢蜜女红是极好的，阿南从前就知道一些，谢慧文静，又有个手巧的姨娘，女红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倒未料到，谢韫女红竟如此之差。
见阿南奇怪地看她，谢韫竟侧头看过来，轻松一笑：“五妹妹很奇怪我女红不好？”
阿南一怔，蹙着眉也不知道怎么说，点点头，又想摇头：“四姐姐很厉害，会很多稀奇的东西，比方说那个抱枕、还有背包……我以为四姐姐会做这些，女红也当极好。”
“不过四姐姐会的东西多了，有一二生疏的，也是正常。”
阿南之前少见谢韫，但谢韫会来事，二房回京的时候，谢韫作为晚辈，送来几件自己做的东西做表示，王氏都收着，前些日子整理好了大部分带回来的东西，便瞧见了谢韫送的模样奇怪的玩意儿，几件有点像猫狗但又很抽象的猫狗布偶，还有圆鼓鼓四四方方绣了图案的软枕，还有其他几样别致的东西。
还是到了忠勇侯府，又问了几句，刘氏的丫鬟笑着给解答了，说这都是四姑娘的点子，做出来很好用，后来都孝敬给了府里几个长辈，这个叫毛绒玩具，那个叫抱枕，那个叫背包……诸如此类，很是让人开了眼。
阿南在给谢蜜当丫鬟的时候，谢蜜烦死了谢韫，周围没一个人敢提起她，阿南不知道，也是正常。
阿南说完，又有些后悔，觉得这样说许是会让谢韫不快，但谢韫却笑眯眯的，当真没有什么见外的样子，反而极洒脱，丝毫不觉自己不会女红有什么：“五妹妹说的对，我精力也有限，多学了别的东西，就分不到女红上了。”
何况，古代明明有绣娘，大家姑娘们学别的，掌家赚钱才是正道。女红，丫鬟会就好了。
她一番穿越，成了侯府四小姐谢韫，可不是为了循规蹈矩学这些庶女乖乖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在后院了此残生，她既然来了，可是奔着更高的目标去的。
但她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道：“女红也靠天分，我手笨，实在学不会这个。”又凑趣逗眼前软软糯糯的包子小姑娘：“倒是五妹妹，真有灵性，以后说不得会和师傅一样厉害！”
阿南噗嗤笑了出来，回头却看见谢熙正盯着她瞧，准确的说，是盯着相谈甚欢的她和谢韫，皱了皱眉。
一天下来，果然女红课是气氛最好的：
谢蜜也不拉着脸了，瞥着谢韫很骄傲的样子。谢韫无所谓，还意外地发现，五姑娘谢南很是可爱，顺手多逗弄了两下。阿南发现了自己的长处，被女红师傅夸赞，脸红红的十分开心，谢慧一直浅笑着，也被师傅当成了块宝。只有谢熙面色淡淡，却也未说什么。
快乐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很快到了下学时间。
天还亮着，两府离得近，谢慧和阿南也没有再去大夫人刘氏那儿多留，径直回府用饭。
出候府前，谢韫还追了出来，同谢慧阿南说了会话，一直送她们到府里西侧门口，捏了捏阿南的手，笑道：“五妹妹很聪明呢，刚进学不要压力太大，慢慢来啊。”
……
谢慧拉着阿南走在墙檐下，同阿南咬耳朵：“四妹妹真是细致呢。还特地过来安慰阿南。”
阿南心里也点头。谢韫年纪比二姑娘三姑娘都小，却能在厉害的谢夫子眼里得到学识第一位的平价。待人也亲和，而且，还能随时注意到别人的心情，拉近距离说话，竟也并不让人厌烦。
这是什么样的玲珑心思啊！
阿南想着，拉着谢慧的手，突然停了一下，侧头道：“三姐也很细致。女红还那么好，真是厉害。”
谢慧怔愣住，心里不知怎的忽而很酸很酸，回手捏了捏阿南肉肉的小手掌，手指头青筋都快绷出来，力道却放的很轻很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玲珑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