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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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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观砚一时倒没反应过来,倾过身子撩开舆帘一角,待看到前面那人也似乎是闻声回头,见了那张脸时才明白过来。
沈叙颇为诧异的模样,愣了愣才走上前来。
侍书和车夫也停了马车。
“先生如何在此?”
“寄恒你?”
沈叙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身后:“方才从贡乡过来,马车缘木在泥地里断了。”
苏秋筠眼皮轻抬,飞快往帘子外扫了一眼,又敛回了视线,只停留在他脚下。
许是在外面走的久了,白大氅的底部沾了些许泥水,星点斑驳,毛领子上的雪花化成水了,一缕一缕的结在一起。
本来该是狼狈的打扮,却因着那温和如玉的脸和笔挺的身姿,竟是不曾折他半点风姿。
和梦里那个他唯一的相似之处大约就是这种气度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面泥泞,方才阿筠的马车也坏了,寄恒这是去哪里?”苏观砚起身。
“先生坐着罢,”沈叙抬手示意制止他,“本打算去寿康,今日怕是不成了。”
话毕嘴角的苦笑又深了几分。
苏观砚略一思索,还是开口做了邀请。
“那便是巧了,我们也是去寿康,只是另一辆马车装满了物什,你若是不嫌弃,与我们一道?”
沈叙受宠若惊,恭恭敬敬作了和揖,笑眯眯道:“怎会,如此学生便多谢先生了。”
他一撩袍子,身影在马车一侧坐下,宽敞的马车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先生和阿筠好雅兴。”沈叙一点也不局促,瞥了眼对面姑娘脸上的白痕,温润的眸子扫视了一下桌面上的纸条。
苏秋筠杏眼圆圆的,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脸,一层绯色染上白皙的皮肤,才低下头轻声打招呼:“寄恒哥哥。”
密合色的夹袄领子上镶了一圈短短的兔毛,耳边一双淡粉色的珍珠耳铛随着她的动作俏皮的摆动。
沈叙比她高出不少,能看见她低头的时候,从领子里露出一节白生生的脖颈。
他眼神拂过后又立即移开,唇角微翘:“阿筠。”声音清冽的像滴在松石上的泉水。
但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缠绵。
马车又摇摇晃晃开始前行,三人一路上也算热闹。
苏观砚辞官前任的是刑部右侍郎一职,案子经手的多见多识广,沈叙担一方父母官,刑事案件自然也不能避免,一时间俩人聊的不亦乐乎。
苏秋筠也支楞着脑袋认真听着,她自小便对这些感兴趣。
外面雪还在下,天色愈加昏暗,陆青峰跟在马车队伍旁边,敏锐的察觉到前方有点不对劲。
遂探身凑近马车,敲了几下窗户。
车内交谈声顿时停了下来,沈叙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见是陆青峰,挑眉示意他继续。
“前面有十几个人,会武功。”陆青峰压低了嗓门,脸色凝重。
“打的过吗?”沈叙不慌不乱。
陆青峰点点头。
沈叙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困惑的父女俩,又掩上窗户,神色冷静:“我手下发现前面似乎有埋伏,年下多盗匪,咱们怕是遇上了。”
临江富庶安定,连盗贼之事都甚少,更别提盗匪了。
“未曾听说近来有盗匪横行,会不会只是商队的镖运?”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刀剑声响起。
其间夹杂着马受惊发出嘶鸣声,丫鬟的尖叫声,混乱一片。
马车内,沈叙挑开帘子,看见对方约莫十几个人,身着白色衣物,想是在雪地里做伪装一用,此刻正挥舞着蹭亮的弯刀,来势汹汹。
陆青峰和苏家的几个护卫正在奋力抵抗,可是护卫这边明显不是对手,节节败退。
沈叙皱眉,这不像是冲人钱财的盗匪,更像是来取人性命的杀手。
杀手。
思及此,沈叙心下已经有了判断,没有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这次倒是连累他们了。
“原以为是些匪徒,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冲我来的,先生,你带着阿筠驾车先走。
沈叙弯起身子就要下车。
苏观砚一把拉住他,来不及多问什么,只是嘱咐他万事小心,现在他留下也只是多份累赘,只好带着苏秋筠先往后退一退。
沈叙下了马车,迈步向正在厮杀陆青峰。
果然那些个白衣人迎着陆青峰凌厉的剑势移动过来。
苏秋筠看着他下车的背影,莫名有些担心。
毕竟是闺阁小姐,没有见过这种刀剑相接的阵仗,苏秋筠腿有些发软,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目光紧紧的粘在他的背影上,那人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放心。
他张口无声的说道。
在漫天的风雪里,身后便是嗜血的刀剑厮杀,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白氅黑发,眉眼间坚毅又温柔。
苏秋筠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再看他又低头笑了笑,恍惚中和梦里的那张脸又重合上。
心肝一颤,忙把帘子打下,揪着帕子退了回去。
果然是灾星。
眼下苏观砚并不打算离开,且不论护卫们敌不敌,离开都不是好的选择。
是以只让车夫把马车往后推了小半里路,留下护卫与对方厮杀。
苏秋筠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苏府的护卫们平日都多有训练,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知道结果如何。
按捺不住,她欲要掀开帘子瞧瞧,却被苏观砚按住了手。
“阿筠莫看,晚上要做噩梦的。”
苏秋筠剪水眸子里满是担忧,又有些害怕:“爹爹,若是…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寄恒有数。”缓过神来的苏观砚气息沉稳,想起沈叙那个身手了得的护卫,莫名觉得沈叙就是有解决这件事情能力。
且说沈叙这边,陆青峰护着他且战且退,故作不敌,一路想引开杀手。
起先对方还跟着过来,后来不知为何发现了不对,一白衣头领不顾沈叙,折身掠向苏秋筠那边去了。
沈叙手下轻轻一动,那头领腰间一痛,猛的跌倒下来。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后,他即刻爬了起来,忽而爆发出力量,将手中的刀直直飞向马车。
因着受了伤,角度有些偏差,刀直直扎进了马的后腿。
马吃痛,顿时就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发了疯般向一侧冲了出去。
一直关注这边的沈叙霎那间目眦欲裂,顾不得隐藏什么了,夺过把刀,挥手斩断一辆马车的缰绳,飞身上马直奔那辆马车而去。
剧烈的颠簸中,苏秋筠被甩的头昏脑涨,慌乱中胳膊猛的撞到木板上,顿时痛的都发麻了。
马还在发狂,苏观砚挣扎着勉强稳住心神,把她扶着抓住窗沿,被震开的窗户外面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吹的发丝飞舞,雪片落在脸上化开,冰凉凉的。
苏秋筠模模糊糊的看到马正带着马车跑上了一条山道,道路越来越窄,两侧的枝条不时的扫到手上火辣辣的疼,混乱中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阿筠!别怕,抓紧!”声音很大,也很沉稳,是沈叙。
她依言照办,不消多久就看到沈叙骑的马出现在了视线里,与马车并行了,他剑眉头紧皱,扬声道:“我待会斩断套绳,你们抓紧车舆,听明白了吗?”
苏秋筠确认过苏观砚也预备好了后就拼命点头,紧紧的盯着马车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