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老板娘》狄七宝

9、差点成了

　　三人作释，春渃终究还是暂时保了下来。

　　苏宜欢扶着酸麻的腿站起来，许谨伸手搀她，再抬头，许尚书已经拂袖走了。

　　他叹气，“阿涴。”

　　“案子的事情，本就是由我和沈兄负责，你明明不需要牵涉进来的。”

　　是啊，她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只是她若一直忍下去，堂上堂下那么多人，到头来，也只她一人肯站出来出来为春渃说话而已。

　　沈夜走过来，“天快黑了，宫里的消息要今晚才能传过来，你先行回去，有事我们通知你。”

　　苏宜欢点头，“谢谢。”

　　“少爷，少爷。”后堂里忽而转出一人，对着许谨喊道，“尚书大人吩咐，让少爷过去。”

　　“爹？”

　　许谨皱眉，转过身来，“我不能留了，照爹的意思，是要拉我一起进宫面圣。”

　　“面圣？”

　　“嗯。放心，在皇上面前说话，我还是有分寸的，至于沈兄，”他看了苏宜欢一眼，“今夜宫里消息尚不明确，沈兄今夜怕是休息不成了。”

　　“若是下了急诏，总归要有些准备。”

　　苏宜欢见二人商量事情，也不便打扰，一个人踱到外间，倚在门上。

　　外间已经黑了，她伸手，伸到檐外，手心落了极细的雨。

　　有些冷，她缩回手，将披风又系紧了些。屋外没几个人，时而匆匆推门而入，时而穿过沿廊，她索性蹲了下来，环手抱着。

　　苏城啊苏城，她的好哥哥，平时恨不得把她系在身上，在她真正想回家的时候，又连个踪影都寻不到。

　　她抓住一个跨门人的衣角，“等等小哥，我问一下，你可是沈大人的部下？”

　　那人见墙角里还蹲着一个姑娘，点了头，好奇得很。

　　“我在大理寺当差，是来寻沈大人的。姑娘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苏宜欢摇头，她撒开手，站起来拍拍衣服，“劳烦小哥帮我捎个话给里面的沈大人，就说我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

　　“哦。”那人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忙折了步子出来，想问问姑娘姓甚名谁，却只看见苏宜欢踏出门的背影。

　　“啧，真是个怪人。”他摇摇头进去了。

　　许是落了小雨，明明还不算晚，长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苏宜欢拖着步子走，越发觉得冷，脚下一个不注意，就踩在了水里。

　　凉水裹湿了鞋袜，苏宜欢将自己的晦气骂了个遍，蹲下身来开始擦拭。街头上忽然响起马蹄声，她往后看了看，看不清，便挪了地方，想错开地上的水洼。

　　不料那马声端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苏宜欢手里攥着帕子，抬头看，赫然看到一身绛紫的衣袍——
　　是沈夜。

　　嗯？

　　苏宜欢站起身，“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马上的人转过头，刀削般硬朗的线条展露无余。沈夜的鼻梁是硬挺的，从眼角顺延而下，侧面看去，带了一分冷冽的气势。

　　这么看来，沈夜似乎......长得很好看？

　　苏宜欢被这心思吓了一跳，一巴掌挥向自己的头，昏了昏了，一天在想些什么鬼。

　　沈夜看向她的手，又看了眼她沾满泥水的鞋袜，微微侧头：“你哥哥没来接你？”

　　苏宜欢摇头：“我没等到他。”

　　所以她打算，沿着十几里的夜路，走回苏府。

　　她向来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又正好赶上大理寺和刑部忙得团团转，便打算一声不吭地回来。

　　苏宜欢说完，二人便限入了沉默，沈夜解开手里的缰绳，忽而躬身，朝她伸出了手：

　　“上来。”

　　沈夜的手倏忽伸到眼前，五指修长，苏宜欢一下子想起他皮肤下的暗暗青络，顿在那里，脸开始烧。

　　“你上来，我下去牵马。你总不能这样走回去。”

　　苏宜欢讷讷，只好道：“多谢。”

　　她伸手，借着沈夜手上的力，一下跃到马上。沈夜扶好了她，从一侧下了马。翻转间，苏宜欢嗅到了沈夜衣物上的香气。

　　也不算是香气，总之就是清清淡淡的味道，比雨里的清气还要清淡三分。

　　沈夜在前面牵马，苏宜欢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路上安安静静。

　　以往没注意，如今一看，沈夜也是极高的，和苏城不相上下。高挑的身形，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显笔直，苏宜欢看得累了，低下头，冷不丁想到一件事情。

　　沈夜怎么会来？

　　他不是应该待在刑部，等宫里的消息吗？

　　想着想着，苏宜欢鼻尖一酸，仰头打了个喷嚏。沈夜仍是目不斜视走着，过了一会儿才回头，将外袍脱下，甩给苏宜欢。

　　苏宜欢为难地攥在手里，心道完了完了，这该欠了沈夜多少人情。

　　想她在此之前，对于沈夜这号的人物，都是不敢惹的。没想到一桩案子下来，她发现，沈夜这人倒也挺好相处——

　　看着像阎王，实则菩萨心肠。

　　“今夜承王爷府上有宴会，我若是没猜错，济宁将军应该是去了承王爷府上，被什么人缠住了一时回不来。”

　　苏宜欢“啊”了一声，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中午临走时，苏城的确嚷嚷着他要出去浪的。

　　若是承王爷府里的事情，那他爹也是逃不了了。承王爷和他爹交情甚好，时常到苏府讨酒喝。

　　“承王爷府上，今夜有什么事吗？”

　　“锦昭郡主及笄。”

　　“哦。”她转了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年岁同“及笄”之龄已经隔得久远。

　　锦昭群主她见过，感觉前几天还是小丫头，竟转眼就及笄了。

　　苏宜欢及笄时，恰是她进太学的最后一年。具体情节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苏城这厮大肆宣扬，还给她包下了当时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邀众人来，好不热闹。

　　结果，从头到尾，苏宜欢注意的只有酒楼，现在想起那日，严兴来了，许谨也来了，似乎沈夜最后也来了。

　　到最后，苏宜欢有些困了，就着沈夜的袍子，俯下身闭眼休息。她睡着了，朦胧中隔了不久，身下的马匹停了下来。

　　“阿涴？阿涴？”

　　耳边的声音很是熟悉，但似乎不是沈夜。长发搭在脸上有些痒，苏宜欢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严兴的脸，凑的很近。

　　“严兴？”

　　苏宜欢一惊，立即正了身子。严兴也往后退了些，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厮，都提着灯笼，隔里一看，灯笼的砂纸上都写着“苏”。

　　看来，是严兴带着苏府的人来接她了。

　　“沈夜呢？”

　　她四周看了一转，缰绳还挂在马头上，沈夜人却不见踪迹。严兴“啧”了一声，摇摇头：

　　“你这没良心的，亏苏城还特意把我叫来，去接你，没想到你醒来第一句，就是问沈夜，啧啧。”

　　“别废话。”苏宜欢喉咙有些犯堵，轻咳一声，严兴“嘚嘚”驾马过来，替她捋了捋背，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沈夜走了。”

　　“你给春渃担保倒是担得爽快，只是苦了人家刑部和大理寺。现在皇上是喜是怒都不知道，大理寺上下人心惶惶，沈夜不回去，怎么镇场子？”

　　苏宜欢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嗯，我哥和我爹呢？还在承王府里没回来？”

　　“离他们回来还早呢。”

　　一提及苏城，严兴就乐得不行，他命人牵着马，一路往回走，一路笑。

　　“怎么了？我哥他喝醉了？”

　　严兴转头笑，“你个做妹妹的，等他回来了，自己问他。”

　　苏宜欢看得越发诡异，严兴把她老老实实塞回了家，推进屋子，道了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回来受了寒，老婆子端了热姜汤进来，她喝了几口便觉喝不下，道：“爹爹和哥回来了叫我。”

　　屋子里的人被支走，苏宜欢裹紧褥子，脑门开始冒汗。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又颇是复杂，一想起春渃在永司堂上嚎啕大哭，她便觉格外烦闷。

　　脑中一会儿闪过春渃，一会儿闪过孙项，甚至还闪过了许谨。

　　昏过去的前一刻，一个绛紫的背影突然显了出来，安然挡在她身前，苏宜欢终觉安心了点，沉沉睡了过去。

　　夜长梦多，夜里苏宜欢发起了高烧。

　　她身子向来爱出问题，又不安生，小时候一场高烧，烧得她险些没命，以致于苏太傅和苏城都对她怜惜得不行。

　　苏宜欢牙关打颤，朦胧中只觉屋子里多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又睁不开眼，幸而额上迅速覆上一道凉意，减了她不少热，这才一觉彻彻底底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隔日的下午了。

　　她坐在榻上，听着外间的丫鬟婆子闲聊，知晓了皇上终究架不住，给了刑部和大理寺七天的时间，解决春渃的案子。

　　松了一口气，苏宜欢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没想到再听着听着，话就变了味。

　　她强撑起身子，将人叫了进去。

　　“我哥呢？”

　　丫鬟福了身，“方才瞧见，少爷进了书房。”

　　“把他叫过来。”

　　“是。”

　　为了发烧的苏宜欢，苏城忙活到了后半夜，眼下的时辰尚待在屋子里不愿出来。一听见苏宜欢醒了，忙披了衣衫就过来。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苏城大刀阔斧地进来，坐在榻上，就伸手触苏宜欢的额头。

　　还好，高烧退了，苏城展颜一笑，苏宜欢将他的手腕拿下来，看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打量。

　　苏城道：“怎么了？”

　　过了一晌，苏宜欢绷不住，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可怜。

　　“我听说，哥哥，你昨夜差点成了承王爷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