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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只有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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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昨日才寻到的证据,怎么一早就传到皇上那里?
“他们现在在哪儿?”
“回大人,刑部尚书许大人刚刚从宫中回来,现在应该已经要到永司堂了。”
苏宜欢有些懵,沈夜皱眉看她,她连连摆头:“不,不是我。”
“你要我守口如瓶,我就谁都没有说,真的,我发誓。”
苏宜欢说着,竟还真的伸出手,沈夜摇头,“罢了,跟我去永司堂看看。”
“好好好。”
二人疾步穿过甬道,到永司堂的时候,恰逢许谨站在门前。沈夜本是可以直接过去的,临到门前,他微微颔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
苏宜欢跑过来忙不迭跑过来,“怎么了?”
沈夜看着门前,“跟着我一起进去。”
她顺着沈夜的目光,一抬头,就看见了许谨,当下什么也不敢说了,讷讷地点头,“好。”
沈夜走在前面,苏宜欢缩在他旁边,许谨看见二人,白色的长袍动了动,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沈夜上了台阶,发现永司堂外站满了人,“今日不是开审的日子,这么多人哪来的?”
许谨无奈:“我爹从宫里出来,带了圣上口谕,衙门便放了消息出去,说是宜阕楼杀人案凶手找着了,要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审春渃。”
“胡闹。凶手还没找出来,他们这样做,岂非草菅人命?”
许谨一把拉过要进去的沈夜,“沈兄,这案子拖了一个月,眼下皇上这样做,只是为了定民心。”
“我知道你的秉性,但这是皇上做的主,你待会儿千万不要意气行事,沾惹是非。”
沈夜:“无论是谁做的主,我大理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冤案而无所作为。”
许谨叹气,“我已经劝过我爹了,你不要着急,我待会儿再试试,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害清白的人偿命,我也是做不出来的。”
说话间,二人已是走到了堂前,许谨拨开人群,和沈夜走进去,一回头,才发现苏宜欢这丫头不见了。
方才她一直低着头,许谨见她神色郁郁,便没上去安慰,没想到再一转眼的功夫,苏宜欢就不见了。
“阿涴?”
许谨回头叫了一声,可入目就是拥挤的人群,苏宜欢身量又小,哪里寻得见她?
一个小兵挤开众人,来到二人跟前,揖首,“许侍郎,沈大人,尚书大人请你们过去。”
沈夜看了眼堂前,许尚书朝他微微点头,目光指了指堂下左侧的座椅,大概意思是让他坐下,和他一起参审。
沈夜犹豫了一会儿,视线再往下移,眼神一凝,陡然撞见个熟悉的人——
苏宜欢正站在椅子的后侧,高起的椅背几乎要埋住了她的身子,若非沈夜站的角度凑巧,定然也是看不见她的。
苏宜欢转了头,往椅背后又靠了些,眼睛直直盯着沈夜,还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不容易找了个好地方,可别又被许谨发现了。
沈夜微微点头,回头看了许谨一眼,迈开步子朝那椅子走过去,坐下。
这边许谨还在人群里找,他爹在堂前咳了几声,才把他拉回身边。许谨仍是不放心,叮嘱几个官兵,让他们四处转转,看见苏宜欢了就仔细看着她,别又惹上祸事。
天知道他有多不放心那丫头的暴脾气。
许谨刚刚嘱咐完,堂下的春渃就被拖了过来,跪在地上。
许尚书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乌青,不显老态,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他凝眉看着下面的春渃,一一细数罪状。
先前被吓傻的更夫站在一边,哆哆嗦嗦,末了许尚书一拍惊堂木,“春渃,你可认罪?”
“大人,春渃是冤枉的。”春渃头也不抬地跪在地上,细细哭出了声。
“来人,把证据拿上来。”
未及,就有两个人抬着箱子进来,箱子一打开,便是一个泛着腥气的包裹,包裹里放着好几条黑色的襦裙。
沈夜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苏宜欢透过缝隙看春渃,恰好对上沈夜指节分明的手,按在椅背上。脉络青暗交映,衬的一双手分外白皙。
一人走上前,将襦裙挑开了拿在手里,许尚书一点头,那人便将东西凑到了更夫的眼前。
“你说说,你那夜在宜阕楼外看见的人,是不是就穿着这衣服?”
更夫往后退了退,“是是是,是这衣服。”
许尚书朗声,“你可确定?”
“回大人,小人确定。小人就是死,也忘不了那人,那人确确实实就穿着这身衣服。”
“春渃,”许尚书看她,“这衣服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除此之外,你屋子里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物证与嫌疑人,你都有了,你可认罪?”
春渃一张脸惨白,跪倒在地上,“大人,这衣物,春渃之前不曾见过。”
“望大人明察,春渃可以发誓,我和孙项二人,都从来不曾见过这衣物。”
“孙项?春渃屋子里的人,是孙项?”
苏宜欢低呼出了声。
“怎么,你认识?”沈夜侧头。
“我宜阙楼里的人,我当然认识。”苏宜欢暗暗攥拳,她懂为什么春渃不肯说出孙项的名字了。
因为孙项是个有妇之夫啊!
“春渃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
真是可恶,出事到现在,孙项还不知道缩在哪里,全靠春渃一个替他撑着。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苏宜欢得出了最终结论。
沈夜暗暗思悼了晌,转头过去,“别激动,也别惹事。”
和苏宜欢相处不过几日,他已经无比确认,苏宜欢是一点就炸的脾气,眼下既没有她哥哥守着,也没有许谨看着她,沈夜还真没把握,能控住出她的脾性。
“停。”堂上的许尚书已经有些不耐烦,挥手,“不许哭哭啼啼。我问你,你可有人证?”
春渃抹掉眼泪,从地上抬起头,“大人,孙项,孙项可以作证的。”
堂上站着数个官兵,闻言,直接揖首向前:“大人,小的们方才去孙项家查看,孙项的家人说,孙项早已离家数日,无人见其踪迹。”
“孙项家人还交代了什么?”
“大人,他们交代说,孙项两日前心不在焉地回家,饭也没吃,直接睡下了。半夜时分家人听见开门声,以为是他起身如厕,也没在意。不料第二日再看,孙项已经不在屋中。”
“再也没回来过。”
两日前,那不就是春渃刚刚被抓来的日子?
孙项一见春渃被抓,自己就跑路了?
许尚书点头,看向堂下,“春渃,孙项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一去不复返?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春渃恍如木偶,她倏的安静下来,也没哭了,头发一片散乱。她睁着眼睛,擦了眼泪,问那些官兵:“孙项,他真的走了?”
“嗯。”
眼睛眨了眨,春渃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先前在刑部大牢,纵使被冤枉,威胁,她也不肯服输,一双眼睛睁的比谁都要不甘心,可现在看来,只有一片死气。
她绝望了。
孙项是她最后的希望,若是孙项也抛弃了她,那她难逃一死。
“春渃,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有其他证人?”
春渃茫然摇头。
苏宜欢的心猛然被揪了起来,她要起来,沈夜见状,手疾眼快地按住她的肩,低声喝她:“你想干什么?”
“我不能见死不救。”
“还有别的法子,你没必要掺和到这件事里。”
“我们一起长大,她现在只有我了,我不去,谁去?”
“苏宜欢!”
苏宜欢睁开沈夜的手,从椅子的背后冲出来,一下子跪在了春渃的旁边。
“阿涴?”许谨一下愣在堂上。
“大人!”苏宜欢跪在地上,朝着许尚书揖首,“小女苏宜欢是宜阕楼的主子,这几日不在京城,无法为春渃做证人,但我愿意为她做担保。”
她抬头,“春渃不是凶手,还请大人明察。”
许尚书皱眉,苏宜欢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本就是她宜阕楼的案子,又得了她的担保,这下处理起事情来,就麻烦多了。
“苏姑娘,你要知道,对她二人处死刑,是圣上的旨意。”
“你若执意保她,我便要禀报皇上,重查此案。欺君之罪的后果,苏姑娘可是想清楚了?”
苏宜欢跪下来,“请大人明察。”
几乎是同时,沈夜和许谨站了出来。许谨拂开衣袖,径直跪在苏宜欢身边,“我也愿为春渃担保,只求圣上开恩,重查此案。”
见自家儿子趟上了浑水,许尚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夜躬身立在一旁,“大人,沈夜愿以大理寺卿的身份担保,再多给几日的时间,沈夜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春渃和孙项是不是凶手,还有待商榷。”
许谨下场,苏宜欢已经够讶异了,没想到她把沈夜也牵扯了进来。她抬头,便见沈夜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乌长发垂至腰际,绛紫的衣袍笔直立着,总是难言的肃穆。
一瞬间,苏宜欢想起昨日傍晚,她坐在苏城的怀里,极尽回望,暮色四合里望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沈夜的遗世独立,诚然决绝。
不显山露水,却又无端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