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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戒神鞭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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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中抽身而出,阎高岑思绪纷乱间又增添了几分怒火,一双黑瞳盯着堂下背对着他站得笔直的玉沧溟,反手就是一记打神鞭。
“嘶——”玉沧溟倒吸了一口凉气,戒神鞭抽在身上的滋味可真难挨,他知道会很疼,但没想到这么疼。除了单纯皮开肉绽的疼痛感之外,还有一些灼烧的感觉,像是被火苗燎了皮肤一般。
危朗眉头紧锁盯着玉沧溟,站在一边报数。
“一。”
戒神鞭打人不可注入灵力,但阎高岑的每一鞭都是肉眼可见的用力,鞭子在他手里被舞得虎虎生风,如同一条灵蛇,每一下都最大限度地地咬上玉沧溟的后背。
除了第一下猝不及防地被抽之外,玉沧溟之后都是一声不吭地挨着,在场的戒律堂弟子看了,无不佩服玉沧溟是块“硬骨头”。
他们在戒律堂做事,不说每天都能看到戒神鞭打人,但也隔三岔五地能见到,不管再硬气的人,抽上几鞭子都哭爹喊娘地认错了。打上五鞭就足以令一个身强体健的年轻弟子在床上趴一个月的,像玉沧溟这样挨一百鞭,恐怕身体差点儿都能当场去世了。
可是反观这位小师叔,一声不吭站得笔直,就算是被鞭子带得歪了一点儿,也会立马警觉过来站回去,当真顽固不化,宁折不弯。
“六十九。”
“七十。”
七十鞭打完,玉沧溟的外衣已经彻底烂了,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多么痛的领悟啊!果然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这次可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阎高岑抽了半晌,没有来地一阵烦躁。他这样针对玉沧溟,到底是秉持公正严于律法,还是在借机泄愤公报私仇呢?说白了自己最应该痛恨的,不应该是自己吗?是自己没保护好阿惠,也没能力替她报仇,只能对着玉沧溟逞能。
想到这里阎高岑原本高涨的怒火陡然熄灭了,他泄气一般突然停下了动作,“算了,打坏了你师兄还要心疼,今天就这样吧。”说罢将鞭子往一旁随手丢开。
戒律堂内一时鸦雀无声,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戒律堂中的年轻弟子,心志不坚者,纷纷忍不住偷看玉沧溟。
玉沧溟疼得脸色苍白,洁白的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他生得妩媚风流,一双妖娆的狐狸眼能勾魂,然而从前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幅轻世傲物的姿态,让人多看一眼都不敢。眼下他刚刚受过刑,长眉轻蹙的忍痛模样为他增添了几分鲜活气息,倒是惹人怜爱。
不少戒律堂的弟子,见了玉沧溟的样子都心生惋惜,回过神来又暗骂自己“色迷心窍”。
玉沧溟握紧了拳头对抗鞭刑带来的剧痛,哪儿有心思在意旁观者对子自己的看法。他听见阎高岑说“算了”,心中一喜松下劲儿来,扬起头来风轻云淡地笑道:“那可要多谢师兄了!”
他都这样了却还强撑着风度道谢,简直无异于对阎高岑的挑衅蔑视。玉沧溟那明艳张扬的笑容在阎高岑看来实在刺眼,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
无人可见的角度,阎高岑将手伸到怀里,摸出来一方绣着木槿花的锦帕,极尽温柔地摩挲着。他神情有些痴狂地低语了一句:“阿惠,迟早有一天,我会手刃庆离替你报仇。”
玉沧溟抬手用宽大的袍袖将额头疼出来的一层细密的冷汗擦去,转身打开了戒律堂的大门。明亮的阳光乍然投入眼中,晃得玉沧溟下意识地躲闪。
“师尊——”
守在门外的景淮的青梧,看见玉沧溟出来后身形一晃,似是站立不稳,立马要来扶着他。
玉沧溟一挥手拒绝了两个徒弟的好意,坚持自己站直了。开玩笑,后面还有一屋子戒律堂的家伙盯着他呢,耍帅要耍到底,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景淮知道玉沧溟是不愿在人前露怯,也不坚持,只是接过青梧手中的披风,上前替玉沧溟披上了。玉沧溟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伤口淋漓地滴着鲜血,实在是有些狼狈,他想要维持体面,自然要将伤口遮掩起来。幸好段辛十分细心,命人寻了件深色的披风交给青梧备着。
“剑来。”景淮召唤出一柄宽剑来,停在半空便要扶着玉沧溟上去。
“不必。”玉沧溟并未上景淮的剑,而是坚持召唤出了自己的逐浪剑,飞身跃了上去,霎那间化作一道寒光,在岱峰上空消失了。
到了青竹峰,玉沧溟才不再逞强,跳下剑来“哎呦”一声连连呼痛。
紧随其后的景淮和青梧两人连忙跟上,送他回了清风小居,谁也没心思去看青竹峰上正在修建的弟子居所了。
青梧:“师弟,你照顾师尊,我去宁明峰要些伤药来。”
玉沧溟每走一步,背上的伤口都会被动作牵扯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来,景淮扶着玉沧溟回了房间,短短几步路玉沧溟的额头又疼出了冷汗。
戒神鞭所造成的伤口,无法用灵力来修复,只能用伤药来治疗,否则只会溃烂的更加严重,因此无论修为多高,遇上戒神鞭都要实打实地受皮肉之苦。
景淮:“师尊,弟子替您把衣服脱下来吧?”
玉沧溟:“嗯。”
得到了玉沧溟的应许,景淮先上手脱掉了玉沧溟最外面的披风。披风是深色的,表面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但触手温热湿润,短短片刻竟然已经被血打湿了,景淮抓了一把,抓得自己满手鲜血。
这戒神鞭好生狠辣。景淮不由在心底感叹。
玉沧溟的外衫背部被抽烂了,变成一条条碎布挂在衣服上,很容易脱了下来,可是中衣和里衣都被渗出的血粘在了身上,一路走回来凝固了不少,景淮稍稍一动,玉沧溟就疼得吸冷气。
“一把扯下来吧,长痛不如短痛。”
景淮有些不忍心,剑眉微微皱起,“那师尊忍一忍。”说罢抓着玉沧溟后脖颈的领口,一把将血淋淋的里衣扯了下来。
“啊——”玉沧溟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被揭了一层皮一样,疼得他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玉沧溟从未受过外伤,浑身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白皙无暇,可如今被戒神鞭打过的背部却是鲜血淋漓,有的深一些的伤口外翻出来,露着狰狞的血肉。
景淮接了热水来,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纱布替玉沧溟擦拭。
“嘶——”
“弄疼师尊了?我轻些。”玉沧溟一呼痛,景淮便立即抽回了手。
玉沧溟知道,轻一些也没用,白惹得景淮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就强打起精神来说话,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听说戒神鞭打出来的伤口,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疤痕?”
“不会的,如果普通的药膏不行,我就给师用紫玉膏来,不会让师尊留疤的。”
此时的景淮太过年轻,对着玉沧溟的半裸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师尊无暇的皮肤上若真留下了斑驳的疤痕,实在是太可惜了。焚琴煮鹤不过如此,三长老怎么下得了手呢?
“师尊,您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冤魂,受如此重罚,觉得值得吗?”看玉沧溟的凄惨现状,景淮不禁对他之前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那个王怜儿,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幽灵恶鬼。假如师尊不在意过往真相如何,找到她之后直接诛杀,而非费心搜神,还违背君山规定纵她报仇雪恨,那么就不会落到今日被动受罚的局面。
相反,那些活下来的人,还会奉上丰厚的献金,大力颂扬他道法无边的伟大事迹。王怜儿只是个注定要魂飞魄散的鬼,放过她也没有半分好处。
“做都做完了,还想什么值不值得的。”显然玉沧溟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做对的事情,从来不会权衡利弊,也从来没想过要明哲保身。
世间能够几人,能像师尊一样不计后果地追寻心中的正义呢?
景淮听了玉沧溟的回答,若有所思,心中对他这个师尊的敬佩,不知不觉间也更上一层楼。
景淮:“‘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三师伯以减刑为利都不能使师尊改变志向,弟子当真敬服。”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玉沧溟被景淮崇敬万分的眼神看得晕乎乎的,好像踩进了天上轻软的白云里,连背上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自然也不好意思将真实心迹吐露出来了。
其实他挨第一鞭的时候,就后悔没认错认错罚一半了,那戒神鞭打在身上是真的疼啊!无奈他狠话都放出去了,想着挨了一鞭子就立马改口实在太丢脸,就只好咬碎银牙也得把“硬汉”装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