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是一种态度》家养野猫

41、男人与公狗

　　太后的人办事就是有效率。前一分钟才刚刚定下的计划，下一秒立马就已经在着手去办了。权力的魔力果然强大，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
　　天刚露出一丝鱼独白，万事万物尚未苏醒之际，这边已蠢蠢欲动。
　　昨夜临阵受命的宁镇海回报，说各路关节已然部署周全，随时可以行动。
　　太后身旁第二红人（第一红人是小世子，汗）许麽麽回报，马车行李已经准备妥当。
　　太监总管李龟大回报，舆论八卦已经宣传好。
　　万事俱备，只等太后发话。
　　宁镇海，许麽麽，李龟大三人齐齐看着正殿高座上的那个人，谦卑地跪在地上。
　　他们在等。
　　等那个人开口。
　　等待的时间长得像一小时，又短得仿佛只一秒钟。
　　那个人终于点头，檀口微启。“妹子，此去前途渺茫，姐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已下定决心了？如果现在想反悔的话，还来得及。”她说话的方向对着我，脸上是迟疑的表情。
　　我笑了笑，对她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多谢姐姐成全。”
　　声音干脆简洁。
　　太后沉吟一声，右掌缓缓抬起，纵力一挥，宽大的袖袍如同破浪的船甲，那一刹那，昂扬的斗志仿佛瞬间燃起，以燎原之势澎湃燃烧。
　　“如此，一切按原计划进行。”缓慢而沉重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不可抑制的，欲望。
　　命运转盘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将在场众人牵于一线。
　　一损同损，一荣同荣。
　　“臣（奴婢）遵止。”三人叩首，齐声高呼。
　　“妹子，随身行李许麽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出宫的马车就在右直门外停着，李公公会带你过去。昨夜的计划，你都清楚么？”
　　“恩。”我点头。
　　太后道：“很好，现在我们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说话，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都会替你办好。”
　　我咬了咬嘴唇，沉声道：“紫童和刘妈是我在这地方唯一的两个亲人，恳请姐姐代为将京城‘聚贤庄’托付给她们照应，若我五年内没能回来，这几家铺子便送给她们了。”
　　“妹子放心。”太后应道。“还有别的么？”她似乎意有所指。我转念一想，又添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希望姐姐能派人把孩子的坟修整一下。不用太好，有块石碑就行。我怕过于奢华...折了这孩子的阴骛，今世作不成母子，希望他能投个好胎，来世...别再摊上我这样没用的妈。”
　　我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
　　太后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公公上前轻唤了一声，提醒太后时辰不早了。太后转过身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抱住我。“妹子，保重了。”
　　“你也是。”
　　“记住，”她郑重地开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拼命地点头。
　　是的，我知道。姐姐，你放心吧。
　　她松开手臂。“李公公，去吧。”
　　“是。夫人这边请。”
　　我随着李公公从一条长长的半亭廊道出去。太后的影子在我身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缩成一个小点，与金瓦高墙的世界融成一体。
　　我回过头，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可以依靠的人都远了。莫小猫，从现在起，你要靠自己！
　　我握紧拳头，暗自加油。
　　说实话，穿过来那么久，我还没真真正正地闯荡过江湖呢，现在突然要只身前往，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终于可以现身实战观赏大侠近身肉搏了，忐忑的是万一遇上危险古代又没119可以支援，我该咋办捏？
　　想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得紧。这人还没踏出宫门呢，就开始杞人忧天了。唉~~~果真是享福的日子过久了，喊打喊杀反倒不习惯了。
　　其实为了保全我的安全，太后和宁老妖怪昨夜已经尽全力想了万全之策。
　　计划中，太后先派李公公在宫外散布太后为求长生药四处寻访仙人的消息，一则为掩人耳目，二则为拖延时间。毕竟青衣楼的人作为一个专门打探消息的组织，想要让他们真的相信这个谣言是不可能的，但作为迷惑他们的手段，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
　　消息一经传出后，太后派人兵分八路，朝八个不同的方向出发。当青衣楼的人从假消息中理清线索后，势必会派出人马追击，如此八方扩散，即可混淆敌人的视听，又可分化势力组织，降低青衣楼获取准确情报的概率。这八路人马均由太后的贴身死士亲任，个个武艺高强。青衣楼在追击八路人马的时候或许会怀疑，但依照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的行事风格来看，断然不会放过八路人马。退一万步想，即使八路人马都被青衣楼一一获破，最终结果，仍会一无所获。因为金片根本不会在他们身上！
　　他们万万不会想到，金片会藏在一个从未踏足过江湖，刚刚休夫的娇弱官宦女子身上。知道我身上有金片的，除我自己之外，这世上只剩两个人。而这两个人，是永远不可能说出去的。就算他们天降奇运知道了我有金片，他们也绝找不到我。因为宁镇海这老妖怪还下了最后一着----易容。
　　他把“千面郎”宁如换安置到我身边。宁如换有两大成名技。一是轻功，一是易容术。成名江湖二十年，除了宁镇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可想而知，他的易容术达到了怎样惊世骇俗的地步。
　　可想而知，青衣楼要找到我，将会比登天还难。
　　这是太后和宁镇海两个飘摇权场半辈子的人精想出来的万全之策。
　　严丝缜密，万无一失。

　　行到一堵高墙后,是荒草蔓延的一块空地,大约附近是冷宫之类,人烟罕至。径直在前头带路的李公公停住了脚步。“夫人，已经到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声音悠长婉转，直承云霄。只见那及人高的草堆里缓缓，缓缓地响起马蹄击打地面的得得声，我定睛一看，一匹毛色普通的马儿独个拉着一辆家常见的素色马车穿行出来。马背上一个人也没有，马车却自动到我面前停住了。
　　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醒目”二字，过于招摇，难免会引来许多麻烦。此番的朴素装备，倒是太后想得周到。
　　李公公浮尘一扫搭上左臂，悄声道：“夫人已到，郎君可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车身动了一动，一个叫身量健壮的人影打帘子从里面鱼贯而出，对我施施然一笑。
　　“宁如换见过夫人。”那声音虽有些糙哑，但声线稳重，气息绵长，一听便知是内力深厚之人所发。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过，这宁如换竟是，竟是．．．女装出现！
　　“你是女的？”我问。眼前的这个人，身量不高，但体格健壮，一头秀发浓密地缠于头上，用方巾花布裹着，眼角是密密麻麻的鱼尾纹，左右脸颊上各一块艳红的晒痕，像极普通江上的渔家女。虽然我知道他易容术了得，但能把自己的身材整得跟武大郎差不多，只怕也不大可能，因而我忍不住口问到他性别。
　　宁如换只淡淡笑着，仿佛当我的话是个屁一般。还是李公公接口了，“时间不早了，请夫人赶紧上车。老奴也好回去交差。”
　　啊，对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宁如换立刻让出车厢给我，自己坐到正前面，拿起旁边的鞭子，对我说道：“夫人请坐好，老妇人要驾车了。”
　　我进到车厢里，但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好几个包裹，应该是太后让人给我收拾的行李。听到宁如换在问我，赶紧放好了帘子，示意可以走了。只听一声鞭响，车身一陡，这辆破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在车里跟行李一起上窜下跳，暗自埋怨这宁如换开车的技术也太差了，连坡度小于百分之零点零七的平地也能给他整得跟珠穆郎玛峰似的。
　　“夫人还好么？”车外宁如换问道。
　　“额．．．还成．．．”我在里面被陡得面如土色，宁如换啊宁如换，你是不是想看我早餐吃的什么啊？再这么穷折腾，我只怕还没出宫门就得被原样抬回去！
　　“夫人，以后我就是你的老仆，你就是我家小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去金陵投奔亲友去了，记住了？”这人还真爱演戏，只是你老也不想想，有哪个小姐的老仆会是渔家女的装扮？
　　我懒洋洋地应着，歪头横躺下来，闭目养神。想起刚刚才调养好了几日，又被宁如换这厮拙劣的技术荼毒，不免拧紧了眉头。
　　车轮隆隆地滚着，我偷偷将窗帘掀起一道缝，恩，已经出了宫门了。我的江湖，你等着吧，本美女已经朝你的怀抱奔来了！
　　马车马不停蹄地跑着，正在我逐渐习惯了“一下颠二下陡三下四下吼一吼”的行车状态后，这破车却奇异地听下来了。
　　“怎么回事？”我在车里问宁如换。不要告诉我车子抛锚了，这才没行驶几公里呢。
　　“请小姐自己出来一看便知。”这家伙现在已经改口叫我“小姐”了，换得可真快啊。看来是不能指望现成答案了，不得已，我自己起了身打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望出去。
　　一个男人，一条公狗，横挡在车前，拦住我的去路。
　　“老仆”用她黝黑通红的脸对着我询问。“怎么样，要不要冲过去？”
　　我怔怔地看着。隔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跳下车来，斜斜倚靠着那匹温驯的杂种马，眼里是不可置信。
　　那狗冲我吠了两声，被男人顺手在头上拍了拍，便安静下来，乖乖在一旁站着，跟男人一起瞪着眼睛看我。
　　黄衫男子看到我下车便笑了。那笑容柔润得如山涧清泉，带着温柔和宠腻，让我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下来，妥帖得像一匹质地精细的锦缎。
　　清晨的山林间轻风徐徐，将他的发带掀飞，落舞在脑后。他看着我，好久，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幸好赶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隐蔽的秘密，即便是他，太后也不会告诉的吧。
　　他满脸无辜地看着我，清亮的声音里含着小许不甘。“我就猜到你要抛下我独个偷偷跑掉。”
　　“你怎么来的？”亲王府离皇宫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再说他又未骑马，怎么能那么快就赶过来？
　　“我心里想着你，就这么一路跑过来了。”他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只手指着那狗。“至于它，估计也是这样想着便来的。”
　　我．．．我真是服了你们了！“端木大爷，小白大爷，请二位爷好生回去歇着，别跟这搅和了。我还得赶时间呢。”我无奈地作恭请他们回去。
　　不过二位爷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端木影看了那破车一眼，似乎还挺上眼。“这车不错啊，再加个人和一条狗，估计也能行。”小白也在一旁跟着瞎欢腾。
　　“打住！什么叫‘再加个人和一条狗’？等一下啊，我完全没有同意你们两个加入我的队伍哎。”这混蛋在想什么，他要是跟着我跑了，太后还不得天天骂我拐带未成年美少年？
　　听得此话，端木影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幽怨到了极点。美目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声音哽咽着，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你是说，你不带我们走了？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
　　顿时我感觉自己犹如犯了滔天大罪。完全没有先前那股理直气壮的气势。懦懦地解释着：“不是的，你是小世子，你跟着我乱跑，万一出了意外，我可担当不起那个责任。”
　　“你是在嫌弃我拖累你么？”小世子红着眼圈，彷徨地低着头，竭力隐藏脸上浮现出的无助表情。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哈，哈哈。”我干笑，额上一滴汗流下。唉~~~~好女难过美男关啊。
　　“那就好。”端木影变脸似的迅速收起先前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笑嘻嘻地跟我撒娇。“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要跟着。跟一辈子，两辈子，生生世世。好不好？”那样殷殷期盼的眼神，像是两座沉重的山，压得我不敢正视他。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反正你到哪我都得跟着，就这样说定了。小白，我们上车。”端木影干脆地朝小白一招手，小白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跳上车。
　　“哎？哎哎～～～～你们两个等等啊，我还没正式答应呢。”我回过神来，追着端木影跑。端木影一屁股坐在车里将行李紧紧抱在怀里冲我坏坏地笑。黄裳翻飞，美人如玉，真是赏心悦目。
　　额～～～惨了～～～被电到了～～　－　－＃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宁如换又在问我。
　　我盯着她两坨通红的高原红，无奈地叹息。“算了，就让他们跟着吧。”
　　我跟着也上了车，小白扑上来亲我。端木影在一旁怨愤地瞪大眼睛看着，恨不得自己也能扑上来蹭两口。
　　“小世子，为什么要跟着我？”身为亲王之子，应该不可能一天闲得追着女人跑吧？况且他又是家中独子。
　　这次他没再嬉皮笑脸，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他凑到我的耳朵根上，一字一句，吐气如兰。“我怕放开，便再也握不住你的手了。”
　　我的脸，刷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