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拿捏 ...
-
容贵妃素来喜欢佳期的性子，再加上她对庆欢的细致照顾更生好感，又因着容钰这一层关系对她更为看重，见她言辞切切，心中虽然知道这事情恐怕瞒不过旁人，更何况是这几个身在其中的，却也只得一一应允，免她烦心。而此时外面的人催得紧，贵妃心中也知晓不宜久留，便只徘徊着又多多叮嘱了几句，方才极为不忍地离开。
佳期眼见着人走远了，胸口梗着的那一口气才舒展开来，自己方才实实在在地想用容贵妃娘娘作为自己最后的退路，倒是忽视了娘娘的来意，许多话，也实在值得自己思忖几时。
佳期直直地站在方才容娘娘坐过的地方旁边，心里忽然慌乱起来，其实自己提及庆欢和容钰，多少存了几分私心，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境遇不是贵妃娘娘一个人瞒得过的，之所以提及，佳期也是壮着胆子拿捏了贵妃娘娘的心思，有自己的打算在。
眼下，她却紧抿着唇，心底生了浓浓的懊悔，只恨自己一时情急，竟拿着几个在意自己的人做了筏子，利用了她们的好意，方才这些个小心思，只怕是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倒是一番小人行径了。
只是她先前已经拒绝了皇后娘娘，更是得罪的不浅，若是再不牢牢抓住贵妃娘娘伸出的绳索，只怕自己便也没什么人可以依靠的了。皇上皇后自不必说，其他嫔妃更是交集甚少，庆欢还只是个孩子，更多的还是凭着贵妃做事，毓哲身涉其中自顾不暇，庄亲王府能不被拖累也已是幸事，至于旁人似乎乐得看自己的热闹。而贵妃娘娘在的这每一寸时间都宝贵得紧，佳期也实在没办法把握自己在娘娘心中的分量，又担心娘娘此去自己便再无机会，便只希望这些话能多多求得她的垂怜，以期有离开这凤阳监的一天。
“原来我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也会成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
佳期自嘲地笑了，这泪也不住地留了下来，先前也只是呜咽，后来，倒像是撕开了口子的米袋子一般，愈发收不住哭声，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伏着床案大声哭了起来。
在这凤阳监里，只怕最寻常的就是这哭声，外面看守的人相视一笑，像是见着了最平常的情景一般，眼底并无丝毫波澜。
偌大的凤阳监，久久地回荡着佳期的哭声，尽然透露着绝望，甚至到最后外面的人都有些迷茫了，这明明不算严重的罪名，怎么就值得这位郡主娘娘哭成这个样子，众人只当娇养惯了的王府千金苦熬了这么些日子，吃不了苦头，才哭成了这个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佳期只觉得自己要被抽干了一般，竟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挣扎着直了直身子，空洞地看着容贵妃方才停留之处，眼睛一疼，却落不下泪来。看了许久，她抽泣着退了几步，跪在不远处，朝那个位置深深拜了一拜。
清宁宫中
“臣侄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懿安千岁。”
虽说少了佳期，这例行的朝拜却是一如往常，没有一日更改。皇后也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平常，温和地吩咐众人起身，又赐了茶和点心，含笑看向众人。
“毓哲这些日子怎么了？本宫瞧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可是病了？有没有召太医瞧瞧？”
虽说她如此情状任谁都知是因为什么，可皇后言语满是关怀之意，毓哲也不敢拂逆，只想找个旁的由头应付过去，可坐在对面的芊诺却笑得明媚：
“毓哲郡主身子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病了呢？准是想到怡亲王正在回京途中，担心皇叔的伤势才病的吧。”
自从佳期出事，恒郡王府得势，恒世子战场得力，芊诺竟渐渐坐上了和毓哲相对的位子，甚至渐有平起平坐之势。毓哲每每见着她，心中便像是被滚油烹着，烈火烧着一般，只恨怡亲王府出事，佳期也受牵连，不敢再像从前一般针锋相对。几经忍耐，只推说身体不适，早早便离开了。
清宁宫夏景正好，花开有致，错落缤纷，可落在毓哲眼里，却实在碍眼，侍奉在一旁的藕秋等人见自家郡主如此，自是心中了然，只劝慰道：
“等王爷回来了自是会替安夕郡主做主的，郡主且再耐心等一等，顾念好自己的身子吧。”
“姐姐宫里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郡主放心，这事情本身也是隐秘的，问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结果。她们按着王妃的吩咐只说不知情，人今天一早才从慎刑司里接出来，已经送到王府了。”
“那就好——”
毓哲往日如何风光肆意，还从未有过如此颓丧的样子，从前眼里的光辉也没了大半，竟是一番萧条景象。藕秋等人担心自家郡主出事，也害怕这番情景被有心人瞧了去乱嚼舌根，便匆匆扶了她回去，不在话下。
“琦慧你还只是个县主，对待亲王和郡主如此不恭不敬，可不是正理。”
皇后啖了口茶，把玩着手中的碗盏，面容清冷，毫不留情的样子。
“臣侄知罪，只是臣侄无意冒犯尊长，还请娘娘明察。”
“呵——”皇后冷笑：“恒世子得力，自然是陛下的恩典，也你们恒郡王府的脸面，既然得了恩遇，便须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些，才不辜负陛下的隆恩啊。”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琦慧代父王和王兄领谕，王兄传信过来，说是已经向陛下上书，言明前线将士不足，王兄空领高位，心有戚戚。为显龙威，请派皇子为大元帅，王兄愿意牵马坠镫，万死以报皇恩。”
皇后手上一顿，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痕迹，只含了笑道：
“恒世子进退有度，举止得宜，自是恒郡王教养得当的好处。只是这派遣出征的皇子……”皇后垂眸，指尖摆弄着碗沿，心里细数了一番：“恒晅一向得皇上钟爱，只怕此番西征，是要劳碌一番了。”
“汾阳王殿下自然是上佳人选，只是……”
芊诺眼中含笑：
“只是安夕郡主传递皇上饮食作息一事，无非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庄亲王府，一个就是她自小侍奉的汾阳王殿下。现在这东西没有传递出去，虽说减轻了罪名，却也把这两处都拉下了水，事情尚未理清，想必皇帝叔叔是不会放汾阳王殿下过去的。”
皇后缓缓落下了杯盏，低垂的眼眸中不露丝毫情绪，过了片刻，只淡淡地说：
“后宫不得干政，琦慧你要谨记。你们只需感念皇上恩德，至于圣意如何裁决，不是你我应虑之事，你可懂得？”
琦慧嘴角一挑，点头应允，回过头来眼神落在方才毓哲落座的地方，久久不愿挪开，眼中风云翻涌，繁乱莫名。
三日后，团员殿内
“什么……皇上封琦慧为郡主，入和睦阁？”
晋封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六宫，毓哲茫然地看着紧低着头的藕秋，还是不能相信。
“皇上与恒郡王不睦，怎么可能晋位于她？”
正疑惑着，毓哲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拉住藕秋的手问：
“那恒王叔呢？可有晋封亲王的旨意？”
藕秋连忙安抚：
“没有没有，据说是恒世子有功，皇上赞许他不邀功，不忘本，当时皇后娘娘和琦慧县主在场，便当即赏了这个恩典，再就没有更多的了。”
“难道……难道皇上认为父王邀功忘本不成？”
毓哲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藕秋听在耳里，心知不好，连忙摇了摇头，示意旁人关好门，蹲下身劝道：
“郡主越说越疯魔了，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事与王爷有什么关系？郡主可不要多心了。”
“对，对——我不能多心，我不能多心——”
“可是，和睦阁呢？姐姐还没回来，怎么就叫她住在姐姐的地方呢？”
“这件事奴才也问了问，皇上并未言明叫琦慧县主……郡主住在何处，是皇后娘娘旨意，说是余下的配殿还没有修缮妥当，和睦阁什么都齐全又空着，叫那位郡主先住上几日，等修缮妥当再搬过去。”
“皇后娘娘？”
毓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跳将起来就要出门，口里还念叨着：
“我要去找恒晖哥哥，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到底是自小相处的情谊，佳期不在，毓哲似乎也只有他，可以信任和依靠了。
“郡主——”
藕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昌陵王殿下已经领了旨意，点兵去西疆平乱了。”
“什么？”
毓哲栽坐在长榻上，看着偌大的宫室，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那团团密纹的花样，就像是张牙舞爪而来的妖魔，四面八方跌撞而来，挥之不散。她瑟缩在床头，任凭自己仅仅残存的信念被这种无力感吞噬消解，再也没有了力气去独自面对一切。
她望向和睦阁的方向，眸光哀恸，那个曾经给她希望和光亮的地方，只怕以后，只有无穷的梦魇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拿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