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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一箭三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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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宫
“皇帝的动作还真是快,趁哀家病着,这就拿佳期做了筏子。一箭三雕,真是好计谋,好决算啊。”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呵——”太后瞥了一眼立侍于外围的解语,眸中意味莫名,略作思量,终究对身旁的翠轩解释道:
“既打压了老七和容家,又挟制了老六和哀家,这如今容府和老七都不在军中,兵权虽在老五家的世子手里,可恒郡王府这些年被皇帝冷落,在朝中根基根本不足,只能都依着皇帝的意思以求自保。皇帝趁此机会安插眼线、培植党羽,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拿着一个郡主的位子,既让那边感激涕零,又让咱们投鼠忌器,可不是好决算吗?”
翠轩一边细细地听着,一边惦记着身后的解语。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她多少能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太后不曾开口,她也不好张扬,只小心地服侍着太后用了药,方才盘算着太后的心意,多问了几句。
“跟了哀家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太后佯作嗔怪,翠轩也只略略请了罪,照常服侍太后漱了口,只请太后赐教。
“皇帝虽说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毓哲,现如今拿住了期儿便是牵涉了毓哲,敲打了怡亲王府,又让哀家不能插手,哀家如若插手,便是偏心了老六,皇帝是拿准了哀家为着老六一家不敢多言。老六若是开口,这罪名轻了是不恭不敬,若是重了,说他不忠不孝心思叵测不说,还落实了期儿的罪名。老六这个孩子一心为了王府,连带着旁的事情也一概不能多管多问。”
“再者,佳期一开始就是皇上选给容钰那孩子的人,她年纪小,看事情未免浅了些,只想着和这几个姐妹亲近。她同庆欢交好也就罢了,皇帝估计也乐见其成,可她又亲近毓哲,还连带着让庆欢和毓哲都融洽了不少,让容家和怡亲王府亲近,这不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如今期儿因为毓哲闹腾出了事,正好叫这几家心里有了隔阂,膈应着自然疏远些,他们抱不成团,皇帝看着才安心。”
翠轩只听得心惊,不远处的解语却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特别,低垂的眸子里也没有一丝波澜,竟像是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
太后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于眼中,润了口茶继续道:
“皇帝抬举了琦慧,就是抬举了恒郡王府,你且瞧着,这虽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之位,落在恒郡王府眼里,只怕他们有的惦记,这心里惦记着,哪有不唯皇帝马首是瞻的?”
“皇帝不愧是先帝选出来的,这步棋下得真是好,若不是哀家多活了这些年,只怕是也瞧不出皇帝这番心胸。”
太后虽然是皇帝生母,可如此言论,听得翠轩心里都生出几分害怕来,正欲劝阻一二,边听太后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对着久久没有反应的解语道:
“你说,皇帝的心意,哀家说对了几分?”
解语眸光一闪,竟没有旁的动作,只当即跪下,态度恭谨:
“回太后娘娘,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好。”太后眉梢一挑,冷笑连声叫好:“好好好,不愧是哀家调教出来的,今天哀家的话,你大可以说到皇帝跟前去,你也替哀家提醒皇帝,哀家不指望他多看重与哀家的母子之情、与老六的兄弟之情,只是凡事留几分余地,不要做得太绝得好。”
解语似是料定太后不会发落自己,虽然垂首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面上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皇上留着郡主的名位,便是顾念着与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与庄亲王的兄弟之情。郡主能有今日,也是行事欠妥了些,皇上小惩大戒,也是为了郡主着想,况且郡主乃是皇上的臣子,能为皇上所用,也是郡主和庄亲王府的福气。”
翠轩姑姑在一旁听了实在气极,只担心太后会愈发气坏了身子。而许是心里早有如此料想,太后倒是平静了些,冷冷地瞧着她,神色肃然:
“你承认得倒快,是哀家小瞧了你。”
“奴才不敢。”解语叩首:“奴才不敢欺瞒太后,也不敢违逆皇上,若有罪责,奴才自应承担,只是皇上希望太后能为大局着想,皇上为了郡主的前程多有费心,千挑万选才选定的,有容家帮衬,庄亲王府自然富贵平安,至于眼下如何困顿,郡主为着以后的福气,承受一二也未为不可。”
太后之威,即便是皇后见了也多半心有戚戚,而解语却还是那样一副平静恭谨的样子,没有丝毫怯惧之意。而其实她方才的话,字字句句都言中太后心事,翠轩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深意——
“传哀家旨意,解语赐名谨宁,从今以后跟着琦慧侍奉。另,蕴珍宫西配殿修缮完之前,琦慧还住在原先的宫室,就不必多折腾一趟了。”
解语平静依旧,行礼谢恩,只在心中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
“谨宁——”
而此时,琦慧并不在宫中,凤阳监外侍奉的人也是奇怪,这本来无人问津的凤阳监是流经了怎样的风水、撞上了哪方神明?才不过半月,这门槛不知已经踏进过多少贵人了。
恒世子新贵当红,琦慧又新得晋封,眼瞧着是炙手可热,众人自然众星捧月地迎了出去,面带讨好之意:
“郡主见谅,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们实在不敢放郡主进去,还望郡主体谅奴才。这凤阳监风水不好,郡主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你这个奴嚼什么胡话?”跟着芊诺的婢女见有人阻拦,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这前前后后有多少人来过,你真当郡主不知道吗?竟敢轻慢皇上亲封的郡主,怎么?她们都进得来,偏偏就我们家郡主进不来了不成,那我们郡主可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分说分说,看看你们这些阳奉阴违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她说得颐指气使,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倒是叫管事的人心里暗暗“呸”了一声:
“不过是封了个郡主,就敢放任婢女在凤阳监门口撒野,就是皇后娘娘也没这般给我们没脸,真是活的久了嫌命长。”
只是心里虽然这般想着,面上还是不敢露出分毫的,只陪笑道:
“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不过是按着旨意办事,姑娘何必为难我呢?况且这地方不吉利,郡主恩福双全,何必沾惹呢?”
“你这奴才——”
芊诺拦住了还想争论的婢女,眉眼含笑地说道:
“正因为本郡主恩福双全,才不怕这里不吉利。里面的那个也是郡主,我也是郡主,怎么她能承受的,我就承受不了了吗?”
“这……”
“我连宫禁都出得来,皇帝叔叔自然是默许的,你们就不怕违逆了皇上的心意吗?”
那管事的犹豫再三,又眼见芊诺吩咐人拿了赏钱,心一横,命人让开了路,挤出笑脸亲自迎她进来。
佳期本在看书,方才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心下便有了数。过了片刻,又见余光处多了一团人影,便只缓缓翻了书页,轻声道:
“我原猜到县主会来的,只是比我想得快了些,县主也太沉不住气了些。”
佳期虽数日未曾好好梳洗,可所幸这里阴冷,虽是夏季,她也只是周身略显凌乱了些,这自小的气度还是一分都没折损,一身素衣虽污损了几处,倒也还不至于狼狈。
这些落在芊诺眼里,渐渐化作丝丝缕缕的不甘和怨愤,在眼畔深处流转,身边的侍女见此情景,连忙叫嚷道:
“皇上已经下了晋封的旨意,郡主可别称呼错了,以后可要记得改称郡主,记住不曾?”
“郡主?”佳期心下一冷,面上却还是如水的平静:
“恭喜。”
眼见方才的话未曾有什么效用,那婢女觑着琦慧的神情,又梗着脖子道:
“恕奴婢多言,虽然同是郡主,这两个‘郡主’的分量可是不一样的,里面的这位获罪,我们郡主却是御笔亲封、恩福双全,那么里面的是不是也该和我们郡主行礼问安呢?”
佳期见着几人这副样子,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可笑之感,只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放下书本,定神看向外面的人:
“郡主今日来,总不会是只为了我的一声问安吧?”
“呵——”她轻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想不到这段日子,郡主还是这般清闲,我记得这晋封的礼节还是有几分繁重的,想必是郡主心思细巧,学得快了些,方才有闲心理会这凤阳监,理会我吧。”
“既然这般清闲,不如进来多坐一会儿,只在外面站着有什么意思?”
芊诺眼中藏了几分薄怒,身边的人也是各个吹胡子瞪眼,正欲反驳,却都被芊诺制止:
“自然不是。”
“我只是想来问问姐姐,和睦阁里可有什么姐姐心爱的物件,我住进去以后一定会替姐姐好好爱护,绝对不叫它们出什么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