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平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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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笙还想再追问什么，但是墨羽师兄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
“各位请见谅，一时误会。”姽婳出来打了个圆场。
鉴宝宴上的人不少，此时都聚焦着他们，她只能先按下心来，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堂中的那把剑。
剑确实是好剑，铸铁打造的剑身通体黝黑，长约三尺左右，以双笙的眼力哪怕这个距离也能看清这把剑上出类拔萃的工艺。从最早制范的阴阳纹便精细讲究，熔炼更是毫无瑕疵，一看就是出自大匠之手，那些阮城商铺中自诩为名器的宝剑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更难得的是在这个以唐剑样式通行的世界，这把剑的外观走的竟是春秋剑的制式，满满是时间的厚重感。
不过，它确实不是湛卢剑。
如果按照之前接触过的名剑谱上的剑来比较，无论是最早的赤霄剑，还是最后的承影剑，他们真正让双笙为之惊叹的并不在于剑体本身，而是剑中所蕴藏的灵气，那是剑侍能清晰感应到的灵气，无与伦比，所向披靡。
这把剑没有，它就像是一个空壳，哪怕外形如何相似史上描述的越王湛卢剑，它也不过是照猫画虎而已。
但前提是，如果他们口中的湛卢剑，真的是历史上那把湛卢剑的话。
毕竟时间空间都不一样啊。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湛卢剑”重新被纳入了人群的焦点。此时人们可以自行上前品鉴此前呈上的所有宝贝，依照谢府往年的规矩，除开最终的宝剑，其他宝贝只要给出合理的价格，谢家也乐意出手。
“那把剑，应该是出自平阳先生之手，我见过当今世上许多铸剑师的手艺，那把剑和平阳先生的锻剑手法如出一辙。”墨羽并没有上前，他端坐在桌边上，对正准备去细察湛卢的双笙说道，眼中的笃定让双笙不禁停下了步子。
重夜忽然出声道：“你何时见过平阳先生的锻剑？”
“小十七身上的空蝉剑，就是平阳先生为师父打造的剑。”
“啊？！”双笙惊讶地瞪大了眼，“空蝉剑不是门派的制式剑吗？”
“只有这把，是不同的。”墨羽微微一笑，“师父一直都觉得小十七有天分，又肯努力，所以这把剑就交给了你，他说因为自己平时少有使剑的机会，又不想暴殄天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由衷的赞誉，没有任何嫉妒或者不满的情绪在里面，不似作伪。
双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师父太看得起我了……”
还有句话有点欠扁她不敢说，其实她真的不缺好剑，空蝉剑交给她，也算是一种浪费吧？还不如交给墨羽师兄或者长鸣师兄来得有意义。
不过……“空蝉剑是平阳先生打造的剑，你为何不一早跟我说？这样我就可以实行我的计划了啊！”
“计划？”
这个计划是见到御虚门的时候想到的。平阳先生嗜剑如命，之前重夜也提过，只要有足够的动静吸引他看到龙渊或者承影，也许能引他现身，然而还有一个办法……
“作为一个铸剑师，又是一个剑痴，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姽婳皱眉，“不就是剑吗，一把好剑。”
“那还不够。”身为剑痴，她最能理解这种执念，她相信平阳先生也有那个属于他的执念。
“亲自打造一把名剑。”重夜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还是前辈聪明。”双笙向他眨了个眼睛，惹得重夜抬手轻咳了声。
“想想这几年谢家每年都推出的宝剑，也许就是平阳先生做的尝试。”双笙继续解释道，既然之前确认了谢家的剑是平阳先生的作品，而且每年都能推陈出新，那就说明平阳先生确实和谢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这样，通过谢府的鉴宝宴，应该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说过她并不想利用龙渊或者承影来做诱饵，况且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也懂，龙渊承影若真的堂而皇之拿来引人注意的话，很难说不会把什么其他的牛鬼蛇神吸引来。既然平阳先生喜欢铸剑，就给他机会铸剑，让他知道他们有铸造名剑的材料，他自然会迫不及待地来找他们。
可是，这就需要让人相信他们说的话。
材料她真的有，但赤霄剑的残片，一般人很难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她一开始想过，如果重夜愿意的话，可以尝试借用重夜第一剑修的身份，红莲修罗身边一直没有趁手的佩剑这件事早已是黄泉界人尽皆知的事情，以他的立场提出铸剑的要求，作为一个铸剑师，应该会很愿意给黄泉界的第一剑修铸剑，也会相信他有足够打造名剑的材料。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红莲修罗，这时候御虚门的存在，就成了可以利用的条件。
红莲修罗离开了师门，却也不是被定罪，是他的师父亲自下达的命令放他离开。即便御虚门发现了他，揭穿了他的身份，他也不需要担任何责任，反倒是被御虚门证明了他是真的红莲修罗。
让御虚门发现——重夜承认身份——提出来此想要铸剑的目的——诱使平阳先生出面，这就是她的原计划。
这计划唯一的问题，和用龙渊和承影做诱饵一样，只不过这次诱饵变成了重夜。
所以到底她还是不希望这么做的，哪怕重夜应该不会拒绝。
现在知道空蝉剑是平阳先生打造的剑，事情似乎就简单了许多。
她只需要以空蝉剑主人的身份做重夜的事情就行，既然曾经给师父铸过剑，无论是出于对昔日主顾或是老友的感情，还是对旧人的信任，平阳先生应该也会现身。
“你？去找谢振生提铸剑的事？”她说完自己的打算，重夜微微拧起眉。
双笙：“有什么不妥吗？”
重夜修长的指节轻扣着桌面，向着人群中央被簇拥的谢振生投以一瞥，慢慢说道：“八年前平阳先生销声匿迹，同一时分起谢府却年年有宝剑出世，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
双笙的表情仍旧有些不解，姽婳却率先小声地抢问道：“难道谢府囚禁了平阳先生？！”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就连一边的墨羽也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并不是不可能。”他静静地望着双笙，“凡事小心一些。”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躁动声。
“御虚门拿出了十分的诚意，谢府却油盐不进，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堂前穿着御虚门门服的男子横眉冷道。
谢振生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浪荡：“倒不是谢府不近人情，谢府的剑，一向有市无价。”
“说到底，也不过是钱多钱少。”御虚门的那位师兄果然被谢振生高傲随性的态度惹毛了，“看来谢公子是看不起我们这等清修士，那又何必邀我等前来？”
“闫道长何必如此心急，我只是说这剑不卖，可没说不送。”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送？谢家公子居然要将向来只肯私藏的宝剑送人？他们有没有听错？
折扇啪嗒阖上，搁在谢振生的掌心中，他垂首一笑，“在座的各位有许多新面孔，想来彼此也很陌生。其实此番各位作为我与幕僚邀来的宾客，多是身手不凡的修者。”
双笙讶然地和重夜对视了一眼，四周的人们也都纷纷互看起来。
“今日的鉴宝宴，本就为‘湛卢’择个良主，若各位有意取得这把‘湛卢’，请随我至谢府的校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振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笙感觉他的目光刻意从她身上缓缓巡过。
这下人群无论是真心想得剑，又或者是看热闹的，全都往谢府校场而去。
去校场的途中，之前去找龙渊问情况的承影又回来了。
“那处院落里还有个地窖，里头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承影颇为嫌恶地道，一贯崇尚优雅的他显然不能接受方才见过的景象，“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铸剑师。”
双笙刻意放慢了步子，和重夜他们落在人群的后面。
“听起来真的像是被囚禁了似的。”双笙越发担忧地抿唇，“如果真是囚禁，即便我提出铸剑的要求，也不会有任何回应，甚至可能因为这样让谢公子把先生藏得更深。”
“你去吧。”坐在轮椅上的重夜偏过侧脸，“我现在腿脚不便，而且如果擅自离开太明显。”
“可是那个谢振生……”双笙斟酌着怎么开口：“他似乎对我很关注，我怕……”
重夜顿了一下，目光移至姽婳身上。
姽婳了然地点点头：“交给我呀。”
“欸？”
姽婳赶忙把她拉到走廊旁的假山后：“一点点魂气就好。”他的手握在双笙腕间，双笙也任凭他从身上带走一丝魂气。
姽婳仿佛真的深吸了一口香甜的气味一般，整个人沉浸在餍足感里：“双笙姑娘，你真的是太美味了。”
啪嗒，姽婳吃痛地扶着腰转头，一颗小石子在他脚下的地上滚动开去，重夜坐在轮椅上冷淡地盯着他，“画蛇添足。”
姽婳谄谄笑了两声，此时此刻姽婳的面貌开始变化，不一会儿就化成了双笙的样子。
“因为不是画皮，只能坚持到魂气消失，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双笙姑娘你可要快点。”
双笙点点头，不浪费时间，飞快地循着承影来时路离去。
＊ ＊ ＊
谢府不算大也不算小，好在今天大部分的人手似乎都被派去安排鉴宝宴的事情，沿路双笙在承影的指引之下，少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来到的那处僻静的院落。
院落藏在整个谢府的最边角，重重叠叠的假山群后，就连进入都要九曲十八弯地绕行，一不留神就会折返回去，不过对于修者来说，直接靠轻功越过就好了。
龙渊站在院门口等候多时。
“我们都探查过了，这附近没有人驻守，也没有任何禁制，所以直接进去就好。”
剑灵们已经保持着虚化的心态，跟随双笙下了地窖。
这个地窖只有一间屋子，里头点着昏黄的烛火，双笙下来的时候，屋子的一角伛偻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的人。
屋子里回荡着金属磨砺的声音，而那人所站的位置，有火星闪动。
“……那个，打扰了。”双笙小心翼翼地出声道，“我是空蝉剑派的弟子，我师父名为太微，请问——您是不是平阳先生？”
铿锵的声音依旧绕耳不绝。
“前辈？”双笙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他一些，可那人全神贯注在打磨剑锋上，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好像魔障了呢。］承影隔了几丈远，皱着眉道。
龙渊有些不忍：［你要被关在这种地方八年，也要魔障的。］
承影睨了他一眼，龙渊这才发现自己举的例子好像并不是那么贴切。
双笙蹙眉想了想，把空蝉剑抽了出来，横在了那人面前，“这是你铸的剑吗？”
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乞丐似的男人抬手握住了双笙的剑身，三人倏地警惕起来。
但他只是歪着头，手指从剑身上轻轻拂过。
“空……蝉……剑。”
双笙蓦地脱口而出，“平阳先生？！”
他抬头，从满是污垢和乱发的缝隙里看她。
室内光线暗得几乎只能看清五官的轮廓，面前的少女不过十八.九岁的房龄，五官并不是那么惊艳，却很标致，甚至带了点少年的俊。
“你是谁？”那人像是恢复了清醒问道。
“我是第五双笙，空蝉剑派的弟子。”双笙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身份又交代了一遍，龙渊已经在外头布了禁制，有人来他们随时都会知道，不过毕竟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双笙不想掉以轻心：“前辈，我是来救你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谈……”
“双笙！”龙渊忽然提醒，禁制被破，显然已经有人进入了院落。
双笙自然也第一时间在识海中感应到了，她迅速收回空蝉剑，手中的剑快速变化，承影的幻海一剑而下，四周的景象随之如潮水般幻化，将她的身形隐匿起来。
那个人的速度让双笙陡然一惊，不过她布好幻海的时间，人影已经来到了地窖之中。
烛火点亮他的侧脸，竟是谢振生。
这时候他不应该在谢府的校场吗？按这个时间算来，几乎是跟她前后脚的功夫就来了啊。
“有人潜入了这里。”不可思议的是，这竟是谢振生说的第一句话，禁制是剑灵布下的禁制，如果只是一介凡人的谢振生如何能感应得到？
更出人意料的是，平阳先生的手，指向了双笙刚才消失的角落：“是个小丫头……”
下一秒，谢振生的折扇呼地飞转过来，银亮的刀片自扇面绽开，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眼前。
双笙想也不想，足下轻点一记翻转完美地避开了折扇的攻势，下一秒闪身到了他背后，迅疾出剑正要抵上他的脖颈，却听得“锵”地一声！
咦？她的这声惊讶还未出口，身前的谢振生手中的剑已经转开，与她无形的承影剑交错成剑花，昏暗中火星不断，几乎快成了虚影！
“住手！”开口阻止的人居然是平阳先生。
两人双剑相交，蓦地后掠分开，看着彼此轻喘。
好快，这速度……比断弦境修者的速度还快！双笙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谢振生，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过她还是不甘地喝道：“平阳前辈，我是来救你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平阳先生慢腾腾转过身望着她：“救我？”
“对啊，你被谢府囚禁在此八年，难道就不想逃走吗？！”
噗嗤一声笑出自谢振生：“要救他……也要看他想不想被你‘救’吧？”
双笙不明所以地看看谢振生又看看平阳先生，见二人皆没有敌意，好半天才放下了手中的剑。
她站直了身躯，狐疑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并没有囚禁他，反倒是在帮他。”谢振生也放下了剑，倚着墙壁长吁了一口气，“好久没过招了，没想到一碰面就是一个硬茬，不过你啊……”他抬着下巴笑看了一眼双笙，“好好比个武拿走湛卢不好吗，杀鸡取卵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越发不懂了。
＊ ＊ ＊
一个时辰后，双笙和重夜一行人坐在这个秘密院落的屋内，对面坐着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平阳先生。
受不了的姽婳已经去了屋外透气，重夜抬手看似不经意地捂着鼻端，眄了一眼双笙，双笙只能回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结束了鉴宝宴送走了宾客，谢振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和他们一开始预料的都不一样，平阳先生是自愿留在这里的，甚至应该说，是谢振生收留了平阳先生留在这里。
八年前，平阳先生见到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剑，名为“湛卢”。
自此之后，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唯一做的，便是循着记忆中湛卢的样子，想要将它打造出来，也因为这样，他把自己隔绝到了人世之外，甚至因此妻离子散。失去了妻儿又无法打造出湛卢的平阳先生浑浑噩噩，终日食不果腹，如果不是谢振生在阮城郊外捡到了他，把他带回谢府，也许那个冬天就是平阳先生命绝之日。
只是被谢府收容的平阳先生依然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生命中除了铸剑别无其他。历经了八年时间，平阳先生总算打造出了一把最接近于记忆中模样的“湛卢”，他却依然无法释怀——依葫芦画瓢的东西，又怎能比得上真正的灵剑？
不过，不可否认这已经是一柄登峰造极的宝剑，谢振生不忍宝剑封尘，于是在今年的鉴宝宴才物色了一众修者，打算寻得一适合的人选赠剑。
双笙有一些意外，“你自己不是剑修吗，为什么还要送给他人。”
“我已经有剑了，人生得一剑足以。”谢振生坐到平阳先生对面，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双笙感觉被人捅了一刀，表情有一丝微妙。
“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也不打算要那把‘湛卢’？”谢振生最终把那把湛卢剑的仿品赠给了比武获胜的一个散修，“我以为你会感兴趣，难道你也和我一样？”
“那不是湛卢！”说话又是五师兄墨羽，他气鼓鼓憋红了面颊，听不下对方“湛卢”长“湛卢”短。
听到这句话，平阳先生才抬头有了点动静。
双笙不明白为什么墨羽师兄对那把仿品湛卢剑如此在意，赶忙安抚了几下平日里性格软萌好说话的五师兄，才解释：“呃，我手上已经有三把剑了，而且……”正打算提赤霄的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此时又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当时你为什么会来地窖，难道姽婳的把戏已经被你看穿了？”
“你的那位朋友能力了得，表面上我当然看不出来。”谢振生耸肩道，“不过，这几位在我府中来来回回，就有点不能忍了，自然要跟来看一看。”他伸指比了比双笙身后的两个人影，一瞬间，双笙、龙渊和承影都呆住了，重夜也微微拧眉。
“你……你看得见……他们？”双笙将信将疑地问。
谢振生笑道：“不然呢？”仿佛是天经地义。
“可是他们是……”
“你是剑侍？”龙渊从虚化状态中显现出来，承影也随之现身，只不过和平阳先生保持了四五丈的距离。
谢振生良久点了点头：“我是剑侍。”
只有剑侍或者与剑侍结合的人，才能直接看到虚体状态下的剑灵，但以谢振生的能力而言，显然他是前者。
此刻他缓缓从心口抽出一柄长约三尺的铜剑，剑身上有八方面，剑环处呈着规整的方头，就在他抽出剑的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驻足于他身后，丰神俊朗，不苟言笑。
“太康——”平阳先生的目光中忽然有了神采，伸手要抚，谢振生宝贝地把剑抽了回来，“前辈，我可是让你好好洗过才能碰啊，别乱来。”
“这是……”双笙第一次见到同类，加上又看到了新的剑灵，欣喜之情简直无以言表。
龙渊：“这是太康剑。”
太康剑并不在十大名剑之列，但也不算籍籍无名，剑中的剑灵自然能力比他们弱上许多。
两个剑侍就这个身份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在得知了龙渊和承影的身份后，期间平阳先生的目光就一直在几个剑灵之间转来转去，看得剑灵们背脊发凉。
“其实，我有一把剑，希望前辈为我重铸。”确认了谢振生值得信赖，双笙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赤霄剑的一片残片：“师父说前辈是黄泉界最好的铸剑师，所以我也只能拜托您了。”
“太微吗……为什么不敢带着湛卢剑再来见我一次？”一边冷嗤着，平阳先生一边拿起那块残片端详。
双笙张口欲言的嘴差点合不拢：“你说……师父他……湛、湛卢剑……？”
“啪”！平阳先生拍案而起，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连说话的唇都抖索不止：“妙绝啊——妙绝啊——”
一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唯独重夜看着对赤霄剑残片两眼放光平阳先生，也开始觉得背脊发凉。
“这锻剑手法简直鬼斧神工！人间难求！”原本已经丧到家的平阳先生，接触到任何剑有关的东西，似乎都能重新焕发青春，此时此刻他眼中的光芒万丈，仿佛能燃尽江海。
谢振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激动的模样，就连这次仿品的湛卢剑出炉他也不过亢奋了片刻就垂头丧气。
“前辈这意思……这把剑，您能重铸吗？”双笙不敢打扰他，却又忍不住打断他。
平阳先生布满老茧的手指，仿佛对待挚爱一般地自残片的花纹上抚过，整个人已经神游天外。
“不靠谱吧？”承影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激灵，顺道瞥了眼重夜，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重夜的脸色极为难看。
身为剑灵，龙渊亦有不忍地撇过头：“再摸要把他的垢刮下来了。”
重夜的手蓦地一抬，指尖一道法诀飞速落在残片上，一张一握，残片已然乖乖躺在重夜手心里。
平阳先生仿佛被抽了魂一般怒视着重夜。
而重夜也不遑多让，狭长的桃花眼中，幽光暗藏，冷凝着他压下声线道：“能不能重铸就一句话，别只顾着动手动脚。”
双笙禁不住轻笑出声。
僵持了半晌，平阳先生才逐渐冷静下来，目光里多了一缕清明。
“此剑并非凡物。”他长叹道，“哪怕是湛卢剑，至少还有匠工可寻，而它……”
双笙忽然想起来，赤霄曾经说过，名剑之中，分为神剑、魂剑和人剑三等，而他则是站在顶端的神剑。
神剑，是神造之物，又怎么是凡人可以铸练的剑？
重夜清楚看到她的眼中倏地黯淡无光，他低了低眉，替她开口：“所以，到底能不能重铸？”
“只能说，可以一试。”
双笙猛地望去：“试？”
“我曾看过古法典籍，确有天法铸剑的先例。”平阳先生越说越兴致勃勃，仿佛已经不是在跟他们解释，而是在自说自话，“虽然我未曾试过，但若能借用天法重铸此剑，那绝对是旷世之作！旷世之作！”
他语气中的激动情绪并没有完全让双笙昏了头脑：“那如果……失败了呢？”
“失败？”平阳先生终于转头正视她：“天道无常，天法冶剑，自是走得无常道，又如何妄言。”
双笙烦躁得无以复加，这句话的潜台词是——
坏了就坏了，他可不保修，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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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上元佳节。
谢府坐落在阮城的繁华街市一侧，隔着一条内河，拱桥的另一边就是热闹的长街。
受到谢振生的邀请，几个人住进了谢府的厢房。
下午平阳先生的一席话，让双笙心中忐忑不已。
她早该想过，就算是大匠之才，也很难能还原赤霄剑这样的灵物。
如果真的选择重铸，很有可能到最后连赤霄剑的残片都会消失不见。
而如果那样，不单是没了缅怀之物，重夜也可能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他说，他不是血肉之躯。
那是不是指，他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需要赤霄剑的剑灵？
双笙趴在窗边，垂头丧气地扒着头发。
眼中映着长街之上金碧辉煌，从这一端，到视线的尽头，仿佛印象里古时的长安城。
好热闹啊，和她的烦乱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
她靠在二楼的窗棂边，此时低头看去，院中的凤凰树下，一抹黑影悠缓而来。
赤红的凤凰花落在他的肩头，黑红相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以手背拂过花瓣，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望她。
“去灯会吧。”
他朝她抿唇轻笑。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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