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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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晨，明漪君少见得没有练剑。她还是起得很早，却只是盘腿坐在走廊上。
老年人睡眠少，小乌丸和三日月这种自认一千多岁都算老爷爷和老爷爷的爸爸的付丧神，都起得很早。往日他们来时，明漪君已经不知舞剑几回。现在却见她端坐其上，封月琴剑在一旁。
“我的天劫要来了，天劫来时，我不能在本丸里。”不等他们询问，明漪君便悠然说道。她说完还看了三日月一眼，毕竟那句义不容辞还言犹在耳。
三日月笑容依旧：“我随主君一道。”
明漪君笑起来，直言道：“你不行。”这群不修境界，无进阶之苦的付丧神，压根不懂天劫的可怕。她从走廊上站起身，背起琴剑，居高临下看着三日月与小乌丸，眼中只有从容与温和。她柔声道：“不用担心，一开始并无什么可怕。”
小乌丸问道：“主公要去哪里？”
明漪君信手一指凭虚山山头：“我今夜便回来，你们安心等我，决不能上山。”
她说完，身影瞬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数十丈之外。
本来明漪君现在的境界不会有天劫，可偏生她体蕴魔气，还生了心魔。算时间，心魔出时，就是天劫来临之日。
“这就是命啊……”明漪君悠然道，她在凭虚山山头上挑块最高的石头坐下打坐。
“我的心魔是什么？缘何而生？”
“心魔是执念，我执念什么？身死道消？还是，魔道非道……”
明漪君扪心自问，这些问题如同坠入池塘的雨滴，扰乱她止水心境。
“魔道亦道。”
这是明漪君的执念，三千大道殊途同归，魔道缘何非道？纵千夫所指，这也是明漪君想坚持下去的道。
雷云压顶，雷声轰隆，仿佛有苍老的声音在回答她。
“魔道非道。”
“执念非道。”
秀气双眉紧蹙，明漪君气血翻涌，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她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道本执著。”
划破白昼的闪电，就这样接二连三，直直落在打坐的明漪君身上。
雷鸣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消停，明漪君被劈掉一层皮，她闻着自己身上烤肉的味道，觉得有点香，然后她就饿了……
早有准备，再加上防护措施到位，明漪君安然渡过第一次天劫，实在是可喜可贺。
明漪君保持外焦里嫩回去本丸，把一众付丧神吓得魂不附体，剑雪甚至都认不出来是她了。明漪君心情大好，从鹤丸身边走过时还嘚瑟道：“没想到还能吓着你，值得。”
这个样子晚饭是不用想了，明漪君报个平安就去泡药浴。早前开垦荒山种的几十亩稀有药草派上用场，明漪君深感自己有先见之明。
她泡了大半宿，回房间时却看到药研和厚在庭院中比剑。她停着看了许久，这段时间她事情多，与他两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不过看两人剑势，明漪君便知道在她忙时，这两人并无偷懒，之前布置的功课都有好好学。
她等两人比完，各自指点两句，又道：“本丸规矩，输掉的脱光绕凭虚山跑一圈。药研，你去吧。”
药研一时间忘了还有这茬，不过想到他也不是头一个，厚还说以前天天跑，他也就点点头，麻利得脱掉衣服就风一样走了。
与利落动作形成鲜明对比，药研红透的耳根让明漪君心情愉悦。她看向厚：“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在心里万分庆幸赢下这局，厚摸摸后脑勺，道：“虽然大将无事，不过大家还是很担心你。你一回来就去泡药浴了，也没顾上吃晚饭。我和药研做了夜宵，想说在这里等你回来。但是光等着也很无聊，我们就随意练习一番……”
明漪君很欣慰，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有心了。”
厚的头发比看起来要硬一些，有一点扎手，却还是柔软的。恰如他人一般，坚强却不失温柔，明漪君忍不住大力揉两把：“来一起吃夜宵吧。”
月下走廊上，明漪君与厚中间放着食盒，并肩而坐。
“今天的天雷是因为大将吗？”厚看着天空，月光如水，静谧流淌下来。夜色悠远，看起来有种未知的神秘与温柔。
明漪君并无隐瞒：“正是。如果你们继续走这条路的话，以后也会遇到的。不，你们会遇到更多更可怕的事。”
“大将呢？”厚问。
“我？当然是要继续走下去了。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走下去。”
“为什么要修道？”
“因为活着啊。”明漪君微微一笑道，她捻起一个虾饺，细嚼慢咽吞下去。
厚似懂非懂，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握拳坚定道：“既然大将的选择是修道，那我就和你一起！”
明漪君吃完最后一个虾饺，拍拍他的背：“哎呀，我知晓了。谢谢你们的虾饺，快回去休息吧。”
厚点点头，不忘把食盒带走。明漪君望着他的背影，在他消失在走廊转角之前又出声喊住她。厚有些疑惑得转过头：“大将？”
明漪君笑起来，摆摆手：“无事，明天见。”
她其实是想说，这是她两千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虾饺。但这般深情款款的话语，实在不适合她。
厚却没有走掉，他把食盒放在一边，快步走到明漪君身前。他凝视着年幼的审神者，看尽她眼底的沧桑，内心想法脱口而出：“大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明漪君脸上惯是悠然从容，像是有些不解得反问：“嗯？为什么这么想？”
厚移开视线，低声道：“我还记得刚苏醒之时，大将明明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但自从去过论道峰之后，你来去匆匆，一刻闲暇也没有……”
“哎呀，忙碌亦非我所求。我无意世俗，世俗却滚滚而来，这也是我的无奈啊。”明漪君感慨，“不过此番忙完之后，或许能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时我们再来比过吧。”
厚面上一热：“那输掉的人还是要、要脱……”
明漪君坦然接口：“脱光绕山跑。”
粟田口家没有弃战而逃的人，厚视死如归得应声好就跑了。他跑出去好远，又满脸通红跑回来，把之前遗忘的食盒拿走。
厚走之后，明漪君轻轻叹口气。她回到房间，一只白色蝴蝶从后窗翩然飞入。白蝶落在她枕上，片刻后又飞走。
明漪君闭眼，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此日过后，本丸又恢复平静的日常。
九月末，讲道处落成。明漪君剑光游走，在门口镇石上提名落字“不谓道”。这当然不是她的取名水准，只是借了不谓侠的一点光。
她字迹苍茫辽阔，大气雄浑之势呼之欲出。就连剑雪，也不禁在这块石前驻足。
入十月后，天气已经很冷。今年寒气来的早，普通人家早已经换上棉衣，看天色，竟似有下雪之兆。
凭虚山外的八木镇，渐渐有修士涌入。
凭虚山间，本丸还是一贯如常。
明漪君把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确认登记在册的只有四振刀剑，一是石切丸，二是笑面青江，三是压切长谷部，四是山姥切国广。
加上现在本丸里的厚，药研，三日月，今剑，鹤丸，小乌丸，刚好十人。
鹤丸来找她时，只见明漪君正在刀帐上把登记在册的四人圈上红圈。
“只有四人吗？”鹤丸有些意外，没想到数量居然这么少，“会不会有许多人都没有登记？”
明漪君摇摇头：“就算有也是少数，不会很多。虚夜宫的公信力与声望摆在那里，不会有人想得罪蓝染。这其中孰轻孰重，他们不会不清楚。唉……”
“主公这声叹气，好像知道其他刀剑的下落。”
明漪君点点头：“我调查过虚境战事，五百年前，天时紊乱，民不聊生，虚夜宫联手静灵庭对抗天灾，也算是一段佳话。前任审神者便是在此战中身死……当年本丸并不在凭虚山，但天灾之后却落于此处。所以我推测，五百年前虚境的天灾只是其他世界的道祖斗法波及。至于山河破碎，付丧神散落，或许流落至其他世界。若是这样，虚境能余下十人，已经实属不易。”
鹤丸听得入神，思考起是何种力量才能导致山河破碎，如果道祖真的这般强大，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明漪君要执著仙途了。
明漪君没说的是，既然虚境已成孤岛，那剑邪、蝴蝶君和公孙月又是如何来到此处。老道士曾说本丸是奇妙之地，莫非便是指本丸连接着其他世界？
但连蓝染都不曾察觉这其中联系，仍旧认为虚境还是宇宙之中的孤岛，可见本丸并不简单。
自己在虚无之境五百年，战事刚好发生在五百年前自己身死之际，这会是巧合吗？重重疑问，让明漪君一时失神。
也只是一时，明漪君很快便回神。
“就算在其他世界，我也会把你的朋友都找回来的，虽然要花多一点时间，不过修道的好处就是活得久嘛……”明漪君道，虽然只是因为契约才要找的……但这个不必告诉鹤丸。“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是为何事？”
鹤丸恍然回神，道：“我有几个阵法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主君。”
这当然不是因为鹤丸勤勉好学，而是他发现，阵修用来恶作剧，实在是太方便了。
他以前彻夜挖坑，结果根本没有人愿意去踩。大家都只顾着自己，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实在是毫无战友之情……咳，扯远了。总之阵法方便，鹤丸练剑之余，很喜欢研究这个。
明漪君问他哪里不懂，一一解答之后笑道：“我阵法不精，大概也就能把你领进门，以后却都要靠你自己了。”
鹤丸闻言，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主公已经很了不起，我会自己努力的。”
明漪君笑起来：“那我等你学成之日，为凭虚山布下万无一失的护山大阵。”
鹤丸自然满口答应。
这次他在明漪君身边待得略久，出门时北风吹过，浅淡药草香味盈入鼻息。鹤丸不知怎得，嗅嗅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明漪君的发香。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鹤丸用力拿手拍柱子。这种变态的行为……太可耻了。可是那股清香挥之不去，实在诱人。鹤丸冷静不能，疯狂拍柱子。
路过的小乌丸眼见此景，忧心忡忡，觉得儿子又疯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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