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套》南左

94、茧

　　今晚总算是过了，不管最后的结果好，还是坏的，倒是黄瓜在那边愣了很久，似乎仍没从那一巴掌中缓过气来。
　　他一直站着，但我已经回到了寝室，时间刚刚跳过十二点，都快要凌晨了，人也快累坏了，自己索性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赶紧上了床，不过在关灯前，我还是看了看书桌上的那一双黑手套，这黑沉得，犹如此刻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沉默在外面更寂寥的夜色中，夜色一直都会有，梦也同样会有，我便在天亮之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又格外凄凉的梦，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早已是天光大亮了，我一惊，电话也来了，
　　“喂？”
　　“是我。”
　　黄瓜带着厚重的鼻音，好像一整夜都没睡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怎么，昨晚是我做错了，我太心急了。”
　　“哎，你终于知道了啊，我们作为一个人，首先要尊重对方，哪怕是一个警察，也要去尊重我的敌人，就算是嫌疑人，杀人凶手，那毕竟也是一个人，在审判还没落下之前，他还有一些权利在。”
　　“是吧！对不起啊！”
　　“我没怪你。”
　　刚刚说了那么多，也正是自己没去怪罪对方的意思，相信朋友也听出来了吧，
　　“嗯，你今天还要忙么？”
　　“对，等会儿还要去那边。”
　　“其实，今天是你休息，也是我休息，我们两休息同一天的。”
　　那又怎么了，对于他的这一份好心，自己似乎没能理解和接受，
　　“喔，我就不穿警服去了。”
　　“你不休息么？”
　　“休息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今天也空着，我出去走走也好。”
　　“骆驼，她妈妈会来接她么？”
　　“会！”
　　口气里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没准你过去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把她给带走了。”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也没这个可能。”
　　按照昨晚所见到过的女人那尿性，完全不会这么早地过去接人，以至于我现在倒也不急了，
　　“好了，不说了，我得过去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要是再不过去的话，人估计真的被带回家了，但自己在过去前，仍还是先买了一些东西给两个人。
　　林怡那边，我就让林晓带过去，当然了，聊一些话也是必须的，
　　“她怎么样了？”
　　自从恢复到正常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小女孩的消息，实在是因为昨天，我和黄瓜都太忙了，反倒是现在一问后，对方有点不乐意般地撇了撇嘴道，
　　“难为你还记得，她已经没事了。不过你能去看看她，也是最好不过了。”
　　“今天没办法，我要去忙其他的事情。”
　　“可你不是休息么？怎么还要忙？”
　　“哈？”
　　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黄瓜跟林晓说了我今天休息的事，
　　“你和黄华通过电话了？”
　　“没有。”
　　听了答案后，反而更加疑惑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休息？”
　　“如果不休息，那你应该穿的是警服。”
　　的确，她猜对了，
　　“嗯，是休息，但得忙别的事情，.........，对了，你还记得昨天我带过来的那个女生么？”
　　“怎么了？”
　　“她还在么？”
　　“在啊。”
　　眼前人儿听完便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不知道，我又不是那层楼的护士。”
　　也对，仍然是自己心急了，似乎只要一提起女孩和过去的小女孩，我就满是一副失去自控力的模样，时常会闹出一些有违自知的行为让人听着很想笑，至少如今的林晓是真的笑了，
　　“你忙傻了吧，怎么认识我这么久，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层楼的护士？”
　　很久么？自己好像并不觉得，似乎仍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事情，才能突然一下子地认识到了林晓，但我猛地抬起头时，又已然感觉到仿佛真的很久了，那两种互不相同的感觉，让自己陷入了格外的难堪之中，
　　“抱歉啊，我记性一直不好。”
　　“我看不是你记性不好，而是你压根就没有在意过我。”
　　“哈？”
　　某种担心终于来了，我也想到了黄华，
　　“哎，不说这个了，我得过去一趟，你就忙吧。”
　　对面人儿闻言皱了皱眉，可不等她再多说一句话，我早就是转身走了。
　　大概自己并没有考虑过太多的想法，因为现阶段，我从未提起过任何想谈恋爱的意思，我也同样不怎么对女生感兴趣。

　　一路就那么地过去，等后面到了目的地，自己反倒是犹豫了，我该不该进去？屋子里的人儿情绪又如何？现在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也还需要我么？这好多问题都没有一个可以被知道的答案，然而那些答案，却都在这面前的那堵门背后，事实仍然很简单。
　　我想得到一切的答案，所以便推门进去了。

　　周雅在屋子里看着窗外，她赤脚站在地上，待听到自己身侧的开门声，女孩有点疑惑地回头过来，似乎那黑白分明的眼神像是在问我，
　　“你有什么事么？”
　　最终却成了我先开口，
　　“不冷么？”
　　她摇了摇头，又转回到原先的角度，
　　“昨晚睡得还好么？”
　　可惜又没了声音，
　　“你怕我？...........，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随即便是一阵塑料相互摩擦的响动，在如今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无比醒耳，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买了点一些女孩子平时喜欢的零食。你看看吧，要是不喜欢，我再去买。”
　　自己递了过去，惹得周雅终于是动了，
　　“我，我不用的。”
　　“都已经买了，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过，却仅只捏在手里头，女孩抬头看了看我，有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的意思，
　　“昨天晚上，我去见过你妈妈了。”
　　“啊！”
　　和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出口的，更是周雅突然间变冷了的眼神，我知道，但自己还是说，因为后面她母亲来了周雅一样会知道，再加上我不希望她恨我，
　　“你要怪我么？............，其实，昨天我带你到医院里来，我就恳请过医生多给你开几天病床，可是没办法，就那么一晚上。你今天也只能出院回家了，不过我不放心，我就跟你母亲说了一下你的事情，她也跟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要！”
　　难得还能听到面前人儿这般激烈的反抗，着实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我也不能逼得太厉害，
　　“别怕，没事的，我跟你妈妈说话，她，”
　　话才说了一半，周雅又激动了，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那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你如果不说的话，我怎么帮你！毕竟我总不可能直接跟你妈妈说，我不能让你女儿回家？！再加上，我也没这个权利！”
　　“你有，你是警察。”
　　“但现在我并没穿警服。”
　　“那你为什么不穿？”
　　是啊，我为什么不穿么？难道就因为一个休息天么？好像又一瞬间自己没有答案，也同样给不了回复，
　　“穿不穿，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吧。”
　　“那你不帮我。”
　　话多了，口气也变得随便了，她的冲动，或许是压抑了很久之后的突兀间释放，就跟昨天的哭泣一样，周雅瞪着我，让我透过她的眼神感觉到了女孩的有血有肉，不再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某种绝望般态度，
　　“我帮你啊，我一直在帮你，甚至昨晚去找你母亲都还是为了帮你。..........，你昨天可是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话。”
　　“我说了，我不想回去。”
　　“那你不回去能去哪里？我总不能把你藏起来吧？”
　　“你可以的，你是警察。”
　　“警察也不能做错事！”
　　“这并不是在做错事，你那是在帮我。”
　　“但别人不会像你这么认为啊！”
　　面前人儿的心里防线算是在这一刻里彻底崩塌了，周雅放下了她之前对我的种种警惕和抵制，开始真心说一些自己的想法来了，甚至是求我，

　　“你救了我，我还得帮我，你也在昨天说过，你会治好我的。”
　　“那和你回家有什么冲突么？”
　　“我不要回家！”
　　又来了，根本就不说理由，
　　“你得告诉我你不愿意回家的理由啊？！不然你让我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非得要这样？我，”
　　她却哭了，倒显得我格外“心硬”，
　　“哭没用，你不想告诉我，我只能把你送回去，如果你说了，要是我确实能够帮得到你的话，”
　　“你一定能帮到我，别送我回去！”
　　怎么感觉不对劲啊，周雅如此强烈的反弹应该不对啊，她妈妈好像对她也还是不错的样子，
　　“你妈妈对你不好么？”
　　我想了想，只能如此问了，好在对面人儿终于没了顾及，
　　“一般吧。”
　　“既然一般，那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会不会是保姆的问题，多半是这个缘故吧，因为昨晚郑嫣也曾提到过，之前自己辞退上一个保姆的原因，是由于对方经常欺负自己女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问题都说得通了，
　　“对了，我记得你家还有一个保姆，是不是因为她经常欺负你，你才害怕回家？”
　　可惜，都错了，
　　“不是！”
　　“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我怕，我害怕！”
　　“先别怕，告诉我，你家里有什么东西在？有什么会让你害怕的人？”
　　我思绪一直都停不下来，哪怕周雅曾否定过我的问题，可自己却立马猜了下一个，人物自然是女孩身边的，特别是那个“浑身都是嫌疑”的司机，
　　“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别紧张，如果不愿意去想，那就别想，坐下来，慢慢的，............，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
　　好歹是安静了，
　　“你爸爸呢，我没看到过他，他和你在联系么？”
　　“嗯。”
　　身旁的人儿似乎对她的父亲并不排斥，
　　“你爸爸对你好么？”
　　“好。”
　　“怎么个好法，能说说么？”
　　“就是好。”
　　“喔，。那跟你妈妈比呢？”
　　“爸爸好。”
　　答案听起来始终都是肯定的口气，这些声音对于周雅来说，恐怕是很不容易的回应了，
　　“你爸爸在哪里？怎么不过来看你？”
　　“不知道，我不清楚他在什么地方。”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没有。”
　　“哈？”
　　自己哪里会信，光是看到面前人儿眨了眨眼睛，我就已经是知道她在骗我了，
　　“那好吧，没有就没有。”
　　可怜的女孩，谁也不会去逼她，
　　“哎，周雅啊，我说啊，”
　　“嗯？”
　　周雅回头过来，脸色中格外疑惑地看了看我，
　　“额，怎么说呢，我昨天见过你妈妈，感觉你跟她很像啊，只是，她那么好强，你应该也要坚强一点，人毕竟还是为了自己活着。”
　　“嗯。”
　　“现在你不怕我了吧？”
　　“嗯！”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