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邀月共饮

2、造化弄人

　　我从出生以来就没碰到过一件好事。父母曾请算命先生给我批过八字看过名字，说我这名字起坏了，叶洪涛，怒涛中的一片树叶，随波逐流，最是凶险不过。况且我五行属火，而名字中有两个字都带水，把心火都浇灭了。注定一生都会被命运所戏弄。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真的被言中了。小学毕业时，赶上考试改革，我虽然考的很好还是被大波轰到了一所很一般的中学。中学毕业时修建了一年半的体育馆落成了。高中毕业时投入巨资的多功能实验楼竣工了。大学总算赶到新宿舍楼建成，我也毕业了。就连我家门前那条泥泞的小路，也在我搬家后不久被修成了柏油马路。这不禁使我感叹造化弄人，如果自己晚生几年该有多好。
　　命运之流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叹息而发生丝毫的改变。大学毕业后我四处奔波寻找工作，向各个公司投递简历，一趟又一趟的跑人才市场，直到球鞋都踏破了两双，也没有得到一丝回信。而我那些旧日的同窗，虽然成绩都没有我好，却因为家里有关系，一个个都被安排到了想想就令人眼红的公司，拿着我想都不敢想的丰厚收入。说起来家里并不指望着我来赚钱，父母早先下海经商，开办的公司到现在已颇具规模，只要我愿意当个经理不成问题。但我就是坳不过这口气。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靠父母吃饭，说什么也要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来。也许是被我持之以恒的精神所感动，终于有一家公司同意我进行俩个月的实习，合格后就能成为正式员工。听到这个喜讯，真是乐坏了我，当晚就掏腰包请几位哥们在路边的小饭馆搓了一顿，多日来的烦恼痛苦似乎也在杯盏间烟消云散了。
　　由于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我干起来也就倍加的努力。别人能做一份，我就争取做两份，虽然常常加班到很晚，但当我一边品着浓香的咖啡，一边审视自己一天来的成果时，就会产生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因为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我甚至以为自己一定已经摆脱了厄运的纠缠，等待我的将会是光明的未来与锦绣的前程。然而我错了，以前诸多的不幸仅仅是厄运的开始，更为不幸的事情正在悄悄地酝酿之中，准备在合适的时候爆发出来将我彻底摧垮。
　　就在我快要成为正式员工的前夕，体检突然查出我得了胃癌晚期，医生告诉我即便接受治疗，也活不过五年了。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而屋漏偏逢连天雨，由于我还不算正式员工，没有医疗保险等社会保障，所有的治疗费用都得自己掏。接下来的事情我很自然就想到了，没过两天公司就以我无法胜任为由，将我辞退了。
　　这事若是换了平时的我恐怕早把肺气炸了，但经此一病，我的热情雄心理想似乎在一夜间就像被一场暴雨浇灭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几天来我辗转难寐，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接近死亡而带来的恐惧。我不禁想起学生时期最爱说的一句话“老子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仔细想想我似乎一直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可贵。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享受生活上。但一切都晚了。晚上，我给远在北京的父母打了电话，聊了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听父母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妈，我想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订了一张当天晚上8点多回北京的车票，下午结算了房租，水电费，又去和几个老同学辞行，谈到我的近况，大家不禁唏嘘嗟叹，感慨造化弄人。想到这也许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我的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等到一切都办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我住在静安区，离火车站虽然不是太远，但万一堵起车来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了。于是我赶紧把行李搬到楼下，去拦出租。可是正值下班高峰，几乎每辆车都载着客人，等了一刻钟，竟然连一辆空车也没有。我转身提起行李，正打算离开去做地铁时，突然看见从对面来了一辆空车，赶紧挥手拦了下来。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正要打开前门坐进去，突然不知从哪跑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禁吓了一跳，转身看去，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五官俊秀，尤其是两个眸子皓若朗星，炯炯有神。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车让给我们啊”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弯背驼腰，柱根拐杖，看起来已经很大年纪了。这倒使我有些为难了，不让吧，我又不忍心让一个老人家站在风里等着；让吧，我又恐怕自己来不及。就在我左右为难之时，早已等得不耐烦地司机按下侧窗玻璃，冲我喊道“还走不走了”。我赶紧向少年解释
　　“我也很想让给你们，但我还要赶8点的`火车”
　　“啊，你也去火车站啊，那太巧了，我们也是。我看咱们就稍微挤一挤吧。车费我们来出。”
　　少年不等我回答就向那两个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我心中不禁微微有气，本待还要说些什么，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司机等了老半天，早已不耐烦了，急着催促我们上车。我想他们三人既然是一起的，就把后座让给他们，好让他们坐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于是我第一个坐进了前排的副手席。冬天的夜黑的早，六点多就已经一片漆黑了，路边虽然有一排稀稀落落的路灯，但仍显得有些昏暗。我透过侧窗去看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除了一个老人外，另一个似乎是个少女，由于灯光昏暗面目则看不清了。不知为什我竟觉的那个老人似乎哪里有点怪怪的，但究竟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少时三人都上了车，就在此时，对面开来一辆桑塔纳，车头远光灯亮的刺人眼目，我下意识的超后视镜瞧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吓掉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