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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花小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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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了一个小小的土山包,在葱葱郁郁的树林的遮掩下,一座破破烂烂的庙宇显露出些头角来,在残垣断壁中依稀可见“花神庙”三个字。
元花不等阿父,一马当先地向破庙跑了过去。
“小草儿,我来啦!”人未到声已至。
供桌的破布后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来,圆圆的眼睛看到元花,飞快地从桌下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直挺挺地站好。
小孩儿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样貌虽然是生得不错,可是因为一直在外面乞讨,常年吃不饱饭,又衣不蔽体的,总是面色蜡黄,再加上脸上总是蒙着一层泥灰,所以除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实在看不出来原来也是个清秀的美人胚子。
“元花姐姐,你来啦。”说罢,小孩有些紧张地绞着脏兮兮的衣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元花刚进来,就有些被里面厚重的灰尘呛到,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才看到快要和这破庙融为一体的小草儿。
“小草儿,你躲那里干什么?快来,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元花将蹄肘子给小孩递了过去,然后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拍了拍草席子上的灰尘,就地坐下。
小孩还是拘谨,仿佛是自卑惯了,瘦削的背总是弯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地面,不怎么敢看元花的眼睛。他双手捧着肘子,像是捧得什么圣物,虔诚地一下一下小口地啃着,偶尔抬头看一下元花,仿佛确认什么似的,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
元花看着小草儿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难受。她一手搭着小草儿的肩膀,一手顺着他枯黄的头发轻柔地抚着,想要将小孩那一头乱蓬蓬的头给理顺。
元花没有兄弟姐妹,除了阿父,没有什么亲人,虽然一直把魏爷爷和黄叔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毕竟是长辈,有些隔阂。
其实元花一直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来着的。
于是,当元宵节过后,阿父打猎回来带回一个小小的男孩时,元花还以为阿父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从外面收养了一个弟弟呢。
喂小孩喝下一碗小米粥后,元父才道是在山上捡回来的。
元父将小孩那一身被雪水化湿的破烂衣裳扒下,给他套上元花的灰布袄子,又将他放在暖烘烘的炕上,用被子将他捂得结结实实。
两个多钟头过后,小孩悠悠转醒,才晓得原来小孩是没有吃的饿得发昏,想要在山林子里面扒几只田鼠充饥,可是天寒地冻的,田鼠都不知道藏哪个旮旯里了,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儿哪里能逮得到。不知不觉竟然昏在了雪地里,没有被狼吃掉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
小孩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乞丐。元父有心将小孩留下,给元花找个弟弟。可是小孩不肯,说是要和照顾自己长大大伯二伯在一起,要是自己走了,他们会孤单的。小孩的大伯二伯都是身有残疾的乞丐,小孩和他们在一起肯定会吃很多苦,可是元父也没有勉强小孩,只是让他现在这里住一阵子,将身体彻底养好再走。
小孩在元花家里住了三天,元父要出门打猎,回来后还要料理猎物,没有多少时间陪小孩,一直都是元花和小孩待在一起的。
元花很喜欢这个小孩,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有点像雪地里一动不动地小兔子。
小孩没有名字,其实不止是小孩,许多居无定所的人都没有名字,就像耍猴摊的那个老翁,他没有自己的姓,也没有自己的名,然而偶然一次有人冲他喊了一句“老狗头”,慢慢地“老狗头”便成老翁的名字。
可是,小孩连“老狗头”这样的称呼都没有,路过的人们只会或怜悯或讥讽地看着他,扔下一句“小乞丐”,旁若无人地走过。
所以,当元花告诉小孩自己给他取了一个名字的时候,小孩的睁大眼睛里满是震惊与感动。
元花给小孩起的名字叫做“元小草”,阿父说,元花是阿父的小花,小草是阿父的小草,小花和小草都要在阿父的呵护下乖乖的长大。
待小草啃完一小块蹄肘子,元父也进来了。
元父撂下拎集市上买来的七零八碎,也拍了拍席子,同他们一起坐了下来。
“小草,你大伯二伯怎么不在?”元父望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皱着眉问道。
“大伯二伯他们说,这个庙太破了,要是下场大雨估计就撑不住要倒了,他们这几天要在外面找一找可以落脚的新地方。”小草抬起头来,看着元父的眼睛答道。
这个庙的确太破了,房顶的茅草基本上都烂没了,砖瓦也该破的破该落的落,可谓是“风雨无阻”。花神庙在前几代香火还是很旺盛的,百姓都相信这天下太平都是花神护着的。或许太平的时间太久了,花神被人们渐渐地将忘却,连同这许许多多的花神庙也一同破败荒芜了。
答完元父的话,小草重又低下头去,静静地坐在元花和元父的中间,心里暖暖的。
小草太安静了,像个小姑娘,男孩子这样可不行,一定要改改,元花在心里想。
抱着将小草从“小姑娘”变为男子汉的念头,元花叽叽喳喳的话闸子打开了。
元花:“小草,你喜欢吃冰糖葫芦吗?”
小草:“嗯。”
元花:“男孩子‘嗯’一下可不行,要说‘喜欢’。”
小草:“嗯,喜欢。”
元花:“小草真乖!姐姐和你说,今天咱们阿父买了红糖回来,回去之后熬一下,然后把山楂在上面裹一圈,保证比街上卖的那些个冰糖葫芦还要好吃。下次呀,我来的时候给你带几个最好的,一定让你吃了还想吃!”
小草好像有点被元花眉飞色舞的样子感染到,对着元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元花看到小草笑了,也笑的更欢了。然后,她十分豪气地一只手搭在了小草的肩膀上,看着小草,问道:“小草,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和姐姐和阿父说说看,好不好?”
元花试图让小草多开口说些话。
小草很认真的想了想,发现今天一天都坐在街边乞讨,实在是无话可说,不有有些失望。正当他想说没有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回来时,见到一个牵着小猴子的老翁,于是他高兴地回答道:“今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老爷爷带着猴子在赶路。那个猴子通灵的很,不肯走路的时候,就吊在老人家的背上偷懒,饿了就在包里自己翻吃的,比小娃娃还要聪明些呢。”看到耍猴老翁和小猴的经历是小草单调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光泽,小草就像分享珍宝一般将他的“趣事”小心翼翼地说与元花姐姐与阿父听,心里似填满了阳光般满足。
“哎呀,今天耍猴戏的时候,我在看魏爷爷他们下棋,没看到好可惜。小草,下次有猴戏你陪我一起看好不好?”元花说道。
“嗯,好的。”像是发现自己说话元花和阿父会高兴,小草又把这几天除乞讨以外的事情全部说与他们听:“前天早晨我刚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从远处传来老大的动静,就吓得趴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不一会儿,就看见许多穿着黑衣服的人骑着很高很大的马往城里跑,可是我到了城里之后,并没有看见马蹄的印子,真是奇了怪了。”
元父和元花看到小草竟然自己主动说了起来,着实是很高兴。
元花又同小草聊了一会,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估计小草的大伯二伯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便让小草同他们一起回家。
小草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元花姐姐和阿父,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摸着黑沿小路走了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他们回到了家。
元花望着漫天繁星,呆呆地问了句:“阿父,你说这天上住了神仙吗?”
元父看着元花这副呆样,笑骂道:“说的什么呆话,天上没有神仙哪里来的天平。快进去和小草一起收拾收拾早点睡。”
元花“哦”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阿父,这几天宣城好热闹呀!又是王府来的贵客,又是骑大马的黑衣人。”
“他们热闹是他们的,咱们好好过就行,快进去陪小草收拾收拾。”元父催走了元花,收拾了一下买来的零碎,也洗漱一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