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璃离原上

3、惊燕

　　第二天的早晨。
　　魏封早早出门，到城郊买了匹快马，赶往妄言谷。
　　明明半日的行程，魏封到了已接近黄昏。
　　到了谷门口，早已有人等候多时，一个身着深色衣服的人走上前：“恭候盟主多时，谷主已等在里面了。”
　　魏封暗暗感叹这蒋谷主的消息灵通，“请。”
　　妄言谷名字飞扬跋扈，谷中景色却是幽静深远，已有几百年光阴的参天古松伫立的谷门口不远处 ，多条环绕的小径通往各个去处，小径旁花草各异且修剪的十分美观，谷中到处设有凉座，亭子，四面虫鸟声嘈杂入耳，魏封心想，看来这魏谷主不是个草包，闲情雅趣也是不少呢，听说这魏谷主年轻有为，今日，倒也能一睹为快了呢。
　　不知在这谷中绕了多久，魏封被带到一处风格别致的园子前。
　　“到了，剩下的，盟主请吧。”
　　魏封闻言独自走进园内，一条平整的石阶通向一处亭子，小小的亭子，远远看见一个身着浅灰色衣衫的人背对着他。
　　魏封出于礼貌没有再看，很快低头走着石阶，穿行了一段路，停在亭子前，魏封整整衣冠，拱手低头到：“剑岭魏封远道而来，怕是要叨扰几天了，还望魏谷主海涵。”
　　“无妨，来了就好。”那灰衫人转身回答。
　　魏封闻言，大惊失色，顾不得礼节，抬头看见那人，脸色发红，又变白。
　　“封之。”说话的那人，正是周顷蜚。
　　魏封没有理他，偏头看向侧面的花花草草，没有说话。周顷看得出来，魏封怕是生气的厉害。他看着魏封想了一会儿，从亭子里走出来。
　　周顷蜚也随着魏封的目光看向侧面，看了很久，才说：“很美吧，那是山茶。我以前从不关注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是义父在做，我只管忙自己的。后来，义父不在了，偶然有一天我才发现，这园中的花真是漂亮，尤其是山茶。山茶，名字朴素普通，以为是什么素净小巧的碎花，结果它开的倒是张扬艳丽。这山茶，很像我这种人，本来普通到不让人注意，但要靠自己努力，还是可以盛放的灿烂。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少年时也要靠行乞混口饭吃，后来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苟且偷生，我其实真的是羡慕你这样的人生，一直就那么生活在名门之家，不担心生存。我......后来，义父收留了我，义父姓蒋，我自然是蒋谷主了，可我的真名，是周顷蜚。”
　　魏封听到他在解释，也没打断，却也没搭话。
　　周顷蜚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那日我早收到山庄的函，后来又正好为了一个远亲入城，但恰巧看见了你，索性暂时敛了武功，先会一会你。封之，我绝没有欺骗你的意思，你也没问过我，我自然没有说明。与你共同游乐的那一日，我真的过的十分的快乐。我对你绝无恶意，若封之你还是无法理解，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魏封依旧没有动作，就那么看着，花丛里红粉色的山茶，真的很美。
　　魏封终于说话了：“谷主会武功吧。”
　　“会，封之你......”
　　“没有但是了。”魏封打断了周顷蜚，转头看向他，随即从身侧抽出佩剑指向周顷蜚，那剑名叫寻风，是把世代相传的好剑。“既然谷主会武，我们也就不必多说了，谷主终归是失信于我，既要为友，又怎可欺瞒？”魏封抽出剑，剑锋直指周顷蜚，意图明显。
　　周顷蜚不想答应，“封之，我也是用剑，我的剑唤作逐宁，名字是不是与寻风相衬？剑随主人，既如此，又何必刀剑相向？”
　　魏封不动。
　　周顷蜚看着魏封，长长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命人取来了他的佩剑。
　　两人虚礼了几下，便开始了切磋。魏封出手狠辣，直逼要害，周顷蜚连连后退，虚挡了几下，被魏封的剑锋划破了手臂。周顷蜚恐怕自己再不出手就迟了，才开始挑剑反击。刀光剑影，魏封选择的方式就是这样，直观，也最惨烈。魏封全神贯注，见招拆招，仔细观察周顷蜚的破绽好胜了战局。与此相比，周顷蜚倒是手忙脚乱的阻挡魏封迅速袭来的攻击，此时的他额头，颈后已是布满汗水，胡乱应付着的他此时已经被魏封逼到了边缘。魏封心中暗暗好奇，这谷主的功力不应该就是这样啊，打斗中，魏封发现周顷蜚内力紊乱，气息不稳，不像是个习武多年的高手应有的状态，而他此时的水平，更是让魏封怀疑他的意图，周顷蜚到底是想继续蒙骗他，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还是另有隐情？难不成，这不是真正的谷主？魏封心里越想越没有头绪，他又看看周顷蜚，那如临大敌的阵势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魏封想，周顷蜚这样的状态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状态，还是不要在缠斗下去，速速收尾吧。
　　魏封于是使出一招影光探月，直直朝着周顷蜚刺去，他本想待周顷蜚反应之后再使出他的杀手锏，可是，意外发生了。周顷蜚竟然没有避开，魏封的寻风剑竟生生刺入了周顷蜚的胸膛。
　　“顷蜚！”魏封此时也乱了阵脚，这招影光探月不是什么稀奇，周顷蜚只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剑刺伤的周顷蜚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踉跄的摔倒在地，脸色和嘴唇发白，身体微微颤抖，胸膛的伤口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淌处，他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睛只是看向魏封，表示他的歉意。魏封连忙紧按流血的伤口，暂时抑制住他的血，慌忙将他扶起，大喊着来人，向园外走去。
　　园外，护法和附近的人看到他们的谷主受伤，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周顷蜚抬入谷中的医室。此时的周顷蜚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没力气说话，苦笑的看看这忙成一团的众人。
　　长久的时间流逝，魏封不知道周顷蜚此刻如何。
　　医室。
　　魏封被拒之门外，只能在外面等消息。里面的周顷蜚怕等在门外的魏封自责，连忙抬手示意护法让魏封进来，护法忍了一下，无奈，只好让外面的魏封进去。
　　魏封进去后看到的是这幅景象。魏封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应该是一个时辰的连续按压止住了血。此时的医师正研磨好了草药，但没有立即给周顷蜚敷上，而是掌了一盏灯，拿了一把勺子大小的物件在灯火上烧热。魏封心上了然，微微叹了口气，歉意的看向周顷蜚，而此时的周顷蜚早已顾不得其他，伤口的疼痛让他只能闭目养神。医师将烧热的物件紧按在周顷蜚的伤口上，呲呲的声音，烧进了在场人的心上，但周顷蜚没有出声，只是紧皱着眉头，强忍着。片刻，医师才拿开了灼热的物件，给周顷蜚敷药包扎。
　　“顷蜚，我……你……又怎么会……”看见周顷蜚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魏封还是没忍住，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正断续踌躇着。
　　看见魏封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先的那位护法忍不住发难：“哼，我说魏盟主，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们谷主为什么受伤，要不是为了见你把功力......”
　　“住嘴，清波。下去。”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护法的话。那清波护法狠狠看了眼魏封，冷哼了一声夺门而出。
　　“清波年少，说话轻狂失礼了些，但心不坏，封之你莫要怪罪于他。”周顷蜚虚弱的笑笑，想从床榻上坐起来，魏封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阻止。
　　“你的功力......是怎么回事......”
　　“啊，也没什么，别再问了，没什么大碍的。”周顷蜚看样子是不想说出实情。
　　魏封见状也不好再问，他又想起那时刚见顷蜚的样子，身体虚弱反而隐了什么病症，没什么内力，文文弱弱的。或许，周顷蜚使了什么招数，让自己的内力暂时消失，这样就没被他察觉，但这招数恐怕也会损伤功力，而他还没有恢复便与我过招，才受了此伤。若是这样......
　　魏封开口问：“隐了功力，损的内力要多久恢复？”
　　周顷蜚惊讶的看向魏封，顿了一会儿低头答道，“一个月吧。”
　　“你……好好养伤吧。你我之间.......往事就不必再追究了，你中了我的剑，就算是，了结了那件事吧，至于以后……在我魏封眼里，没有蒋谷主，只有我的朋友，周顷蜚。”周顷蜚受了伤，魏封实在不好怎么办，不如索性释然，那周顷蜚也是命运多舛，倒不如，释怀了吧，想想往日曾经，周顷蜚也不是个坏人。
　　这件事就此作罢，因为周顷蜚受伤，魏封也暂时没提此番的来意，每日就是陪着周顷蜚在园中行走观赏，看着周顷蜚渐渐恢复了起来，谷中其他人对魏封的脸色也好了起来。十几天的时日，二人每日赏着谷中的奇花异草，品茶对弈，吟诗作画，过得十分的安逸闲适。魏封很久没这么悠闲了。一直以来，就总是担着盟主的责任活着，活着。
　　周顷蜚也恢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