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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拂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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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封此次出来,确实是有十分棘手的事要办,这件事,还得从一个女子说起。那女子是西苑的有名的戏子,刀马旦的出身,每次出来都惹得满堂彩。偏偏有人不省心,想把这女子弄回去做妾,而此人,正是印泉山庄的二公子。二公子一时任性,谁料半路被人阻拦,拦下他的人将那女子送回了西苑,还顺道教训了二公子。二公子气急,鲁莽叫了山庄里的弟兄收拾这个轻狂的人。二公子七七八八,来来回回,叫了五六个人,没想到竟被收拾的落花流水。二公子可不是随意姑息的主,他查到此人竟是妄言谷的高级护法,一时更气了。妄言谷可是最近几年新锐的邪派,势头很猛,俨然有做邪派领头的阵势,而印泉山庄是出了名的正派。二公子计从心来,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他当即从西苑重新提了那女子来,竟将其斩杀,还放出流言说是妄言谷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杀害,邪派猖獗,他印泉山庄要替天行道。
江湖人也只倒是邪派猖獗,没说什么,根本不知道这真正的内情。谁料妄言谷做派狠毒,捉了那山庄的二公子,开始以残忍不堪的手段清洗印泉山庄。两大派弄得你死我活,其他门派也都在观望中,不敢经举妄动。印泉山庄眼见多年基业不稳,怕再受更多牵连,才请了盟主魏封到那妄言谷中,谈谈,放了二公子也让两派消停消停。
这棘手的任务就这样交给了魏封,魏封也是心事重重。只身入那邪派老巢,只怕不会那么轻松的回去,还让二公子回来?怕是痴人说梦吧。
听说那妄言谷的蒋谷主是个性情开朗之人,年轻有为,不惺惺作态,倒也是赢得了个正面的评价,可惜,做了个邪派的首领。
魏封此时越想越头疼,只觉得自己不知是为谁而活,为什么而活,他只想速速完成那请求,了却这桩难事。
妄言谷从城中快马只需半日,只是,他要什么时候去呢既然没想好怎么与那谷主说,不如,再拖几天?反正山庄那边应该早就知会了那妄言谷......魏封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胡乱的想法。怎可这样?该来的,总会来的。
唉,魏封此时心情低落而烦躁,可面上却还是那副样子,冷漠的不问世事。
身后传来莽撞的喊声“魏兄,魏兄——”魏封知道,怕是自己又遇见了那人,毕竟,这么喊他的人,不是很多。
“魏兄,你在这儿啊,事办完了吗?还是......你还没有去呢,我正准备去湖边的画舫里坐坐呢,要……要一起吗?”
魏封回头看向他,阳光下那人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声音也不是很稳,看来,不是跟踪他,还真像是凑巧看见追过来的。那人总是这样开心吗?这世上,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吗?魏封看着他那明艳的双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画舫上。
“魏兄啊,这城中景色很是不错啊,如此坐上一天都觉得不够啊。”
“魏兄啊,你快喝这茶,这青茶的味道真是不错啊。”
“魏兄啊,你就叫我顷蜚吧,那我叫你封......封吗?”
没得到什么回答,一片寂静。
周顷蜚默默审视着他,他自从上了船,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是一个人望向湖面,仿佛,仿佛周顷蜚不存在。
看见魏封这个样子,周顷蜚大抵心里有数,他恐怕是心情不佳吧。索性他也不多话了,就让魏封一个人,静一静吧。
“你怎么还不回去?”不知过了多久,魏封突然的一句话打破了宁静。
“啊?”周顷蜚被吓了一跳,可一时又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不是说在这儿没寻到亲人吗?怎么还不回去?孤身一人的,像你这种公子哥,怕是想急着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和家人团聚吧。”魏封不温不火的一句,让人听不出用意。
周顷蜚倒像是听懂了,苦笑的说:“魏兄可莫要挖苦我,我并非是什么公子哥,无父无母的,也没几个亲人,说白了也是一个人呢。我可不是娇生惯养,来这人世,也吃了不少苦呢。”
听到这些,魏封拿起矮几上的茶盏。叶的香气先从鼻尖而入,入口清淡的苦涩后化为点点清香甘甜,带着青茶特有的味道从嗓子滑下,这股清淡宁静,化进了心神,去了身心的浮躁。
“采茶摇青,浸茗微盏。独珍此香,静淡神凉。”魏封低低吟了几句,又说:“确是好茶。”
没等周顷蜚开口,魏封又取笑说:“你形容好茶好景,都只会用’不错’吗?”
“ 啊?哦,那,那,顷蜚就作诗形容这好景吧。湖,湖水波波如细柳,远山高高青灰色。近树翠色......胜翡宝,船上君子玉谦谦。”周顷蜚算是快速作诗,说完后得意的看向魏封。
只见魏封听完他的诗后,饮茶的手明显停顿,口中的茶也不是是该吞下还是吐出来,表情是在强忍着什么,也不好发作。
周顷蜚从侧面看见魏封嘴角上扬,心知是这首诗做的不错,至少缓解了魏封的沉郁心情,他看见魏封那副表情,缓缓的说:“魏兄,想吐就吐出来吧。”
魏封听完这句话没忍住,马上要吐出来,又觉得不妥,生生咽了下去,呛得连连咳嗽。
周顷蜚看见魏封这副样子,脸上显出惊喜,难得啊,魏封那副冷漠的表情难得有其他的神情,看来魏封没那么讨厌他了。他赶紧乘胜追击:“魏兄啊,那你看着湖边周围的景色,该用什么形容呢?我只是识了字,作诗这些,怕是不行呢。”
魏封随着周顷蜚的话又看向周围的景色,船行的速度不慢,周围景色缓缓向后移动,他看看湖水,又看看湖岸的嫩柳,高处悠悠的远山,他又看向周顷蜚明艳的眼睛,倒是真有些像周顷蜚那’特别’的诗了。
魏封摇着头,看向周顷蜚,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周顷蜚终于见到了魏封笑的时候的正脸,俊朗的面容,温和的笑容,真的很温暖,一改往日的冰冷。果然,他还是笑起来好看。
今日的魏封很是反常,他和那周顷蜚坐了画舫,赏了桂园,听了小曲儿。日落西山,两人索性买了壶酒坐在外面的亭子里,赏起了月亮。
今晚的月亮,美得很。夜风微微吹过脸颊,魏封面色微醺,抬头看了看明月,很是开心。他又看了看此时正高兴的喝着酒的周顷蜚,看了看远处绕在父母身边的小孩儿,看了看结伴而行的行人,良久,又看了看水面倒影下痴痴的自己,孤零零的那个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
突然有个人挤进了那倒影,倒影里有两个人了,他自己和周顷蜚。他又听见周顷蜚说:“魏兄,我陪你可好?”
魏封看了看水里的他,“顷蜚,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啊?啊,当然可以了,魏兄。”
“封之。”
“ 啊?”
“叫我封之吧,我的表字。”
“恩,好啊,封之。”
魏封这才把眼神从水面移开,心中叹了口气,陪我,又能多久呢,有些路,始终,要一个人走呢。
“我明天就走。要办事去了。”魏封说。
周顷蜚好像早已知道,没太惊讶,“好。”
“我们,还会再见吗?”魏封问。
“会的,很快就会。”周顷蜚笃定。
“顷蜚很是自信呢,怎么如此肯定。”
周顷蜚深深看了眼魏封,没再回答。
两人这一壶酒喝了很久,喝到街上只有两三个疾步归家的行人,喝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