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凤灵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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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窗台，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旅客们的嘈杂喧闹里。
作为连接天津城和北京城的一个小镇，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客栈，住起来却很舒服。因为它有柔软干净的床垫，采光温暖的客房，和热情好客的店家。也正因如此，这家店才坚持了这么久。这家店的掌柜的几乎认得这个小镇里每户人家的名字，这个小镇里的每户人家，也都认得这个老板。
……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大堂里喝着白水满脸兴味地观察来往旅客。
这个店面看起来有点老旧，很多配备都有点褪色，桌椅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但又擦拭得十分干净。店小二熟练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个托盘上放着叠着高高的四五个碟子。
目光转了一圈后不由自主地放到了旁边那桌上面。
这个人绝非池中物，看到他第一眼我便暗自下了判断。
他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点了一壶小酒和一盘牛肉，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佻，却又还有点尚未褪去的凛冽。
他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对修剪整齐，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
忽然，一个络腮胡黑皮袄的大汉从门口飞跃进来，他身形很大，脚步却很轻，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比他腰间两把刀更尖锐狠厉的凶光。
只听咚的一声，白光一闪，一对锋利透亮的双刀已经深深没入那人身前的木桌里，徒留刀柄轻颤。
可他依旧坐在那里，又斟了一杯酒，像聋了瞎了似的。
“陆小鸡！你他娘的害老子输了一千两银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大汉一脚踹飞了我身旁的椅子，众人喧哗。
那人依旧不徐不疾地吃了一口牛肉。
大汉见没人搭理他，气急从桌上拔起双刀朝他砍去：“老子就是双刀贯七省的沈双刀！只要老子轻轻一划，就能削了你这对鸡翅膀下酒！”
众人惊呼，胆小者甚至仓皇逃出客栈，眼看那两把刀就要在他身上砍下两只胳膊时，大汉突然停住了，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粗声粗气地说：“你为何不逃！？”
我莫名其妙：“我为何要逃？我又没害你输了一千两银子。”
全场哄笑。
这时“陆小鸡”也转头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手边那把剑上不动。
沈双刀气急：“你竟敢看不起老子？老子先砍了你！”言罢他右手一挥向我砍来，只闻风声曳曳，白光一亮。
我持剑倏地跳开，刚想拔剑，眼前却突然闪过一片人影，那人伸出手不徐不缓地用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捏，就好像一个大汉捻虫子一样，一下子就把那柄锋利非常的刀捏住，刀刃甚至扭曲变了形。
沈双刀气急，用尽全力抽刀，但那柄刀就像嵌入了石壁一般一动不动，甚至颤也没颤一下。他的脸色现在又青又黑，比他的刀柄还青，比他的皮袄还黑。
而红披风仍旧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左手持杯，右手拿刀，杯子里是满满的一杯酒，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洒出来。他扭头看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吵得不得了。”
我点头：“的确，似乎有只苍蝇在嗡嗡叫。”
沈双刀忽然大吼一声，左手猝不及防向那人砍去，只见那人的手忽然一松，脚步轻轻一拐，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随即轰的一声摔倒在桌子上，满地狼藉。
那人回到了他的位子，又倒了一杯酒，夹了一块牛肉，漫不经心道：“我从未见过你，你输了一千两又干我何事。”
沈双刀不服，爬起来脸颊涨得通红，伸手大骂：“你奶奶的陆小鸡，自己做的事居然没胆儿承认，分明就是你把我们骗到仙……呃……”
银光一闪，他突然倒下，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陆小鸡”眼神一凛，快步上前，环顾四周，巡视未果，遂揪住他的衣领：“喂你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仙什么？”
“仙人……呃……”他又吐了口鲜血，倒在地上。
我上前查探，他的天阴穴插着一根隐约可见的银针，拔出时针尖仍旧泛着森森绿光。
“哭魂草。”我闻了闻，“传自苗疆，剧毒，味似艾蒿但更辛，相传苗人下葬时喜在棺木周围种上此物以示警戒，如果以浆液涂抹于箭头，见血封喉。”
周围静默。
红披风帮下探他鼻息的手，表情严肃。
我急忙点住在地上躺尸的这人的几处大穴：“但看上去这根针上的毒液不是很多，如果几许草药找得到的话，他还有一线生机。”
红披风叹了口气：“以后我告诉别人，有位年轻美丽的姑娘不但喜欢说话总是说一半，还能医好见血封喉的哭魂草，他们定是不信的。”
……年轻美丽……
我第一次听见人家夸我，脸有点烧，摸了摸耳垂，果然是烫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为何师父的告诫从脑海里飘过，好像一记醒酒汤，我顿时什么不好意思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首乌三钱，白术二钱，连翘三钱，鱼腥草一钱，蒲公英一钱，这些普通药材半个时辰内要到，还有醒蛇草，三蒂莲，蜀神花这些只有在苗疆当地才有的药材，一天内一定要有，不过至于他能不能撑过这一天，我就不知道了。”
随即松手，回到位置上喝点水润润嗓子。
红披风敛却笑意，神色越来越紧：“一天……从天津到湘西，马不停蹄都要将近半个月……除非天津城内，有大户家里留着这些药材……但肯定不会轻易送人……”
我摊手。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我不急不缓地放下茶杯，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明亮非常的眼睛，“我可以先帮他施针延缓一下病情，但顶多一天加一个晚上……除非这些时间内你能找到用解万毒的雪天莲蕊做成的一种叫做无水的胭脂【梗1】……或者找到那些药材，否则我是无能为力了。”
“无水……”他喃喃，“传闻雪天莲蕊生长在遥远的天山山脉上，终年白雪，鸟兽绝迹。”
我见他依旧眉头紧皱：“不是吧，我给了你这么多选项，你怎么还这么为难的样子啊？”我拎起那人的胳膊，“总之，先把他抬进去吧，我帮他施针。”
他苦笑一声：“一天之内，找到无水……这还真的是个大难题。”
我睁大眼睛：“怪我？”
他再度苦笑一声，摇摇头一言不发，帮我把他扛了起来，搬上楼梯。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开了。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他边上楼边问，沈双刀很沉，他脚步很轻，声线也很稳。
“宋离。”我趁机问出了萦绕心头很久的问题，“你呢？难道你真的叫陆小鸡？”不是外号？
他摸了摸那对整齐划一的胡子，嘴角一抽：“不是…… ”就在他马上要说出来的时候，话却被旁边帮我俩开（他的）房门的店小二打断了，“不是吧姑娘，您连他都不知道啊！”
我瞥了他一眼：“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啊？”
“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那个“四条眉毛”陆小凤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听说他的指上功夫可是一绝，无论刀剑鞭矛，就没有他夹不住的兵器，刚才一见，灵犀一指果然名不虚传啊！”
听到这话，我不禁战意四起。回想起刚才那钟灵俊秀的一指，果然此人深不可测，真想与之一战。
没有你夹不住的剑？我师父的剑，你肯定夹不住。
他见状突然跳得比兔子还远，一下就飞到了三丈以外，拎着沈双刀挡在面前：“宋姑娘，救人要紧。”
我不满地哼了一声，先他一步入房准备施针的工具，“事完之后，少不得你我比一场。”
他松了口气，改成背着沈双刀，三下两下跑上了楼。进屋后他像是怕我缠着他比武似的，放下人就跑，美名其曰赶时间救人要紧。我不理他，自顾自施针。
……
就在他出去的那个下午，这个客房里又连续闯进了好几波黑衣人，扰人之烦，令人叹为观止。
我实在忍受不住，背着沈双刀到客栈外面的院子里，把他安顿在石桌上。
周遭又是新一波的黑衣人，看样子他们不把这人斩草除根，是不会甘休了。
我被烦得气急，拔剑横却四方，剑气四溢，风声突起。
终于安静了。
我收剑，继续施针。
抬头见到的却是一张呆滞的小凤脸，他的手还停留在那双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何事？”我没好气道。要不是这人，我早就上路了，还能待在这院子里被来来回回好几波人骚扰？
他依旧一动不动：“敢问姑娘师从何处？为何从未听说过姑娘名讳？”
“我也不知道。”我坦然，“师父也从不告诉我他的名讳。我之前住在无名岛上，你不知道也正常。还有，你无水找的怎么样了？”
他低头敛眉：“我已经找到了线索，无水就在天津大户陈家女儿陈雪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凤灵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