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死后》失眠的玫瑰

15、 儿子出生

　　公司暂时平稳下来，赶着刘总的订单。唐菲儿的预产期快到了仍坚持每天去上班，老爸老妈不放心，每天跟着去当保镖。看着他们相依为命，故作坚强的样子，我又欣慰又心酸。
　　自从我出事后，大家一直很担心唐菲儿早产，这个肚子里的小家伙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随时绷紧着大家的心弦。可是这小家伙却辜负了大家的担心，都过预产期了，连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大家从担心又转变成了焦虑，最后实在等不了了，决定去医院住下再说。老爸老妈都急的说不行就剖吧，早点出来大家都安心。唐菲儿却坚持要顺产，她曾给何琳说，也许这是她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做妈妈的机会，所以她要体会整个生产的过程。
　　在医院里，何琳和唐菲儿姐姐陪着她，老爸老妈在家里等消息。同病房的孕妇，个个像皇后一样，一堆人小心伺候著。每当看到别人的老公或兴奋而又紧张的等待，或像个奴才一样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的讨老婆开心，唐菲儿都只有别过脸去。
　　有人问她：“老公怎么没来？”她一脸笑容的回答：“出国了，暂时回不来。”
　　夜深人静时，我能听见她辗转反侧的不安，还有把眼泪吞进肚子里的声音。我无时无刻都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守候着，我的心无数次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如果我还活着，我肯定会让她成为这个病房里最骄傲的皇后，我能想象她轻抚肚子，笑颜如花的甜蜜。我仿佛还能听见，别人说“你老公对你真好”时，她一脸娇嗔的说；“都要当爸爸了，还没个正经。”
　　可是，我死了。我现在是个鬼魂，是这个空间看不见的冷空气。我无法给她我想给的一切，我的心犹如掉进苦海，陷入沼泽，无法自拔。可我明白，我的痛苦和唐菲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未知的将来，停止了的幸福，一切的一切让她怎么去面对？
　　住院的第二天早上，小家伙好像感知到妈妈的恐慌，开始不舍的想要离开那个温暖的家，也许还未出世的他已经明白世人的不易，所以才想赖一天算一天吧。
　　阵痛持续了一上午，终于被推进了产房，看着唐菲儿因疼痛而紧皱的双眉，我心急如焚。身边的产妇一个叫的比一个大声，更有甚者一边大喊不生了，一边大骂自己老公的各种不是。只有唐菲儿安安静静的喘着粗气，眼角有些晶莹的泪珠，最后无论她怎样睁大双眼也装不下这些水珠，它们夺眶而出，划过那张苍白的脸，流进我的心里。
　　因为是白天，我借身一只白白的小蝴蝶。如果唐菲儿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肯定又要笑话我死了都要招蜂引蝶了。我自嘲的想，幸好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看着渐渐没有力气的她，我努力的在她面前飞动着，她不是相信她所看到的蝴蝶蚊子这些是我吗？
　　“那么，是的，是我，我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加油，老婆。”我在心里不停的呐喊着。
　　可能我飞的太频繁，太奇怪了，唐菲儿真的看到了我，也许是疼痛已经击破了她的底线，也许是她相信了那就是我，在我面前终于爆发。
　　“李鸣，王八蛋！为什么要走，为什么那么着急要走？混蛋，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回来？我恨你！我恨你！”
　　汗水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挥之不去，因为太用力，满脸涨的通红，双眼布满了血丝，一边狠狠的骂我，一边双手紧紧抓着床架，青筋突出，像极了愤怒的小老虎。这才是我的唐菲儿，那个我永远吵不赢的小女人。
　　满屋的医生护士都被惊到，相互对视笑笑，各有各的猜想。
　　终于，“哇”的一声，我的孩子出世了。哭声响亮，委屈而又惊慌，他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双手，闭着双眼拒绝直视这现实的世界。或许他明白做人太难，何况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更是心有不甘吧。
　　“是个儿子，3.3公斤哦。来妈妈，亲亲吧。”助产护士例行公事的抱着粉嘟嘟的儿贴向唐菲儿的脸。
　　“怎么那么丑呀！”虚弱的唐菲儿眼含热泪，看着这个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似的小家伙，不知从何下口，最后挨了挨脸，开始四处搜寻那个在她心目中代表我的小蝴蝶。
　　因为不停的飞，我累的快虚脱了，此刻正躲在角落里大口的喘着粗气。听护士说是个儿子的时候，我的心情各种复杂。以前为了是儿子还是女儿的问题，没少和唐菲儿拌嘴。农村那种传宗接代的观念还是深深的影响了我，打心眼里，我肯定还是希望有个儿子的。女人嘛，肯定更喜欢乖巧的女儿，我出事后，别人问唐菲儿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她都黯然的答，以前想要女儿，现在特别希望是个儿子。
　　看着她寻找我的目光逐渐暗了下去，我的心开始绞痛著，这本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现在却成了我们最绝望的一刻。无法分享的幸福像变了味的美食，看上去诱人，实则不敢触碰，因为知道不但难吃而且还会伤身。
　　产房外，老爸老妈接到了通知，匆匆赶来，听到护士报喜的那一瞬间，老两口抱头痛哭。不知道的人指指点点，还以为这重男轻女的乡下人真可怕，一听说是个孙子就高兴成这样，要是个孙女不知道会不会转身就走呢？
　　明白情况的阿旺，何琳等人无不为之而动容，谁都明白这是失而复得的“新希望”。有了这个小孙子，老两口的后半生便有个寄托，更不再觉得孤苦无依。往大了想，老了归去也不会无颜见列祖列宗，李家有后了。
　　两个小时后，唐菲儿和孩子被推了出来，众人相见，喜悲参半，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是祝福？是惋惜？老妈紧紧握着唐菲儿的手，强忍著涌上的眼泪重复说着：“谢谢，你辛苦了。”
　　“爸妈，你们给他起个小名吧，大名回头请人看看再起。”
　　“叫安安好不好？不求别的，希望他这一生平平安安就好。”老爸估计早就想好了，脱口而出。
　　“安安不错，好听。”大家都笑着附合，老爸的心思大家又怎会不明白呢。
　　我自己也很满意这个名字，要说现在，对于这个家估计再也没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了吧。起名字的事，老早我就和唐菲儿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最后都以她的一句“神经病”而结束。
　　那时的我想想也是够神经的吧，起的都是些什么呢？“李天霸”“李二狗”“李云”…….
　　总之，我李鸣有后了，他叫安安。感谢老天开眼，在对我残忍的同时，能网开一面，给我留下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