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死后》失眠的玫瑰

16、败给现实

　　两天以后唐菲儿和孩子一起出院，看得出她的如释负重。
　　医院里因为新生的小生命，每个人的心都软的像彩色的棉花糖，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都快化成蜜了。又因为这甜蜜，原来冷漠的人也变的热情起来，相互嘘寒问暖。
　　唐菲儿太害怕这样的热情了，她害怕别人开口就问：“怎么没见孩子爸呀？”
　　她害怕解释，也懒得再找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只好没日没夜的睡觉。可这仍然避免不了别人善意的好奇，每天都有人问她特别不想回答的问题。
　　从农村出来的老妈那里知道唐菲儿的心思，她不明白向别人撕开伤口，除了又痛一次外，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撕开的是伤口，可对于毫不相关的人，那只是一场热闹而已。
　　直肠子的老妈就这样无法阻止的替唐菲儿回答了一系列的问题。第二天整个产科都知道这里有个悲惨的女人，孩子还没出生，老公就去世了。不时有人来门口偷偷观望，连刚生完能下地走路的产妇也艰难的渡步而来。人大概都是这样，拿别人的悲惨与自己的幸福比较，才更显得自己的幸福弥足珍贵。
　　一旁的何琳与老爸也是一脸黑线，唐菲儿的姐姐脸色更是难看，几次欲开口阻止都被她拦住了。
　　如果我在，那又能怎样？小时候每次和老妈上街买东西，为了杀价，她能声泪俱下的向别人诉苦半个小时以上。直到别人实在听的不耐烦了，少一些钱下来，她才能停止。每当那时，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点卑微的自尊被踩的粉碎。
　　所以当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每个人都各自松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逃出这个让大家尴尬不已的“甜蜜之地”。
　　唐菲儿坐月子期间，老妈和姐姐唐玉莲一起照顾。两个从农村来的女人，在做月子这件事上各抒己见，互不相让，针尖对麦芒。夹在中间的老爸和唐菲儿显得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在炖汤中要不要放枸杞这件事上，两个女人如山洪猛兽般爆发。看着满地狼藉，还有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疯女人，老爸欲哭无泪。
　　“你那短命的儿子害我妹妹还不够吗？你也要害她是不是，那做月子的人能吃那些东西吗？你就是成心的，故意的，你们全家都是混蛋王八蛋。”唐玉莲虽然身形高大些，但毕竟面对的是一个老人，理智上还是下意识的让着老妈，只是在言语上攻击更猛一些。
　　人人都有不可触碰的软肋，一碰就会输，而我就是老妈不可触及的那根软肋。她一听此话，愣了几秒，眼泪在眼框中不停打转，然后一咬牙，恨恨的向唐玉莲身上扑了上去。嘴里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我儿子就是被你妹妹克死的，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我现在就要找你偿命。”
　　“啪”的一声脆响让这一些瞬间消停了下来。
　　空气像凝聚了一般，老妈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举起手还在颤抖的老爸。唐玉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的目瞪口呆，无法反应的还有一脸惊恐闻声而来的唐菲儿。
　　几秒后，老妈夺门而出。老爸看了眼唐菲儿，连忙追了出去，虽然打闹了一辈子，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她的耳光。可他别无选择。
　　唐玉莲还惊魂未定，她张张嘴，想给唐菲儿解释，可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一脸窘迫的站在那里，望向唐菲儿惨白的脸。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唐菲儿喃喃的说道。然后转身给罗翔打了电话，让她去找我爸妈。打完电话，呆呆的坐在床边，神思恍惚。
　　对这一切，我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紧跟着老爸老妈出去确认他们安全了又急急返回。此刻我最担心最内疚的还是唐菲儿，老妈说的话她是听到了的，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在心上。我真是想大喊一声：“我的妈呀！”
　　唐菲儿坐了良久，然后拿起我们的结婚照，定定的看着。
　　“难道真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在一起吗？难道命也会遗传吗？真的是我害了你吗？”
　　眼泪划过她苍白干燥的脸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条，犹如她同样曲折的人生。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唐菲儿的母亲在怀着唐玉莲的时候，一场泥石流夺去了她丈夫的命。然而她一样义无返顾的生下唐玉莲，后来改嫁给唐菲儿现在的父亲。
　　今天老妈无心的话让唐菲儿想起母亲的命运，再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禁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难道自己真的有克夫的命？真的要走母亲走过的路吗？再想想当年的母亲也有同的悲痛，唐菲儿心痛的泪如雨下。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其实我一点也不相信这些说法。就算真是如此，我也不后悔，若不相欠，又怎会遇见？我们短暂的相守，换来她一辈子的苦痛，到底谁欠谁的？
　　越哭越伤心的唐菲儿突然放下相框，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对着手就要割下去。我心急如焚，方寸以乱，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怎么办？怎么办？此刻老爸老妈还没回来，唐玉莲此番一闹没心没肺的睡过去了。谁能帮帮我，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绝不能发生的一切？我飞快的环视了一周，终于发现我心爱的儿子安安醒了，正乖乖的睁大双眼东看西看的，那憨憨的样子足已让铁石心肠也变成绕指柔。
　　听说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他能洞察世人所看不到的一切。我只有一试了，希望能引起安安的不安，只要他一哭肯定能引起唐菲儿的注意。
　　“儿子，靠你了，你一定要帮爸爸，不然你就会成为没爹没妈的孤儿了。”我忙寄身于一只蚊子身上，不停的在安安眼前晃来晃去，安安一双小手挥舞着，对痒痒的感觉很是不满。终于“啊啊啊”的哭闹起来，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唐菲儿果然惊醒过来，放下刀快速的走过来抱起安安。不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唐玉莲也后知后觉的醒来，不好意思的接过安安说：“我来哄，你休息会吧，不要站时间太长了，以后腰痛。”
　　唐菲儿没有回应，放手安安，转身躺在床上，为刚才的行为深深的自责，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我吓的三魂六魄都快散去了，虽然有惊无险，但那可怕的后果让我胆颤心惊。我亲爱的老婆，我明白你的痛苦，但为了我，为了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败给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