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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别来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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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还是会来的……子鸢看着眼前出现的画面,战鼓冲天,虽无硝烟弥漫,但双方的杀气显露了这场战争的真实性。
“你这就要走了吗?”从风蜀上空传来声音,依然是不见人影。
“嗯,谢谢你的成全。”子鸢淡笑,将发尾的蓝色丝带绑在右手腕上。
“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子鸢反问道,见没有了回应,便继续说道,“当年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说你愿意,无关值不值得。只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能体会你的感受,能明白你为何而活,又恰好相遇。”
恰好是那一个人,恰好地提了一个愿望,恰好答应了他,恰好地理所应当。子鸢现在还原谅不了白凤,起死回生只对肉身保存完好的人有效。为了实现他一个根本完成不了的愿望,她不惜牺牲自己,让意识与肉身脱离,用肉身塑造了一个白凤想见的人。只是三天,像梦一样的三天,一曲空山鸟语,百鸟朝凤。从此意识游荡在风蜀,无法依附肉身,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不生不死。
知道她下定的决心谁也改变不了,语鸢轻声叹气,“姐姐保重。”
从风蜀赶到卫庄所在的地方,花了她不少时间,战事已经开始了,盖聂卫庄一方显然处于劣势。
见是子鸢来了,按照她之前的嘱托,盖聂他们应该撤退了。白凤和赤练不明白盖聂的用意,墨家什么时候和欧阳子鸢扯上关系了?
赤练看了一眼卫庄,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这是和他们的战斗,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为什么要走?你怕了吗?”这句话是对盖聂说的。
“小庄,我们的战斗归战斗,但处理秦军和阴阳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像是夸奖,子鸢没有看卫庄一眼,“我和阴阳家,还有一笔账要算。”急于撇清自己的用意,在众人面前好、掩饰自己并不是为了卫庄而来。
阴阳家的星魂冷笑着,“我和你确实有一笔帐要算,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算得动吗?”故意尖声嘲讽。
子鸢的眼神飘忽,盖聂也注意到了,她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些,出于担心,盖聂道,“姑娘真的不需要我们……”
盖聂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啰嗦,我说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留在这里多事吗?”子鸢少见地发脾气,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盖聂,意思是在说,你们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有能力和他们对抗吗?
确实没错,除了盖聂卫庄两人看起来并无大碍之外,其他人在不同程度上都受了伤。
本来对抗阴阳家的大少司命和星魂就已经够棘手了,还加上蒙恬的黄金火骑兵,最难对付的六剑奴,这一次对付的是墨家和流沙,下一个就是儒家。她护得了流沙,儒家已经没有心力顾及了。这是他们必须经受的磨难,子房也会在此劫难中成长,成长至足以改变着世界的格局。
“盖先生,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子鸢用余光瞥了一眼卫庄,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想走?”赵高一声令下,六剑奴以迅雷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
“赵大人想杀他们机会多得是,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你们算你们的账,两不相干,姑娘莫不是想插手秦皇陛下的事情?这墨家和流沙可是头号重犯。”想必赵高早已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没有揭穿。嬴政的长生不老愿望几斤交由他人去做,赵高也不会想多生事端,让嬴政把注意力从诸子百家转移到巫女身上,显然对他的计划是不利的。
“既然大人不听劝,那么……”子鸢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一个黑衣人向赵高禀告道,“秦皇宫被围,陛下被困宫中,传召大人救驾。”
赵高抬眼看着子鸢,见她嘴角噙着笑,调虎离山吗?
“大人是想拿秦皇陛下的命打赌吗?”
一句话堵了所有人的嘴,赵高摆手让六剑奴先回皇宫,蒙恬也开始调兵马,留下了黄金火骑兵。
墨家一众还留在原地,怕六剑奴他们再折返回来,那子鸢一个人就危险了。
方才赵高和蒙恬都在,大司命想说的话到现在才说出口,“你没死?”
“很吃惊吗?”子鸢反问,“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的,最好不要相信。”
“所以你传说中的那些能力,我们也没有必要相信,”星魂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一直带着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那是你们的事情。”子鸢还是在笑着。
话音刚落,少司命就开始做手势念咒语,大风刮起,树叶像是被某种能力牵引着,汇聚在一起,成股,成团,这是少司命最擅长的万叶飞花流。
子鸢也熟练地念咒结印,和少司命相同的万叶飞花流在空中抵撞,作用消失,飞散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少司命并不讶异,早在之前她就见识过了,在巫女面前,阴阳家的人必须保留实力,以免她一一复制效仿。让人害怕又束手无策的能力,所有法术在她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在场的也只有星魂能不用法术和她对抗。少司命看着子鸢,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她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报风蜀之仇,更多的是为流沙和墨家争取时间。
当年大少司命和星魂奉东皇太一之命,前往风蜀带回圣女,风蜀上百人竭力抵抗,拼死守住还在沉睡的语鸢。敌众我寡,在阴阳家的猛烈攻占下,风蜀失守,只剩风蜀最后一名老者在战斗着。
原本应该守着风蜀的子鸢离开风蜀,来到鬼谷,却不料被阴阳家知道了消息。等她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风蜀全军覆没,花草枯萎,毫无生机。连风蜀最强的巫医也被打败,身形俱灭,一天之间,风蜀变成了一座废墟,语鸢也不知所踪。
“新仇旧恨,我们可要好好算清楚。”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星魂摆手示意大少司命两人别插手,手里的气刃已经成型。
子鸢却没有亮出利刃的意思,手边却出现了水圈,无需咒语,她对自然的力量掌握的很熟练,对于星魂的攻击一一巧妙地化解了。
两边人惊诧地看着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上,没有谁占上风谁占下风的趋势,看不出一点苗头。
子鸢提气倒飞着到树上,抽出玉萧,一直盯着星魂的她却忘了还有别人,玉萧还没碰到双唇,子鸢的手一抖,就掉到树下,摔成碎片。
子鸢看着手背上的划痕,不禁眯起眼睛,斜睨着墨家和流沙的方位,“你们还不走?”
“流沙有流沙做事的原则。”卫庄突然开口说道。
“当你死了之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谈什么原则?”子鸢不屑。
众人无言,只有卫庄的眼里有让人猜不透的东西,没有恼怒,也没有杀气。他只是觉得这个语气,很熟悉。
其实人啊,最珍视自己的命,什么所谓的信仰,所谓的梦想,在濒死的那一刻,根本不会去触及到。世界上不是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啧,也真为难人了。
若不是之前答应过子鸢,盖聂也不会带他们离开,她说得没错,只有保住命,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水障升起,隔离了卫庄的视线,卫庄不知道,水障内的子鸢也在看着他。
“这下可以好好地算一下我们的账了。”子鸢笑着,杀气腾腾地看着星魂。
“为什么不出剑?”星魂问她,手里却没有气刃出现。
“没有那个必要。”子鸢早知道星魂会这么问她,她平时不会轻易使用术,使用更多的则是碧落黄泉,讽刺比解释来得更容易让他相信。
“哼。”星魂冷哼,一声令下,“放箭。”
箭雨从天而至,为了消灭流沙河墨家,他们做足了准备,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所做的准备对付的人却不是原先预想的。
子鸢不慌不乱地闪躲,这种情况她经历过太多,应对起来也很从容。箭雨越来越密集,藤蔓的护盾坚持不了多久,念咒结印,在护盾消失之时撑起了冰盾,在同一瞬间,她听到了利刃穿破骨肉的声音,冰盾也融化成水渗入地底。
折断左胸口的羽箭,抬眼看着眼前人,“章邯?”刚才袭击她的也是章邯吧……她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正是。”
“终究还是见识短浅啊……”子鸢轻笑,眼睛还有光芒在闪烁,明明已经正中心脏了……章邯蹙眉。
伤口没有愈合?星魂沉思,好像知道了什么,难怪她的能力弱了这么多,离开了生命之源的风蜀她还能活多久?
星魂竟然开始期待,风蜀一族的最后一人就此消失,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气刃在手中成型,他只用了一成功力,虽然不致死,但是足以消减她的能力。
她确实是老了,连气刃划过手臂她也是后知后觉,她的反应速度变慢了,对于疼痛也没有那么多的感觉。鲜红的血液沿着手臂流下来,缓慢地划过白皙的手臂,流向指尖。血液的流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掌心聚集,开始凝固。
化血为刃?星魂蹙眉,有意思。
很快,艳红的剑刃闪着妖冶的光,几乎是用了全力,和星魂的气刃不相上下。
被打散了,新的一把血刃再出现,周而复始,星魂的气刃也快到了极限,星魂在一瞬间感觉不到杀气,抵挡着气刃的血刃也不见了,最大功力的气刃直接穿过身体,星魂想收手也来不及了,没有猩红的血液喷溅,子鸢的脸苍白得可怕,眼睛开始聚不了焦,变得空洞。
她是故意的,故意收手,故意让星魂杀了她。她看过星魂的内心,在某一处地方,他也有软肋。她要让星魂有一种负罪感,愧疚到以后面对卫庄可以想起她。
永别了,卫庄。
死了吗?星魂看着倒地的子鸢,眉头一直皱着,她没想过回去,从一开始就做了赴死的准备。愚蠢,以为这样他就会放流沙和墨家一马吗?
“星魂大人,尸体该怎么处理?”章邯问。
“不用管,我们走。”
……
白凤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了呼吸的子鸢,突然一阵心悸,死了……吗?这么轻易就死了?巫女不是永生的吗?
白凤混乱中突然想起语鸢和她说的那个事,风蜀一族的人在风蜀境地内是无敌的,那么就是说,只要回到风蜀,她就会有生还的转机?白凤不确定,只能靠自己的猜测。
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
抱着冰冷的子鸢,白凤跟着白凤凰来到风蜀,翻过延绵不绝的雪山,总算看到一望无垠的平原,雪积得很厚。没有看见建筑,不远处有一棵树,但是已经不开花了。明明已经到风蜀了,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的没有机会了吗?白凤少见地叹气,不知道怎么安置她,加快脚步赶到枯树下,打算放下去的时候,背后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一只高大的蓝虎站在他身后,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子鸢。白凤认得他,那只常常和子鸢在一起的蓝虎,平时和他在一起的那只白狮却不见了踪迹。
白凤在脑海里回忆蓝虎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把子鸢轻放在地上,抬头看着蓝虎,“交给你了。”
蓝虎将子鸢叼起放到背上,看了白凤一眼表示感谢,之后跑向深山不见踪影。
白凤仰头看天,白凤凰在天上盘旋着,鸢儿,如果还有如果,我一定不会这样选择。
……
百年以后
被遗忘了一个世纪的风蜀来了一个白发男人。
桃树下,少女和蓝虎玩得正欢,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直到蓝虎停下脚步盯着少女的身后。
少女回过头,见是陌生的面孔,开口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风蜀圣地!”
白发男人一直低着头,“我想找一个人……”
“这里只有我一个。”少女歪头看着他,“你找的是你的什么人啊?”
“一位许久未见的故友,久到可能已经忘了我。”
“那么过分啊,亏你还记得她呢。”少女开始为白发男人打抱不平,“她来过风蜀吗?这里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来过哦。可能已经不在世了吧。”少女的声音渐渐变弱,观察男人的变化。
“是吗?”男人的语气没有失望,“那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卫庄。”
“子鸢,欧阳子鸢。”少女在微风下笑着,暖意弥漫着,像初识,又像经久不见的想念,卫庄嘴角也扬起微笑,蓝虎端坐在一旁露出滑稽的表情。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子鸢问。
“被雪染白的吧。”卫庄答道。
“真巧啊,我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