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臣：佳人难为君》贵奴

57、拔剑相向，生死抉择

　　皇帝赐的翰林学士府依山傍水，即便是夏季，府邸也被斜坡上葱郁的树阴当去了许多炎热的毒气。自凤凰倾城被杖责之后，学士府一刻都没消停过。而白玉不请自来，不为旁的，就是想来看看凤凰倾城。即便在许多人眼里，他不过是以色侍人、深得皇帝宠爱的佞臣，可白玉只看凤凰倾城一眼就是能体会到他眼底的高洁。白玉不想深究李黎和他之间的纠葛，可白玉作为很想入局却又注定只能旁观的局外人知道，李黎待凤凰倾城是不同的。
　　白玉是空着手来的，连礼貌性的帖子都不曾投给护院的小厮。凤凰倾城乍闻苏侯之名，不由有些恍惚，吩咐小厮将人领来。小厮拘着身子将白玉带至后面厢房，远远地，白玉看见，那抹银丝翘首仰望着艳阳，似乎并不惧怕那杀人的暑气。白玉缓缓走近凤凰倾城，他仿佛又一次看到李黎的身影。多情自古伤离别，凤凰倾城悲伤的眼眸里，似乎更多的是绝望与孤独。白玉已近身，即便站在凤凰倾城的身侧，凤凰倾城都不曾低下眉眼，好像没注意到客人的到来。白玉作揖，提醒道：“烈日灼人，凤凰大人是在惩罚自己的眼睛吗？”。凤凰倾城这才回神，眼前突然有须臾没了光亮，让他十分不适应，他努力地稳住身形，对将他看得透彻的苏侯轻柔地笑道：“让侯爷见效了！”。白玉望着他如浴春风的笑脸，不由皱了皱眉：“凤凰大人或许不知道，大人这样的笑，最能让人生厌！”。凤凰倾城闻言，脸上的笑意破裂，却听白玉又道：“大人，请认真对待自己的心！”。
　　凤凰倾城望着白玉的背影，绝然如仙姿，他突然感觉到，胸口凝着的郁结之气少了许多。他这样的人，习惯了独自承受，习惯了绝地反击，甚至习惯了拿情感做赌注来算计筹谋。他永远都不曾将心没有一丝顾虑地交与别人，哪怕一次，他都不敢全盘托出，只为得到另一个人的心！此刻，他的脑海里，依旧盘旋着白玉轻声的话语：
　　“我有幸遇见若兰，是我命里的美好，即便不能拥有，我也感谢余香能留！若兰性情看似冷冽，可只要和他交好深处，就能发现他内里如水般洁净的温柔。他不信天，不信佛，更不信命。他唯一信的，是自己的心。他其实并不在乎权势富贵，他要的，也并不多。如果可以，你只要爱他、信他，哪怕你失去所有，你都不会失去他！你会发现，即便你与全世界为敌，他都会在你的身后，默默为你挡下所有可能让你流血的刀剑。这样的人，即便你不能给他你的情感，也请你，不要欺他、骗他，更不要试探他！他不喜欢这些，甚至讨厌这些不坦诚！凤凰倾城，卸下你的伪装，正视你的情感，不要再伤害这样孤独而善良的灵魂！”。
　　……
　　禄翰生永远都忘不掉，此刻申小虎看他的眼神……
　　江边，涛声喧嚣，申小虎的剑已抵在他的喉结：“翰生，你就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辩白的吗？”。禄翰生望着远处延绵的宋兵营帐，他有些失神：“没有，你杀了我吧，小虎！”。申小虎不敢相信眼前男子摆出的无所谓的神情，他的眼里因为内心的愤怒而晕出许多血丝：“为什么？你说啊！宋帝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能做出这般失了道义之事？”。禄翰生凝望着申小虎，依旧漠然。申小虎手下力道加重，可内心挣扎许久，只能将剑挥到自己眼前。禄翰生急忙空手抓住刀刃，再也无法淡定：“小虎，你做什么？”。申小虎努力忽视禄翰生流血的手，一直将剑往自己脖颈上靠：“禄翰生，我没跟你开玩笑，没保护好陛下，我申小虎只能以死谢罪！”。
　　二人发出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宋朝侦察兵的注意，禄翰生远远就见有士兵从远处寻来。他担心申小虎，急急劝解道：“小虎，乖，你先找个地方藏身，我向你保证，一定将陛下完整地送到你面前！”。申小虎固执，他并不相信禄翰生，依旧不肯罢手：“禄翰生，别忽悠我，我不吃你这一套！”。禄翰生也急了，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步伐，他忍着巨痛将刀夺下，拉着申小虎就往低处寻找藏身之地。
　　宋兵离去，灌木丛中，禄翰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申小虎注意到禄翰生因为失血而苍白无力的手掌，他从身上扯下布条为禄翰生包扎伤口。禄翰生望着申小虎垂首仔细为自己裹布的样子，不由将人揽入怀里轻唤：“小虎！”。申小虎一把推开他，手里的剑再次指向禄翰生：“禄翰生，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禄翰生不敢再轻动，兀自翻飞到灌木外的小道上，对申小虎嘱咐道：“你放心！”。
　　艳阳高照，暑气袭人，李黎躲在冰凉的寝宫里午睡，却被边域快马来报的士兵叨扰。太监根本拦不住前来的两人，那宋兵见禄翰生气势彪悍，咋舌不已。禄翰生入殿，直奔龙塌，他跪倒在地，恭敬见礼。李黎不用想也知道出了何事，他眯着睡眼打发了闲杂人等，说道：“唐王李冉生我会遣人安全送到唐，至于其他的，休想！”。禄翰生明白宋帝如此，已经十分念旧情了，他不敢再有其他要求，只道：“陛下隆恩，可唐王定不会善罢甘休。臣下听闻，在宫中的此唐质子，并非彼唐质子，陛下可否告知臣，陛下要如何处理此事？”。以前流里流气的大男孩，此刻跪在大殿上，更多一份沉稳与胸怀。李黎注意到禄翰生手上的伤口，他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朕不可能轻纵了他。你回去问问李冉生，江山与孝道，孰轻孰重？若他继续不依不饶，朕不介意挥兵南下，彻底将唐纳入宋的管辖！”。
　　宋朝先皇被毒杀之事，唐朝先王虽参与其中，可若真要深究，不过也是着了波斯帝王耶恭紫的道。如今宋帝虽对波斯没有任何动作，可依禄翰生对李黎的了解，陛下憋着这口气，不过是想一击即中罢了。再怎么说，陛下对先王还是有情感在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人掳来，没要其性命反而只是软禁在皇宫里。禄翰生如此想来，嚷声提议道：“陛下，臣下这里倒是有一妙计！既能让唐王乖乖回域，又能打波斯一个措手不及！”。李黎闻言，不由来了兴致，他挑眉：“哦！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是何妙计？”。
　　禄翰生当了将军之后可没闲着，军中大小事务，即便不归他管的，他都要打探一番。他与将士们同吃同睡，万分体恤下属，时日不长便深得爱戴。可以这么说，如今，只要他一句话，所有的兄弟都能为了他肝脑涂地！自然，他也因此收集到不少有用的消息。李黎示意他起身，禄翰生这才站起来：“陛下，就在前几日，波斯的旧部为躲避耶恭紫的追杀，隐身在了臣下的军营。这些人虽然死不承认，可臣下敢肯定自己的猜测。自耶恭紫掌权以来，旧族在波斯的影响力更加微乎其微，根本无所作为。此番逃到唐境内，想来那耶恭紫也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如若此次宋释放人质，与唐冰释前嫌，携手帮助波斯旧族夺取王权，又当如何呢？”。
　　禄翰生说完计策，李黎不由眼前一亮，他点点头：“此计，宜早不宜迟，措手不及才能请君入瓮！”。且不说能引耶恭紫现身，单单让李毅自行选择去留，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李黎从来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独独对那人、对李毅的情感，他不能快刀斩乱麻。他尝试着占有，却发现自己并不快乐。既然无法快乐，那又何必执着？禄翰生明白，高位上，陛下的眼神告诉他，此计若成功，或许还有意外之喜！对申小虎的承诺，他做到了！即便最后先王不能回金陵，大王李冉生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申小虎回朝。如此，申小虎也不必冒险。李黎动作很快，在风影和禄翰生的配合下，他早就布置好陷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禄翰生不知道的是，申小虎根本不信他的话，且没有耐心等待如此虚妄的救助，他早就开始背着禄翰生慢慢筹谋起营救陛下李冉生之事。
　　寒雨眼上的黑布被摘掉之后，看到眼前许久不见的故人跨刀站在他面前，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小虎哥！”。申小虎眼底似有波澜，面色却极其平静：“寒雨，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陛下平安归来！”。寒雨闻言，默默无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两头皆是他在乎的人，而他处在中间，只能被动地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此刻，他多希望风影能迟些发现自己的处境！寒雨望着申小虎，眼角有些湿润：“小虎哥，我不希望你有事，可风影的性子……”。申小虎知道寒雨想说什么，他轻柔地为绑在木桩上的人抹去眼泪，木然道：“对不起，小雨！”。
　　波斯旧族接到禄翰生不日送达的书信，即刻过江赶到相约的地点。风影押着李冉生到了涯边，天边那红得妖艳的黄昏让风影不由地心头一紧。他摇了摇头，将心头怅然若失的感觉抚平。这边，李毅被李黎一把拽上了马背，他闻着前面男子身上熏香的味道，心随着马一起颠簸，起起伏伏。这条路直奔城外，李毅心间不由在想，若是能与他一起浪迹天涯，或许也是不错的！可浪漫的幻想，终是被现实破灭。他看到手被反绑在身后的李冉生被人跌跌撞撞地推到了他跟前，李毅不由跌下了马背。
　　李冉生看似是手叠放在身后，可李毅注意到冉生背后的大刀死死地扣在了他的手臂间。李冉生再见父皇，眸里即刻起了雾意。可他是个男人，更是一国之君，他只能忍下泪水，用眼神安抚父皇李毅。李毅恨恨地望向李黎，李黎却直接无视掉，扭头与波斯旧族说话。主角都已到场，风影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波斯旧族一群人，一想到唐宋两国都会帮助他们谋权，心间早就乐开了花，根本无意此刻不同寻常的氛围。
　　终于，耶恭紫的人终于行动，一大波黑衣人不停涌至。风影负责看着李氏父子，由着李黎在血间翻飞。对抗众多的黑衣人，即便有随身的隐卫相帮，李黎、风影二人也感觉有些吃力。不久，耶恭紫见包围圈中的人已无力气反抗，他这才现身。谁曾想，就在他现身的那刻，从暗处再次涌现身形鬼魅的卫士。耶恭紫后背不由生出冷汗，他本想急急撤退，却被拦住去路。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耶恭紫心头决然，迎着大刀就冲了上去，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大不了一死罢了！
　　生死存亡之际，远处就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申小虎的这一声，将风影和李黎的心都提了起来。他的刀已将寒雨的脖子划出一道红色的口子，血正慢慢溢出。李黎望着瞬间呆滞的风影，他急忙吩咐隐卫住手。耶恭紫得此生机，自然走为上策。李黎见此，运足了真气，将剑一把扔向了耶恭紫，正中他的左肩。耶恭紫糟此重创，口中吐出大量血水。黑衣人急忙托住他，将耶恭紫带走。李黎甚为满意，那剑离心脏很近，即便他命大死不了，耶恭紫也一定活不长。他终于，为赵龙报仇了！
　　风影盯着申小虎，冰冷地说道：“把刀放下，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李黎从没见过这样冷寂的风影，李黎看得出，风影已暴怒。申小虎即便胆寒，却依旧不为所动，只道：“将先皇和陛下还来，我才会放下刀，否则，他必死无疑！”。寒雨盯着风影，不停地摇头，他望向李黎，似乎在乞求：“能不能，放了他们？”。李黎早就想通了，他本想开口答应寒雨，却见那把镶玉的刀突然横到了他的胸前。李毅神情坚定，即便手在颤抖，却也说出了威胁的话：“你们听着，立刻去宫中将吾儿抱来，且放了唐王和申统领，否则我杀了宋帝！”。李黎望着那把刀，轻声微笑：“李毅，你可真是绝了，这把刀让我记忆深刻啊！”。李毅眼圈泛红，呜咽着说道：“黎儿，放了他们，我答应你，我会乖乖呆在皇宫做质子！”。
　　李冉生接过婴孩，慢慢往申小虎身边移动。他不敢再留恋于李毅和李黎的方向，警惕着周围细小的动静。风影的鬼爪已出，可顾虑着李黎的安危，只能默然放下。那山背里以假乱真的石块状机关里，若非凡眯着眼睛说教按捺不住的红衣少年：“急什么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没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再者，唐李氏与我墨家无冤无仇，别坏了人家的好事！”。哑巴少年想争辩，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一声，他急得直跳脚。一旁坐在木椅上的堡主，倒是笑得璀璨如花！
　　见李冉生和孩子安全到达申统领身边，李毅吩咐道：“快走！我回去对大唐根本没有任何益处！你们，好自为之！”。李冉生抱着啼哭的孩儿，眼眶通红。他看了看李黎，头也不回地离去。寒雨配合着申小虎，风影一路追随。到了江边，看到陛下安全登船，申小虎都不敢放下大刀。此刻，李冉生才终于明白，申小虎心里的打算。申小虎默默地看了眼陛下，与李冉生无声告别。李冉生终于忍不住留下眼泪，他恨这般无能、需要别人庇护的自己。船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婴儿的哭叫声，申小虎才松开寒雨。
　　风影阴着眼，不断地砍向申小虎，即便寒雨从中作梗，那鬼魅的身形和刀法都在无时无刻挑战着申小虎的神经。不久，风影恨恨地将申小虎的手臂连带着大刀砍了下来，寒雨终究咳出了鲜血：“风影，住手！”。大刀已在申小虎头上，望着寒雨苍白的脸，风影犹豫了片刻。就在此刻，禄翰生赶了过来，他挡在申小虎身前，跪倒在风影脚下：“求求你，别杀他，要杀杀我！”。可话音刚落，寒雨就发现远处有箭射来，他纵身一跃，为风影挡住了利箭。风影疯也似地夺了远处黑衣人的命，再返回，却发现寒雨嘴唇发紫。风影立刻慌了，他紧紧抱住寒雨的身体，奈何却越来越冰冷！寒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手指无力地抚上风影俊美的脸颊：“人固有一死，风影，别难过！记得，即便没有我，也要好好活着！”。
　　禄翰生抱着血流不止的申小虎就四处找医馆，申小虎已是残废之人，一心寻死。禄翰生急红了眼，照着脖颈就击晕了怀里的男人。医馆的大夫哪里见过这样的骇人伤势，连银子都不敢收。禄翰生目露凶光，冷声威胁：“治不好他，我杀你全家！”。
　　天色很快暗了些许，崖上的风十分凉爽。李毅终于放下了刀，手早就麻得没了知觉。李黎一把夺过刀，对李毅道：“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送你这把刀！”。话音未落，就有一老农背着竹篓子路过。李黎警惕地瞥了一眼，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突然，风中带动的杀气让他来不及躲闪。再躲避，身后已是悬崖。李黎掉下去的那刻，李毅慌忙拉住他的手。即便憋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李毅都不想放手。
　　李黎笑了，生生笑出了眼泪：“父皇，但愿我的下世里，没有你！”。他挣脱了李毅的手，任由身体自由下落。他累了，也活够了！或许，此地作为他的埋葬之所，是命中注定！他查过宋的地图，此崖唤作生死崖。传言能够通古今，言生死。他本是未来而来，如今死在此地，倒也有始有终！
　　他突然想起了凤凰倾城，如果当初小安子跟他一起离开皇宫，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