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奏鸣曲》r*****n

56、第五十三章 艾尔

　　艾尔吃过帝国士兵递给他的干粮之后，又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看来弗兰给他喝的那碗水还真是厉害，虽然在狭小的囚车内连坐也坐得不舒服，但艾尔还是很快地堕入梦乡。

　　这次艾尔又在梦里不断地下沉着，直至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唤他：“艾尔，你终于来了。”

　　又是那个神秘的，自称为魔法师的声音。

　　“艾尔，你记住，我们已经计划好一切，你一定要杀死莱斯·布朗顿。”

　　我怎么杀他？我现在还没被他杀死已经很幸运了！

　　“艾尔，你的右手掌心里，已经被施放了法术，你的手心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魔法封印。”

　　魔法封印？梦中的艾尔举起手掌，什么也没看到。

　　“不懂魔法的人，不可能发现这个封印。而当有人接触到这个封印时，蕴藏在里面的魔法力量就会爆发出来，你会对接触者施放一个人类定身术。”

　　人类定身术又是什么东西呢？

　　“一种能让人停止一切动作的法术。这个法术不会持续很久，但持续时间足够让你杀死一个人。”

　　但我怎么样才能让莱斯接触到我的掌心。

　　“这个……”

　　此时，艾尔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从梦中传来，而是在现实世界之中……艾尔吃惊地睁开双眼，看到莱斯拿着长剑，站在自己的囚车前。

　　我毕竟还是难免一死吗？艾尔胡扯了一句：“莱斯将军，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莱斯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似乎是于心不忍，但却说：“对不起，艾尔，要怪就怪我们代表着各自的国家作战。”

　　艾尔觉得莱斯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自己的敌人，反而更像是一个朋友。可惜的是，看来这辈子他们无法成为朋友了。不知为何，这时艾尔突然想起了黑牢，想起了威利，自己刚进黑牢的时候，威利对他说了些什么话？

　　莱斯打开了囚车的门，他的长剑马上就要刺穿艾尔的身体了。

　　“我也是今天才进来的，交个朋友吧。”艾尔终于想起来了，当时的威利在一片漆黑之中，向他伸出了代表友谊的手……

　　这就是答案！

　　“莱斯将军，我不怪你。”艾尔偷偷地瞧了瞧自己的右手掌心，完全看不到有什么魔法封印的痕迹，现在就只能寄望梦中的魔法师并没有欺骗他了。“可以和你握一下手吗？希望我们下辈子能成为朋友。”

　　莱斯似乎有点惊讶，但并没有拒绝。他把长剑换到左手，剑尖向下，以示不使用武力，然后伸出右手，用力地握住了艾尔的右手。

　　“艾尔·巴特，我尊重你这个对手。”莱斯真诚地说。

　　有那一瞬间，艾尔觉得自己真的把莱斯看作自己的朋友了。右手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是法术在起作用了么？如果不是的话，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位“朋友”手中了。

　　然而莱斯的神情变得无比愕然，他惊讶地看着艾尔，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艾尔知道，梦中人所说的定身术生效了，他松开莱斯的右手，轻而易举地从莱斯的左手上夺过长剑。

　　在囚车的四周，有至少几十位帝国士兵或远或近地见证了两人握手的一幕，可是紧接下来艾尔夺取莱斯手中武器的一幕发生得太过不可思议了，直到艾尔把长剑架在莱斯的脖子上时，士兵们才回过神来。

　　“不好了！”

　　“卡多克将军，快来！”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莱斯将军，让你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艾尔冷冷地说，而莱斯的嘴唇却一动不动，看样子他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壮汉卡多克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他狠狠地盯着艾尔说：“联盟里尽是些卑鄙的小人！”

　　艾尔把长剑紧紧地贴在莱斯的脖子上，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帝国士兵，他们没有人敢上前，然而艾尔也不敢就这样一剑杀掉莱斯。只要莱斯一死，自己不就肯定跟着陪葬了吗？

　　艾尔这时才醒悟过来，梦中的魔法师只告诉了他如何杀掉莱斯，可没有告诉他杀死莱斯之后自己怎么样逃出困境。他该怎么办？

　　“艾尔，你为什么要杀我？”莱斯突然说话了，大概是定身法术已经失效，但莱斯顾忌着脖子上的利刃，身体还是不敢随便挪动。

　　“莱斯将军，你又为什么要杀我？”艾尔反问道，他感到自己紧握着剑柄的右手手心在不停地冒汗。

　　“艾尔，你用的是魔法的力量吧？”莱斯面不改色地说，“既然是使用了魔法，那么你应该知道预言的存在。”

　　莱斯居然也听说过预言！艾尔暗暗吃惊，竭力压制着心头的讶异：“原来你也知道了那个预言。”

　　“我听到的那个预言说，只要艾尔·巴特不死在我手中的话，他就会灭掉雷哥拉德帝国。”莱斯的语气很诚恳，不像是在撒谎，然而这个预言为何与艾尔所听说到的版本大相径庭？

　　“莱斯将军，预言并不是这样子的。”艾尔沉着气说道，“我听到的预言是，莱斯·布朗顿必须死在我的手中，否则瑟尔文联盟将会灭亡。”

　　“哈，真是太有趣了。”莱斯干笑一声，“居然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预言。难道在你所知道的预言中，没有提及那将会毁灭世界的大事件么？”

　　艾尔的手颤动了一下，莱斯果然不是在胡扯，他连毁灭世界的大事件也知道……艾尔突然发现卡多克正在慢慢地接近他和莱斯。

　　“莱斯，让你的手下退回去！”艾尔怒喝。

　　莱斯轻松地说：“卡多克，退下吧，艾尔不会杀我的。”

　　“不，我会的。”艾尔和莱斯四目相接。

　　“艾尔，你相信预言么？”莱斯问。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魔法师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艾尔犹豫着回答。

　　“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你就相信他们？”莱斯笑了。“既然我们听到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预言，那么说来，即使是魔法师，也不能准确地预计出命运的走向，对么？”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艾尔说：“也可能是，我们其中一方被蒙骗了。”

　　“还可能是我们双方都被蒙骗了。我们知道到的并不是预言的全部真相！”莱斯的观点和艾尔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还应该杀掉他么？艾尔进退两难，现在无论自己是一剑杀死莱斯，还是放下长剑，都难逃一死的命运。死亡还不是最可怕的，关键问题是他或莱斯死后，戈里亚大陆的命运将会作出什么样的改变呢？

　　艾尔相信莱斯也和自己一样，清楚地知道，这一刻的决定很可能会颠覆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再也没有人说话，夜空之下蔓延着异样的寂静，艾尔和莱斯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突然，远处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夹杂着兵器和盔甲撞击的声响，那声音慢慢地接近，越来越吵闹。

　　“艾尔，你们的军队来了。”莱斯终于开口了。

　　“嗯。”艾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因为我并不完全相信我听到的预言，所以我先前没有杀你。我已经作出我的选择，而现在轮到你了。”莱斯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个人的生命，与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生存相比，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只要再过片刻，联盟的军队就能把莱斯的骑兵完全包围起来，他们将永远不会成为瑟尔文联盟的威胁了。可是，这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每当艾尔想起戈里亚大陆的存亡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时，他的手就会颤抖。为什么上天要把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呢？

　　“忘恩负义的小人！”卡多克在远处不停地咒骂着。

　　艾尔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杀，还是不杀？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预言，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

　　艾尔慢慢地把架在莱斯脖子上的长剑移开了几分：“莱斯将军，你们走吧。”

　　莱斯的眼神十分复杂：“艾尔，你决定了么？”

　　“我想，只要我们继续生存在这世界上，就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艾尔抬头看了看晴朗的星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何必用他人的生命去印证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艾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扪心自问，莱斯给了自己一次生存的机会，他也应该回赠莱斯一次同等的机会。

　　至于命运会如何发展，谁知道呢？

　　“卡多克，立即侦察敌军情况，我们准备突围！”莱斯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艾尔，一边下命令。

　　艾尔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莱斯的长剑，于是他走上前，把长剑递给莱斯：“莱斯将军，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能控制了。”

　　莱斯赞许地看着艾尔，接过长剑：“放心，艾尔，我不会死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不杀我，那还有什么人能够杀死我呢？”莱斯笑了。

　　艾尔也会心一笑：“莱斯将军，如果他日我们在战场上再次相遇，请你不要手下留情了。”

　　“艾尔，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莱斯收剑入鞘。

　　“但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现在已经不是了。”莱斯说，“我们要找出预言的真相，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好的！”艾尔也希望自己能够揭开真相。

　　“报告将军，敌军已经到达！经过初步侦察，东北方向的敌军相对较少。”卡多克已经风风火火地侦察过敌情，回来汇报了。艾尔心想，这人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啊。

　　“那好吧，我们全力突击！马上出发！”莱斯的马鞭向东北一挥，又回头对艾尔说：“保重了，艾尔。”

　　“保重了，莱斯将军。”艾尔站在原地，眼看数千匹骏马同时向一个方向突击，很快地，莱斯的骑兵就冲入茫茫夜色之中，杀入了联盟军队的阵地内。

　　又是一场血战……

　　艾尔默默地靠着囚车，坐倒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作出了正确的抉择，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是不可以杀掉莱斯的。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兵器相交的碰撞声，忘情厮杀的叫喊声，还有惨叫声，哀鸣声不断地传来。莱斯他们到底能不能杀出重围呢？艾尔茫然地看着东北方向，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到些什么。

　　他想起了露西亚推荐他阅读的《星空诗集》上，收录着那么一首北方流传过来的古诗：

　　铁匠要征服熊熊燃烧的炉火，
　　船夫要征服河流中的漩涡，
　　而英勇的骑士
　　将要出发前往击败梦魇里的恶魔；
　　他们在星空下前行
　　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跨越离别之河。

　　联盟的军队很快就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一大群士兵涌到艾尔的身边，把艾尔包围起来。“你是谁？”

　　“我是艾尔·巴特。”艾尔打量着那一张张自己不熟悉的脸，但联盟的军服让他觉得每一位士兵都是那么的亲切。

　　“艾尔·巴特？”一个艾尔从来没见过的将军骑着马走出队列。“你是雷恩·巴特的儿子？”

　　“是的，我就是。”

　　“那正好，弗兰·晨光大人特意吩咐我来迎接你……那个帝国将军，莱斯·布朗顿呢？”

　　艾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走了。”

　　“走了？”将军的脸色变得有点难以捉摸。“弗兰大人还说，你必定能拿到莱斯的颈上人头……”

　　“艾尔！”一把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艾尔刚看到那头紫色的短发，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丝嘉尼·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