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奏鸣曲》r*****n

55、第五十二章 莱斯

　　莱斯催促着手下的骑兵们，马不停蹄地向北返程，自从与瑟尔文联盟签订停火协议以来，他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而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尤其在是每次他看到艾尔·巴特的时候。

　　“将军，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眼前天色就要转黑了，是否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卡多克擦着脸上的汗水，询问莱斯。

　　莱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艾尔，艾尔仍然是木然地坐在囚车内，垂着眼睛，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让大家吃点干粮，然后我们继续赶路。”

　　“我们需要连夜北上？”卡多克问道，听起来他觉得此时并无急行军的必要。

　　“是的。”莱斯看着艾尔的囚车说，“我希望尽快把艾尔送到中秋城，交给陛下发落。”

　　“将军……你向我提及过，黑衣人声称只有由你亲手杀死艾尔，才能改写帝国的命运。既然如此，我想不到你至今还留着艾尔性命的理由。”卡多克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莱斯低声说：“卡多克，你还记得菲力克斯和黑衣人第一次会面时，黑衣人所说过的话吗？当艾尔回到了蓝普克城，命运就发生了转折，未来已经变得不可预测了。所以我不敢轻易地杀掉艾尔啊。”

　　“这个……”卡多克当时也在场，自然不会忘记这段话。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艾尔送回中秋城，看一下黑衣人有什么进一步的预言。”莱斯远眺北方，说：“我希望黑衣人的魔法力量能够给我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莱斯感觉到艾尔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他转身看了看艾尔，艾尔立即把目光移开。我们相距那么远，艾尔不可能听到我和卡多克的对话吧？

　　莱斯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黑衣人说艾尔回到蓝普克城后命运就改变了走向，那么艾尔在蓝普克城里有什么遭遇呢？如果能弄清楚艾尔的遭遇，或许能争取到一些主动权。

　　想到这，莱斯拉了拉马缰，走到艾尔的囚车前。

　　“艾尔，我们在前面稍微休息一下。你饿了么？”

　　艾尔有点愕然地看着莱斯，低头说：“谢谢莱斯将军，我当然是饿了。”

　　“等一会儿我就让人送食物过来。”莱斯停顿了好一会儿，在头脑中组织好词句，才继续说：“艾尔，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

　　“但我们已经是敌人了。”艾尔略略提高了声音，“难道不是么？”

　　“那是因为我们都别无选择。”莱斯叹息道。

　　艾尔笑了笑：“莱斯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何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抓我呢？”

　　莱斯也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艾尔沉默了，莱斯也看不出艾尔是否接受他的这个回答，于是他紧接着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把你在蓝普克城的这段日子的经历告诉我么？”

　　艾尔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而痛苦，他愣了愣，然后使劲地摇着头。

　　“不能说？”

　　“不想说。”艾尔简单地吐出这几个字。

　　莱斯从艾尔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是绝对不会再提及自己在蓝普克城里的遭遇的了。既然如此，他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为艾尔将军拿点干粮过来。我们在前面休息半晌，然后连夜赶路。”莱斯向身边的士兵下令。

　　“遵命，将军！”

　　莱斯再回头看了艾尔一眼，而艾尔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呆呆地蹲坐在囚车内，一动不动。还是先去看一下席弥尔和菲力克斯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情吧……

　　莱斯刚想策马走向席弥尔的马车，就听到信鸽扑翼的声音了。定睛一看，一只信鸽正以怪异的姿势冲向军旗，看上去那信鸽身上似乎受了伤。

　　“扑通！”信鸽本应在军旗前降落，却径直地撞上了旗杆，摔落在地。莱斯还没开口说话，卡多克已经第一时间跳下马匹，冲上去捡起信鸽。

　　“将军，这信鸽受了重伤，已经死了。”

　　“快看看信件的内容。”

　　卡多克解下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交给莱斯，莱斯一看，连信封的封口处都没有粘好，看来送信时形势非常危急。信封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有埋伏。”

　　是谁寄来的信件？莱斯思索着，如果是中秋城告急，那么信件里的内容不应该提及“埋伏”，而应该说被包围之类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是克鲁斯·河川。他的部队遇伏了。”莱斯判断说。

　　“克鲁斯将军的部队人数比我们多，而且行军位置夹在我们和中秋城之间，为什么会是他们首先遭受埋伏呢？”卡多克挠着后脑勺说。

　　莱斯忧心忡忡地说：“而且克鲁斯外号‘陷阱’，征战沙场多年，实在是料想不到他也会踩到敌人的陷阱上。”他看着手中那字迹潦草的便笺，可见克鲁斯送出这封信的时候是多么地仓促和慌乱。莱斯深知只有在完全一边倒的战斗中，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克鲁斯·河川带着五万人的部队，看来是毫无悬念地被敌人轻易击溃了。

　　“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是，将军！”

　　但是敌军到底在哪里，又有多少人呢？莱斯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怒火，联盟这帮背信弃义的家伙，刚刚签订了停火协议，一转身就伏击了我们的军队，虽说兵不厌诈，但这种行径也实在太无耻了。莱斯骑着马，跑向席弥尔所在的马车。

　　“席弥尔大人！”莱斯高喊。

　　“莱斯将军，有何指教？”席弥尔的笑脸从马车中伸出来。

　　“大人，联盟军队已经开始攻击我军了。就在我们签订停火协议后不到一天的时间！”莱斯压制住给席弥尔脸上来一拳的冲动。“这就是您和联盟早就商量好的和约么？”

　　“不可能，不可能。”席弥尔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慌张的神色。

　　“克鲁斯·河川寄来一封便笺，看上去，他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联盟击败了。”莱斯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

　　“我……不可能啊……我看看我们的停火协议：瑟尔文联盟交出艾尔·巴特，雷哥拉德帝国则马上撤离瑟尔文联盟领土，不得再攻击联盟的军队，双方……啊？这个协议上怎么少了最后一句话？”席弥尔的脸色已经涨得像猪肝一样了。

　　“少了一句什么话？”莱斯看到席弥尔的双手开始颤抖了。

　　“少了一句……双方就此协议停火……不可能，我签字的时候肯定是有这句话的……不可能……”席弥尔崩溃地跪在马车上，“我不可能看漏的啊……”

　　“没有了最后一句话？也就是意味着……”莱斯相信老奸巨猾的席弥尔在签字时是不可能看错羊皮纸上的条款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联盟方面使用了魔法。

　　“协议的前文只说了帝国军不得攻击联盟军，没有提及联盟军不得攻击帝国军……”

　　莱斯忿忿不平地说：“这还用特意说明的么，停火协议自然就是双方都不互相攻击了吧！”

　　“那是……外交辞令……现在我签下一份这样的协议……和投降书没区别了……”席弥尔哭丧着脸，无力地扶着马车的栏杆。“我完了……我的仕途完了……”

　　莱斯心想，你的仕途还是先别考虑，考虑一下怎么样保住性命吧。当然，看席弥尔一副深受打击痛哭流涕的样子，莱斯也不忍心再打击他了。

　　“莱斯将军……”是菲力克斯有气无力的声音。“出什么事了么？”

　　“大概是战争。”莱斯简短地说，“菲力克斯，你和席弥尔大人都好好地呆在马车里，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谢谢……”菲力克斯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看来失去了布塔，对他的打击也实在是很大。

　　天色已经昏暗，四周的景物也逐渐被夜色吞噬，莱斯知道这一个夜晚，肯定会是他从军以来最艰苦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他带领的全骑兵队伍适合急行军，追击敌人，或是打突击战，但绝对不擅长打阵地战。卡多克在指挥着士兵们布置简单的防御工事，但在防守方没有任何地形优势的平原遭遇战中，这些草草架设的防御工事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微弱。

　　“卡多克，不要布防了。”莱斯平静地说。

　　卡多克瞪大眼睛：“将军，你说什么？”

　　“在这种地方布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即使克鲁斯将军手下有五万人，也是被瞬间击溃，可见敌军的数量远在我们这三千人之上，防御是不可能成功的。”

　　“将军说得对，那么我们……”

　　“我们这里全是雷哥拉德帝国中最精锐的马背上的勇士，只需要找准一个方向突围，联盟至少要花三十万的兵力才能把我们围歼。”莱斯看着卡多克，坚定地说：“我们唯一有可能活着逃出包围圈的战术，就是集中全力突击敌人阵地的薄弱之处，发挥骑兵部队的特长。”

　　“明白了，将军！”卡多克大声地说。“我们一定能够杀出重围！”

　　“一定要做好侦察敌情的工作，尽快发现敌人的动向。除斥候外的其余士兵原地休息，养足精神，喂饱马匹，准备迎接敌人的到来！”莱斯越说越响亮，说到后面，实际上是在对帝国骑兵们下命令了。

　　“遵命，将军！”身边的众人齐声应诺。

　　“卡多克，一旦交战，你要负责保护好菲力克斯。而席弥尔大人就交给我来保护吧。”莱斯低声对卡多克吩咐道。

　　“绝对没问题！”卡多克想了想，又说：“但是，艾尔·巴特怎么办呢……”

　　对呀，还有一个艾尔……莱斯叹了叹气：“艾尔，我们是无力分身去顾及他了，另外我们花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才把他弄到手中，也总不能把他留在原地，让他重新落入联盟的手中。”

　　“这样说来，将军你的意思是……”

　　“交给我去处理吧。”莱斯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说：“我会亲手杀了他的。”

　　“那我马上去准备作战了。”卡多克向莱斯欠了欠身子，转身就向士兵们走去。莱斯调转马头，缓缓地走向艾尔的囚车。

　　艾尔靠在囚车里，似乎是睡着了。其实莱斯心中有一个很大的疑团，那就是艾尔虽说是他的敌人，但在他的心中却对艾尔毫无敌意。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艾尔和自己是属于“同一类人”么？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就背负起沉重的担子，都有一个在各自国家内地位颇为重要的父亲，还在曾经在离河两岸针锋相对。在艾尔不顾行军速度，一心带着河畔城的难民向中秋城撤退的时候，莱斯就知道了他也必定是一个珍视生命的人，和不爱杀戮的自己一样……

　　然而今天，我却一定要亲手杀死你。莱斯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艾尔大概是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响，从梦中惊醒过来，浅褐色的眼珠骨碌骨碌地滚动着，警惕地看着莱斯。

　　“莱斯将军，你终于下定决心了？”艾尔勉强地微笑着。

　　居然还能装作镇定，不简单啊。莱斯轻声说：“对不起，艾尔，要怪就怪我们代表着各自的国家作战。”他边说边打开了囚车的门，莱斯知道艾尔不可能逃跑，他的脚上还扣着脚镣呢。

　　“莱斯将军，我不怪你。”艾尔伸出了他的右手，“可以和你握一下手吗？希望我们下辈子能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