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渭》妫长安

8、Sept 君心我心

　　***
　　祭日后的第六天，周五。

　　刘渭趴在课桌上，神游太虚。

　　一想到周五她就要回家，她便觉得头疼，现在她太害怕面对楚安炎了。

　　她知道萧君炎是为了楚安炎好，她也想为他好。所以自打第一次见到萧君炎，他就告诉她，她和安炎是不能在一起的，那时候她还觉得萧君炎有病，她和安炎是兄妹，哪来他说的儿女私情，再说安炎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是超越兄妹情的喜欢，虽然她的确很喜欢安炎，可她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情，自然也没将萧君炎的话放在心上。可当他告诉她那个秘密时，她已再管不了什么儿女私情了，她恨，恨楚安炎，恨不得再也不回家，甚至真的离家出走了。

　　可那天晚上当她在离家最远的车站长椅上冻得瑟瑟发抖时，楚安炎找到了她。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他就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大寒的冬天身上只着单衣，比她穿得还少。

　　他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那种失而复得，紧张狂喜的心情一下子感染了她，她突然发现她是那么喜欢他，那么想依靠他，可一想到萧君炎的话，她就不能自已，又爱又恨，又爱又恨，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哭得一塌糊涂。

　　安炎按住她的手，捧在手心拿到他的嘴边轻轻地呵气，满眼心疼。她以为他会骂她，平日里她受了什么委屈，他都满不在乎老是欺负她刻薄她，可此刻，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温柔那般深情，将她捧在手心。也就是那一夜，安炎对她告白了。

　　像是一个魔咒，萧君炎的话。安炎喜欢她。被萧君炎说准了。那么，萧君炎说他们不能在一起，还有那个秘密，都是真的了。

　　刘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安炎。她恨他。恨萧家的人。

　　她的苦不知道跟谁说，叔叔不可以，安炎的妈妈更不可以，奶奶也不可以，谁都不可以，只有她自己往下咽。

　　可这份苦涩，终究解铃还须系铃人。苦涩的源头是楚安炎，化解掉的，还是他楚安炎。

　　无论她如何躲着他拒绝他故意伤害他，他都矢志不移地用他的方式来守护着她，他总是说，你是我的主公呀，诸葛亮不也是死心塌地的守护着他的主公？

　　刘渭夜里不知道要哭多少回，总是悄无声息的偷偷地哭，哭自己对不起爸爸，哭自己还没心没肺的一边偷偷喜欢楚安炎一边矫情的拒他于千里之外。

　　直到后来有一次，有个追求她的同学进攻得特别猛烈，弄得全校皆知，她为了气楚安炎，便故意答应让那个同学送她回家。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后边，便折磨自己折磨他的去坐汽车。最后她因为惊吓过度精神极度紧张差点崩溃死在车上，要不是他及时把她从车上拽下来的话。

　　那是楚安炎第一次真正对她发火，他把她彻底吼清醒了，你要是这么不待见我，我走，我离开你的视线，但你不要拿你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他吼完她便抽身飞奔了出去，恰巧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那么强烈的光打在刘渭脸上，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嘴巴长得大大的，望着楚安炎的身体和大卡车越来越近的距离，她的精神再次接近崩溃……

　　所幸，所幸大卡车刹住了车，楚安炎安然无恙。刘渭再也控制不住，疯了似的冲上去抱住了他。

　　管他什么秘密不秘密，仇恨不仇恨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再也不想再经历失去挚爱的痛，她不想恨他，只想他好好的，其余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那一刻的想法，像是练武之人突然冲开了任督二脉，豁然清明了。

　　她觉得他们可以回到从前，她依然把他当哥哥，一家人还是好好的。这样她不痛苦纠结，也不算违背对萧君炎的承诺，两全齐美。

　　然而楚安炎并不这么想，他是铁了心要跟她在一起，男人和女人那样在一起，也不是兄妹那样在一起。

　　所以才有了后来刘渭再次提出要离家出走，而楚安炎却先她一步出了国。

　　他出国那段时间，刘渭想了很多。最终她说服了自己，接受楚安炎，也放过自己，接受自己的初心——从一开始，她就是爱着他的。

　　可如今萧君炎又突然冒出来，声声控诉着她违背承诺，句句要她和楚安炎分开，分开。

　　“刘渭你在干嘛，分开什么呀，和谁分开？你看你都写了满满一页分开了！”司马雪拽过她的本子，指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不解问道。

　　刘渭这才回过神来，无精打采，“阿雪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司马雪立马肃然，凑过脑袋来，“说！”

　　“如果你和夏至真心相爱，但是有人告诉你们不能在一起，绝对不能，那你该怎么办？”

　　看刘渭一脸愁绪，司马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首先，我和夏至不是如果真心相爱，是真的真心相爱，再有，那个有人，谁啊，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了，既然爱都爱了，凭什么他说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了，他算老几啊！”

　　“他要是夏至的哥哥呢，要是他这样做是为了夏至好呢？”

　　“好什么好，他再敢乱嚼舌根，我让我哥揍他！”

　　“……”

　　“欸，究竟什么事？你要跟谁分开啊，该不会你那个绯闻男友吧，可我听夏至说那是你哥哥呀，难道你还有什么绯闻男友？不是吧，我哥情敌怎么那么多，那么饱经沧桑，历经磨难啊，天啦……”

　　“……”

　　下课的时候，刘渭收拾着课本，突然有人在门口喊，

　　“刘渭，有人找！”

　　——*——
　　“刘渭，有人找！”

　　前台Echo的内线打进来。

　　刘渭有些纳闷，正要问是谁找她，Echo已经挂断了。

　　无奈她只得丢下手头正在进行的翻译工作，匆匆下楼梯。

　　昨天坐车坐飞机的缘故，她的精神还没恢复过来，所以当她好不容易到前台，她已经头晕目眩了。

　　可Echo却告诉她，人走了！

　　刘渭难得有些生气，Echo八卦的凑过来，“诶，那个大帅哥是谁啊？还亲自给你送花。”

　　顺着Echo的视线望过去，刘渭看到了捧着花朝她走来的司马霄。

　　“你怎么来了？”

　　刘渭看向犯花痴的Echo，不是说人走了吗？

　　“路过，来这附近办点事，所以来看看你。”司马霄把花递给她。

　　刘渭没有接，看向门外，“这附近没有花店，你办事要带花？”

　　面对刘渭的拆穿，司马霄将花一把塞进她怀里，笑道，“没错，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刘渭把花放在柜台上，Echo对着花和司马霄双眼直冒桃心。司马霄耸耸肩，“中午可以请你吃饭吗？”

　　“不用了，我中午还有事要做。”

　　司马霄抿嘴，笑得勉强，“拒绝得一如既往的快，毫不犹豫。”

　　刘渭没有说话。

　　司马霄摊摊手，“那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说到一半又笑笑，“算了，还是我来找你好了。”

　　刘渭正要说不要再来找她，司马霄已经走出好远了，可能怕再次听到她干脆的拒绝。

　　Echo啧啧看向刘渭，“冰美人就是冰美人，这样的阳光美男子都融化不了你，唉，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完美的男人呢？”

　　刘渭扫了她一眼，“花送你吧。”

　　正要回去，却听Echo说，“话说刚才找你的那个人怎么突然又走了，也好帅的啊……”

　　刘渭皱起眉，“刚才找我的人不是他？”

　　“对啊，这位帅哥是刚来的，找你的那位，在你来之前，又突然走了。”

　　刘渭嘴角动了动，对Echo道了谢，便上楼了。

　　——*——
　　刘渭下意识身子往后缩了缩，现在不管谁来找她，她都觉得挺害怕的。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渭背起书包，走向教室门口。

　　阿雪今天逃了最后一节课，跑去跟夏至约会了，唉，活得真潇洒啊！

　　教室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男子，一身休闲米色套装，衬得身材越发欣长，完美倒三角，双手插在裤带，略带忧郁气质的四十五度角望天空，过往的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刘渭一看到他就想躲。不料他已察觉到她的出现，视线从天上落到她身上。

　　他朝她招了招手。

　　刘渭顿觉今天倒霉，懊恼懊恼。

　　过往的女生男生见他是来找刘渭的，不由得又开始咬耳朵嚼舌根了，刘渭倒是不在乎流言，她是怕见到这个人。

　　咖啡厅。

　　刘渭是不喜欢喝咖啡的，她更喜欢喝茶，小时候爸爸就爱喝茶，奶奶泡的茶也好喝，还有，安炎泡的，最好喝。

　　所以她要了一杯白水。

　　萧君炎要的是黑奶咖。这种喝法刘渭还是第一次见。

　　“你来找我，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刘渭比较实在，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还是那件事，那我的答案…”

　　“不，”萧君炎搅拌着咖啡对她摇头。他放下勺子，握起双手审视着她，“今天找你，是为了其他事。”

　　“什么事？”刘渭不记得和这个人除了安炎的联系外，还有其他事。

　　刘渭端起杯子，萧君炎喝了一口咖啡，对她说道，“我来追求你吧！”

　　咳咳咳……

　　刘渭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还没咽下就立马被呛得猛咳不止。她咳得脸都通红了还是停不下来，她捂住嘴别过身想压低自己尴尬的咳嗽声，萧君炎起身走到她跟前，轻拍她的背。

　　“不用！咳咳咳…咳咳…”刘渭想要躲开，可萧君炎挡住了她。

　　她总算咳完了，萧君炎这才回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你还好吧？”

　　刘渭点点头，脸仍是通红，“不好意思。”

　　萧君炎微微颔首，转头看向窗外。他们是靠窗而坐，咖啡厅的窗都是落地窗，自然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刘渭有些害怕，竟然不敢看窗外。她害怕看到某个人，害怕他会误会。

　　所以她一直低着头，捧着那杯白水。

　　“你考虑一下吧，我追求你，最终我们结婚，我…”

　　“你想干嘛？”刘渭脸上的血色迅速被雪白取代。

　　“长痛不如短痛，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刘渭突然扭头去看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没有她最熟悉的面孔。她突然松了口气。

　　也更有了底气，她觉得特别好笑，“你有病吗？”

　　“你会和我结婚的。”萧君炎又开始搅拌咖啡。

　　刘渭摇摇头，“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安炎一定会幸福，一定会很幸福！”

　　“是吗？”萧君炎扯起嘴角，“我看未必。”

　　刘渭站起身，“我想我该走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谢谢！”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刘渭拿起一看，是安炎。

　　她看了萧君炎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咖啡厅，接起了电话。

　　“喂？”

　　“……”那头没有声音。

　　刘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立马又说，“安炎？楚安炎？你在哪里？”

　　她冲进人海中，四处搜寻楚安炎的身影，对着话筒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小渭，回家吧！”

　　听筒那头终于有人说话了。却不是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