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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拒绝妲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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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鲧捐打发小泉子去寻了两圈也没见着娘娘,正焦灼间,就见妲己失魂落魄地走回来。鲧捐见她脸色灰黑,目光呆滞,脚下的一双鞋已满是泥土,连忙迎了上去:“娘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她只是不语。
鲧捐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娘娘,你不好这个样子——”说着附在她耳边:“大王来了,已经好些时候了。”
帝辛此时正坐在她的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像只猫。待到近了,她才发现他应该是睡着了,但又不好直接躺在她床上,只好坐在那里眯着,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妲己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大王——大王?”
叫了两声他便睁开了眼睛,看见妲己在他面前,撑了撑肩膀问她:“几时了?”
她答:“二更过了。”
他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也不带个人在身边。”
她说:“去了一趟梨落宫,多走了几步。”
他“哦”了一声,只用手擦了擦眼睛。
她见窗外星光点点,夜深如墨,眼前的帝辛又如此疲惫。突然想到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面前的也是这个男子,他用手抚摸自己的脸,眼神不乏贪婪,直闹得自己耳热心跳。她眨了眨眼睛,终于开口道:“……我叫鲧捐添床毯子过来。”
帝辛听了她这话,拿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多少年了,你从不留我过夜。每次都是我死皮赖脸地黏在你这,还闹得你老大不高兴。”
妲己的手被他攥着,心思却还在梨落宫中那个未得谋面的人身上。她不经意地叹了一声,却被帝辛看在眼里。他拿过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
“有的时候,我真是不懂。”他缓缓开口,“你人就在我眼前,身体就趴在我怀里。可是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妲己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了句:“睡吧。”
他依然看着她,照比几个月前,她好似突然间成熟,变得老练,变得世故,变得懒得给他脸色瞧。他想起那个在来仪阁的夜晚,王后给她的感觉正是这般。他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迟暮。可是他还是没说一句话,任由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
礼服滑落在她手里,被她放在一边。帝辛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内衣,他低头看了看,忽然说了句:“我不想穿这件内衣。”
她“哦”了一声:“我给你换一件。”
他拽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对她说:“我不想穿内衣。”
她眉毛挑了一下,眼神还是那般平静,可是却觉得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捏得她生疼。
他接着说:“你帮我把它脱掉。”
她抽出手来,坦然地解开他腰间的百结平安扣,他上衣的下摆是掖在腰布里面的,她伸进手去,几乎就要碰到他深处的惊悸。她却适可而止,将他的内衣抽出来缓缓打开。直到他敞开襟怀,触目可及的仍是那布满疤痕的胸膛,随着呼吸浅浅地起伏。她没有继续脱下去,只是一点点抚摸他的胸膛,他的一边肩膀上,仍然残留着那个牙印,好像以后都不会消失。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了吻。
帝辛浑身都紧绷着,竟似失去力气般不会动弹。她的柔唇仍在他颈间犹疑,从右肩经由颈窝滑到左肩上,又在脖子上深深地吮吸。他感到她冰凉的双手缠上他的腰际,一直一直滑到后背去。他终于伸手搂过她的腰,轻吻着她的耳尖。鼻间的热气烘得她浑身一颤……
她埋头在他怀里,任由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肩上。她抱着他越发紧了,回想起数月前的一幕,喃喃开口道:“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她答:“那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听了这道歉,他却忽然推开她,哑着嗓子说:“你、你这般对我,只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苏妲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宁愿你得罪我,也不想看你现在这样委曲求全。”
她呆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却再不想听她的解释,拿起外衣擦过她的身子就走了。“咣当”的关门声,把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解开衣服独自上床去了。
帝辛怒气冲冲地赶回寝宫,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上。姜柏辰一看他这架势,赶忙给他披上一件衣衫。他愤怒地扯了下来摔在地上:“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吗,没门!”
姜柏辰吓了一跳,小心地问他:“陛下——陛下?”
帝辛的脸色忽晴忽暗,看着地上的奴才,黑着一张脸吩咐他:“叫人跑一趟月华宫,孤王要她来侍寝。”
姜柏辰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大王可是想好了?”
却见帝辛勃然大怒,猛地拍了桌子:“放肆!”
姜柏辰连忙请罪:“奴才该死!大王快消消火吧,本来天儿就热,您身子又燥,可别这么大火气。奴才这就叫人去传。”说着连连后退,出门叫人去了。
帝辛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刚才与妲己的温存犹在眼前。她的唇是那么热,手却那么冷。他听说手冷的女人天性薄凉,很难爱上一个人。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换不来她的半分真心?可是又听说,手冷的女人无人疼爱,一生孤独。想到这里,他忽然就不忍了。她因滔天之罪被送入宫中,机缘之下逃过一死,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中了妖蛊,险些丢了性命。她之前不喜欢他,他总是强硬地占有,一点也不顾她的感受。如今她主动投怀送抱,却被自己一把推开……
他突然间很后悔,心想就算她是出于愧疚又能怎么样呢?这比以前不是好太多了吗?想到这,他叫了姜柏辰回来:“别去叫了,孤王今晚一个人睡。”
只见姜柏辰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帝辛皱眉:“不是已经走了吧?”
姜柏辰没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帝辛满心烦躁。
这时姜柏辰微微抬头:“大王啊……要不等蓉丽娘娘来,奴才就说您等得不耐烦,已经移驾落枫斋了?”
帝辛摇摇头:“这不是明摆着给落枫斋那位招骂名呢么。”
姜柏辰又说:“那您现在就快歇下,等到娘娘来了直接睡着了事。”
他瞪着眼睛骂他:“蠢货!她来了又不可能走,我睡着不睡着还有什么区别吗?”
姜柏辰被骂老实了,喃喃道:“那您到底在别扭什么嘛。”
帝辛不言语了,眼神越发幽暗。不一会儿,他吩咐道:“排驾崇吾殿。”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交代下人道:“一会儿蓉丽娘娘到了,就说黄元帅入夜求见,寡人已经到书房议事去了。”说罢匆匆离去,再没管寿仙宫内的是非。
三更时分,宫门已经下钥了,帝辛特意将守门人叫醒打开了门,一路往崇吾殿去。此时四处寂静,鳄皮靴子踩在青砖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四下里没什么光,只有姜柏辰手里摇摆不定的宫灯,在深夜里散发出幽红色的光芒。
姜柏辰老实地给他掌着灯,忽然听他问了一句:“你说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姜柏辰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转了转眼睛,回答道:“要说妲妃娘娘的真心,依奴才看,还真不如蓉丽娘娘的多。”
他细细品味小太监刚刚的回答,真心觉得如此:那蓉丽,虽说没那么冷艳聪明,但对自己却是全心全意;反观妲己呢,一路的三心两意。
他长叹一声,自己也觉得窝囊:“人呐,总是贱骨头。有什么法子……”
然后大踏步走进崇吾殿,将就了一宿睡眠。
旦日一早,阳光便透过窗户打在帝辛的脸上。他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很不舒服,朦胧中不满道:“姜柏辰……怎么连帘子也不拉。”
姜柏辰连忙跑过来,用身子把阳光挡住,低声对他说:“万岁,不早了,您还得回宫更衣呢。”
听到这句话他才渐渐醒过来,朱丝夔龙纹的穹顶映入眼帘。他才恍悟自己这是在崇吾殿,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在简榻上睡的这一夜真是腰酸背痛。
走了好久才回到寿仙宫,甫一登门便看见坐在桌边的蓉丽。他突然想起她昨夜奉召到这来,这工夫还没走哩。
昨夜空等了一宿,现在看见大王一副心虚的样子,姜蓉果然没给好脸色:“大王日理万机,连夜里也不得安宁,真是辛苦了!”
帝辛只好赔笑:“你看你,昨夜那黄飞虎入夜急求,我真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可军政大事,又不能放手不管,委屈你了。”
姜蓉瞟了他一眼:“我可不敢委屈。”
帝辛走到她身边坐下:“好啦好啦,孤王这不是陪你来用早膳了么。”
姜蓉看他态度还算好,也不再为难他。但却给他定了一条行程:“知道你忙,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今儿我就在这寿仙宫不走了。你昨夜忙,总不见得夜夜忙。平日见你一面都是难事,这次可不能放过你。”
帝辛一听头皮就麻了:“这个……我今晚有军务。”
姜蓉不依不饶:“那行啊,我就一口气住到明年去,正好给我那月华宫省些炭火钱。”
帝辛心想这可坏了。
他再没言语,姜蓉给他盛了亲手做的粥饭和小菜,他吃到嘴里也是苦麻麻的。
早朝没有多久就散了,帝辛坐在九间大殿里迟迟不肯移驾。姜柏辰候在那里也是无可奈何。眼看已到午时,姜柏辰请命:“大王要不回去用个午膳再……回来?”
帝辛哼了一声:“命人传到崇吾殿去吧。”
说寿仙宫这边,姜蓉做的一桌子菜都放凉了也没瞧见帝辛的人影。她压着气吩咐下人:“撤了吧。”随即扇着手帕走出正殿,一路想着这大王真是铁了心要躲着自己,好啊,你不来看我,我自会去看你。
她一路怒气冲冲向前走,服侍的宫女都跟不上她的脚步。就在她一心生气的工夫,忽然撞了个宫女满怀,生生洒了一碗甜桃。那被撞的宫女见是蓉丽娘娘,连忙请罪:“奴婢无眼,冲撞了娘娘,娘娘息怒!”
蓉丽被这么一撞,火气更是冲天。她细细打量这宫女的容貌,竟是妲妃手底下的鲧捐。她看了一眼洒一地的桃子,七月里的淮江水晶蜜,送上向北的漕船,不日就到了邺城,然后装车,快马送入朝歌,连绿叶也不曾枯萎三分。眼前这碗桃子装在四寸青铜碗里,拌上半化的碎冰碴,远远就嗅到冰冰凉瓜果的芬芳。不禁冷语道:“哟,你们家主子吃得倒是精巧。”
鲧捐回禀:“回娘娘话,我家娘娘中了暑气,发了热,现下茶饭不思。奴婢没法子,只好给她淘些清凉消暑的吃食来。急匆匆地不想冲撞了您,请您恕罪。”
姜蓉哂笑,忽然想起这苏妲己的梨落宫被洪水冲毁,她现在正在寿仙宫偏殿。想到这不禁有些气恼:想来我在这住一晚上也要看大王脸色,而你苏妲己居然真的可以住到明年去!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对鲧捐说:“你家主子既然身体不适,那我就去看看吧。”
鲧捐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就听那边姜蓉已经迈开步子,回头喊了她一声:“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