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剑》隐玉

20、成败

　　杀人的剑，并无“完美”一说。
　　垂髫稚童用木刺穿透对手要害，这也是杀人的剑。
　　说起来似乎的确是件简单的事情：有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剑客要做的，就是拔剑，然后从起点走向终点。

　　普通人为死亡而战栗，曾经的我为死亡而欢喜。
　　曾经的我是剑客、剑神，现在我重新变成了孩子。
　　我再次感受到普通人对死亡应有的感应。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状态。
　　寒风撕扯，雨雪飘坠，剑气嗡鸣破空，对手内敛得几乎无从感知的呼吸，沸腾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伤口的血缓缓渗透，迅速冷凝——这些声音被捕捉、放大，于是我被所有的声音包围了。
　　眼睛在其中失去了作用，因为快，太快了。
　　喧嚣渐散，很快，听力也变得聊胜于无。
　　脑海中关于出招、破招种种应对思考模糊远去，茫茫一片混沌。
　　仿佛躯壳已经死去，与风雪化为一体，在此战斗的只有剑与灵魂。
　　对手的剑法依旧完美无缺，而我已成风和雪。

　　一朵梅花轻轻跌落雪中。
　　风雪乍停。
　　不是梅花，是血。

　　我身上有无数不致命的伤口，白衣血迹斑驳，长袖褴褛。
　　长剑和短剑身上有两处致命的伤口，其余毫发无伤。
　　的确是完美的剑法。
　　视线重新凝聚，我低头看着雪中一抹带血的乌黑：陪伴我二十六年的乌鞘长剑断成两截，它是这场战斗唯一的牺牲者。
　　短剑畅快大笑：“我们活到今天，就是为了看看剑道到可以走到哪一步！当年你母亲将到巅峰，被你父亲毁了，她从绝世剑客变成了一个用剑的‘女人’！幸好还有你，幸好还有你……二十年没有白等！”
　　“我并没有赢。”
　　我练的是杀人的剑。
　　杀人的剑要么杀死别人，要么杀死自己。
　　左胸被剑柄穿透的短剑没有死。
　　右臂被斩断的长剑也没有死。
　　浑身是血的我也没有死。
　　这一场，顶多算平手。
　　“不，你赢了。”短剑恢复冷冷的态度，“你的剑赢了。我没有死是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剑本该刺穿你的喉咙。”我说。
　　短剑：“没错。但依旧是你赢了。”
　　两人不再搭理我。长剑默不作声捡起断臂和剑，短剑扶着长剑蹒跚朝雪洞里走。
　　我也默默拾起自己的断掉的半截剑身。

　　风雪中凝聚老爹人影，隔着雪雾慢慢清晰，正好挡在两人前方。
　　短剑低喝：“你儿子没死，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他当然会赢。你们两个老家伙狼狈的样子可不多见。”
　　长剑呛了两口冷风，一边喘气一边道：“我二人风烛残年，不如玉教主尊容如昔。看也看过了，不如离了我这苦寒之地吧。”
　　老爹笑道：“那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老远的路赶来，天色已晚，不招待故人喝杯茶吗？”
　　儿子没死，看不顺眼的老家伙重伤，玉罗刹此刻非常畅快，不介意在二人面前多碍眼片刻。当然，最重要的是阿雪需要休整。没见他满身血吗？两个老头子忒没眼色。

　　雪洞简陋，该有的都有。
　　三个伤员，两个围着火炉上药，我换了身干净的白衣，坐在角落摩挲断剑。
　　身上的伤口都不致命，以我的功力，不出半个月就可痊愈。
　　可是，我唯一的一柄、也是天下最好的一柄剑，没有了。
　　它不仅是我的剑，还是我的朋友。
　　有点惆怅。
　　难道以后要用叶孤城的剑吗？

　　老爹袖子一撸，蹲在矮灶台一侧乒乒乓乓开始造饭。半个时辰后，端了碗药粥给我。
　　一声鹰唳惊空遏云，我抬头望向洞口。
　　这只鹰是万梅山庄的信使。
　　“你先吃，我去。”老爹放下药粥，出门。少顷带回一封信和一只雄鹰。
　　“陆小凤。”
　　老爹的脸色仿佛门外寒夜深雪。

　　我扫了一眼信，对陆小凤惹麻烦的能力有了突破性的认知。
　　陆小凤受人之托拿到了假的罗刹牌逃往哈拉苏找人，目前身后缀了一群追杀者。这是封求救信。
　　我现在人在昆仑以南的雪峰，陆小凤往松花江跑。我若想救他，必须今晚就走，一路兼程赶赴东北。
　　我默然起身。
　　“现在就走？”
　　“是。”
　　我今日刚没了剑，更不能失去这位不算朋友的朋友。
　　老爹叹了口气：“我与你一道。”
　　“不必如此。”
　　老爹摇头：“这场闹剧，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他的属下，最忠心的当然在万梅山庄。
　　稍逊一等的目前在昆仑山大光明境给他“守灵”，抑或分散各地忠于职守。
　　需要铲除的那些人则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朝罗刹牌的方向扑过去了。
　　老爹又露出那种轻柔莫测的微笑，略带了点杀气。
　　这杀气大概是冲着陆小凤去的。
　　我想了想，没替陆小凤辩解什么。他是个大|麻烦不假，大|麻烦也有解决大|麻烦的本事。
　　他会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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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刚断掉心情不好·不得不带伤横穿中国（从靠近西藏的地方跑到东北大兴安岭）拯救某人的阿雪：召唤我的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陆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