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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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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一头雾水，心想早上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这样了，周栩向来脾气好，即使像今天冷着脸，胡蝶也真是不怕他，便拽了拽他的手臂，柔声问道，“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谁生气了？！”周栩一开口就是一股火药味。
“你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很生气。”胡蝶看他发火却有点想笑，因为他的长相非常柔和，即使皱着眉头生闷气，也没有凶相，反倒有些可爱。
周栩看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笑容，不禁有些气闷，其实今天他本来打算去她家接她然后一起来采访地点，没想到车开到一半就看见她和一个俊秀的少年拥抱在一起，样子十分亲昵，他远远的看着，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熊熊燃着，他想冲上去将那个抱着胡蝶的男人狠狠揍上两拳，但是怒火烧了一阵很快就熄了。
他低落的想，他算她的谁呢？有什么立场不许她和别人亲昵呢？他只是她的同事而已。
周栩便开着车又在市里饶了两圈才赶到学校这边。
他的心里受了煎熬，但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得云淡风轻，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平。
他甩开胡蝶的手，冷淡的说道道，“我去对面那栋楼上架机器，等会拍学生们出考场的情形，你在这里先熟悉熟悉采访材料吧。”
说着便朝远处那栋大楼走去，胡蝶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僵在脸上，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清楚的在他的眼中看到失落的情绪，心里莫名地就有些难受。
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树叶都萎靡的打着卷，空气中带着些莫名的沉闷和焦躁，身后的马路上没有车辆通行，整个街道显得格外萧瑟。
胡蝶拿着那张采访材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脑子里全是周栩那双失落的眼睛，心里闷闷的。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高考考场附近的街道都被警戒线封锁，本来是十分寂静的，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就显得十分突兀。
考场外等候的家长们纷纷探头去看，胡蝶也好奇的往远处眺望，远处的街道此时正是一片混乱，街上的行人尖叫着四散而逃。
考场这边的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遥遥观望。
胡蝶视力极佳，定睛看了一会儿，隐约看见地上横躺的几个人和刺眼的鲜血，在四散而逃的人群中，有人挥着明晃晃的刀。
这情景叫胡蝶心惊，她的脑中突然闪过前几天发生的一个暴力袭击事件，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立马觉得脊背发凉，而就在她思考的这一会儿，那些持刀的人已经朝着考场这边逼近了。
可是这边的人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还都踮着脚尖看热闹。
想到还在考场里的颜辰，胡蝶心里一沉，扔下手里的稿件就想冲进考场，门口的门卫拦下了她，“考生家长只能在外面等，不能随便进去。”
胡蝶指着远处的混乱对门卫说，“那些人可能是恐怖分子，正在靠近这所学校，你们必须尽快让学生们离开。”
门卫面面相觑，犹疑着朝远处观望，不以为意的说着，“那里发生了什么？”
胡蝶皱眉看着这些愚钝的人，猛地抢过门卫手里的警棍，唬人一般的向他们挥去，几个门卫连忙往后躲，胡蝶顾不上再多废话，当即冲了进去。
学校很大，胡蝶又不知道颜辰的考场，只得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找，一边找一边喊着颜辰的名字，引来考场上学生和老师的侧目。
就在胡蝶焦头烂额的寻找颜辰的时候，校门口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胡蝶的心骤然缩紧，她对着教室里静静等待的学生们喊道，“快跑！外面有人在持刀行凶！”
学生们面面相觑，但是他们也听见了外面的尖叫声，迟疑了一下，学生纷纷离开座位向外跑。
胡蝶被拥挤的人流冲向教学楼外，慌乱的在攒动的人群中寻找颜辰的身影。
吵杂声越来越逼近，胡蝶忍不住回头看，学校门口已经闯进五六个个高大的男子，他们手里拿着滴血的长刀，脸上带着煞血的戾气，只要看见人就挥刀向他砍去，血红的双眼已经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即使面对的是一群稚嫩的高中生，也毫不留情的举刀扎进他们孱弱的身体。
胡蝶的眼睛被那血腥的画面刺痛，纷乱中她似乎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拼命的推开身边的人潮，朝着凶徒的方向跑去，那些残暴的凶徒正挥着手里的长刀对着几个浑身是血的学生一顿乱挥，胡蝶赫然看见地上倒着的学生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
那正是胡蝶亲手送到颜辰手中的那件。
刺眼的血污染红了那件白色衬衣，少年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胡蝶的心中大恸，五个凶残的暴徒正狰狞着向他举起手中的长刀，那个少年紧紧闭着双眼，绝望的浑身颤抖着。
胡蝶的脑子一霎那空白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下一秒她已经握着从门卫那里抢来的警棍冲了上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个长发女孩冲到五个身强力壮的暴徒中间，她的突然出现显然也吓了暴徒一跳，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哑然望着这个挡在少年身前的女孩。
她颤抖着挥舞着警棍，在五个凶残的暴徒面前，她显得那样渺小孱弱，只要暴徒稍一挥手就会夺取她的生命。
但是她就那样站在了他们的面前，眼中闪着泪，是悲怆也是愤怒。
她朝着五个满身鲜血的暴徒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们就没有兄弟姐妹吗？！你们就没有亲人孩子吗？！我弟弟才十七岁！你们怎么能下得了手？！”
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逃跑的人忘记了逃跑，暴徒也忘记了行凶，大家怔忡的望着这个孱弱的女孩。
死一样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姐。”
颜辰颤抖着对她伸出手，鲜血染红了他白皙俊秀的脸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微茫的亮光。
胡蝶丢下手里的警棍，握住了他的手，她跪坐在地上将他扶起，紧紧的抱住他，浑身颤抖着，绝望的闭上眼睛。
“颜辰，你看我多冤枉，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就要陪你去死了。”
胡蝶突然觉得周围寂静极了，原来死亡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她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醉酒的夜晚，有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怀里有雅致而淡然的香气，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在心口，似乎想要为她暖热。
那个男人深深的望着她，目光温柔得不像话，叫她想看又不敢去看。
“别老是逞能，你一个小姑娘就算示弱也没人会笑话你。”
“你不要哭。”
“你哭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直到死去的前一刻，她能拿来回忆的温暖只有这些。
幸好也只有这些。
暴徒的刀迟迟没有落下，却陡然响起几声枪响。
胡蝶惊惶的睁开眼睛，远处站着一排持枪的警察，周栩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视线中。
暴徒应声倒下，有成群的医护人员冲上来将颜辰带走，警笛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刺激着胡蝶的耳膜，她茫然四顾，突然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周栩抱着她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
而胡蝶在生生死死中走了个来回，如坠梦中。
她哆嗦着对周栩说，
“我想上厕所......”
“刚才......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周栩抱着她的手臂一僵，哭笑不得。
颜辰浑身上下被刺了四刀，但都是皮外伤，医生为他包扎过后就送进了高级特护病房。
至于胡蝶，她身上没有一点伤，但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周栩带着香味扑鼻的烤鸭来到胡蝶病床前，啧啧赞叹着，
“这烤鸭的颜色怎么这么诱人呢？某人这么昏迷不醒，我只好一个人享用了。”
病床上“昏迷”的女孩，闻着烤鸭的香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周栩轻笑出声，摇了摇病床上的胡蝶，“别装了你，医生都检查过了，你什么事儿都没有。”
胡蝶闷闷的睁开眼，不满道，“你笑什么笑啊？”
“我哪儿笑了？”周栩一脸无辜的看着胡蝶，把烤鸭递到她面前，“我们的女英雄也该饿了吧。”
胡蝶今天真是又费心又费力，熬了整整一天，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矜持，拿过烤鸭大快朵颐起来。
周栩看着她并不好看的吃相，有些心疼，明明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却要冲到五个持刀的男人面前救自己的弟弟，他不能想象当时她该有多么害怕，忍不住自责，他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等着。
胡蝶看着周栩怔忡出神，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周栩回过神，见她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怕被她看穿心事，便随口道，“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弟弟？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
胡蝶眼神暗了暗，“是我继母生的弟弟。”
“我看他很是眼熟。”周栩皱眉思索，今天的颜辰形容狼狈，周栩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清秀的少年。
胡蝶心不在焉的回道，“是吗。”
周栩想起那夜她醉酒时的倾诉，知道家庭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便立马转移了话题，“你还饿吗？我还带了些水果。”
胡蝶一听见吃的，立马来了精神，“怎么不早说！”
夜幕降临，特护病房里安静极了。
颜辰原本就伤的不重，这会儿也清醒了，望着窗外的璀璨夜色发呆。
颜中正、陆曼萍和颜烈都来看过他，见他神色恹恹便也没有多留，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其实此刻的颜辰也不愿意看见他们。
他从小就知道，颜中正和陆曼萍对胡蝶不好，尤其是陆曼萍，他无数次看见她狠狠的盯着胡蝶，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的阴狠。
至于颜烈，颜辰七年前亲眼目睹过他侵犯胡蝶，他那时只有十岁，站在门外听着胡蝶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人都想伤害她，他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很疼爱自己，所有好的东西都可以给他，尽管在颜家他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可是她还是倾尽所有去爱他。
今天，他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可是她就那样突然的冲了过来，奇迹一般的，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比自己不知瘦弱了多少的身躯，仿佛藏着巨大的能量，坚韧得让颜辰心痛。
这个寂静的夜，少年心头萦绕着无尽的心事。
一个带着温婉笑容的女人突然推开了房门，颜烈有些诧异的望着她，连忙坐起身对她打招呼，“方老师，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方羽微忙走过来扶住他，叫他不要乱动，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旁边的桌上，关切的问道，“身上不疼了吧？”
“没什么大事。”颜辰神色淡淡的。
“今天的事情教育厅很重视，你们整个考场的考试都耽误了，所以决定为你们再准备一次单独的考试，考虑到你们刚刚经历这样的惊吓，所以题目可能也会相对简单一些。”
“是吗？”颜辰脸上总算有点笑意。
方羽微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赶快养好身体吧，这样才能尽快把高考考完。”
颜辰默默点点头，方羽微看他神色恹恹，觉得他应该是累了，便准备告辞。
不料，颜辰突然定定的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迷惘，他低声问道，“方老师，你有梦想吗？”
方羽微一愣。
窗外的夜色正浓，月光如水一般静静泻在窗前。
关于梦想。
方羽微望着窗外，那明亮的月光，让她想起何崇砚的眼睛。
高中的时候，方羽微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学校的足球场。下午放学以后，拉着何崇砚在足球场上散步，两个人打打闹闹，累了就躺在足球场的草地上。
那时候，方羽微还是个矫情的姑娘，在秋季的天高地阔里，心中陡然升起一些辽阔的豪情壮志，便问何崇砚，“你的梦想是什么？”
何崇砚枕着手臂，笑着看一眼躺在身边的方羽微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梦想不梦想的。”
方羽微伸腿踢了他一脚，凶道，“好好说话。“
何崇砚绷不住笑了起来，装作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方羽微坐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克朗凯特传》在何崇砚面前晃了晃，得意道，“何崇砚，你看这是什么？”
何崇砚看见那本书，伸手夺过来，急道，“你怎么乱拿我东西？！”
方羽微不以为意，笑道，“你天天捧着看，宝贝的跟什么似得，我就是好奇什么书这么好看，原来是一个记者的传记。”方羽微把脸凑过去，笑得更加灿烂，“你的梦想就是当个记者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何崇砚收好那本书，脸红着瞪了一眼眼前笑容娇俏的女孩，“你懂什么？如果我很努力的去做，还是没有成功，不是很丢脸吗。”
方羽微撇撇嘴，“我会笑你吗？真是的。”
何崇砚看她有些不高兴，便妥协道，“不要生气啊。告诉你我真正的梦想。”
方羽微果真有了兴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何崇砚。
何崇砚每次最受不了她这样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尤其美丽，那样专注又好奇的看着自己，像极了乖顺的小动物，让人心生怜爱。
何崇砚伸手抱过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然后在她的耳边温柔而坚定的说，“我的梦想就是，走遍名山大川，看遍天高海阔，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有你在身边。方羽微，你就是我的梦想。”
方羽微难以忘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满的都是珍视，就好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颜辰还在望着她，眼底是深深的迷惘。
方羽微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道，“老师送你一首诗好不好？”
颜辰点点头。
方羽微望着他，眼中闪着柔和的微光。她的声音温柔动听，轻轻的念道，
“我的梦想是搁浅的孤船
瘦骨如柴，皲裂疲倦
斑驳的漆皮，折断的桅杆
那一层层白皑皑的海盐
是倾泻的泪干
许多次，也曾扬起风帆
遵循蔚蓝大海彼岸的召唤
向着未来，满载期盼
不过短暂如一支烟
风浪的怒吼如野兽的狂欢
一次次如同梦魇
千疮百孔，苟延残喘
我的人生是辗转飘散的青烟
我的未来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一回回支离的梦幻
一段段伤心的遗憾
我的悲伤在一万年前已注定：
不屈的灵魂总是历经艰难。”
颜辰听得出神，喃喃低语的重复着，“梦想是搁浅的孤船，不屈的灵魂总是经历艰难。”
“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磨难是平白无故让你遭受的，如果经历痛苦，那只是上天对你的考验，考验你对梦想是否坚定，考验你是否担得起那样美好的梦想。”
方羽微笑着说。
颜辰望着她，似懂非懂的点头，“方老师，我似乎明白了一点点。”
方羽微看了看表，已经夜深了，她不得不走了，“很晚了，你快休息吧，我也得走了。”
“方老师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