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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妻妾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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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妻妾无双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
郑小岚拳掌一锤,摊在油纸包裹中的草药震飞大半,簌簌落在地上。
我的额上冷汗涔涔滚落。
“这……这是谋杀死罪,难道……难道他们不怕查出来报官……”
“查?”郑小岚冷笑,“怎么查?韩谅当真高明,鱼目混珠,这味药与当归混在一处,只怕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而况,”她双眉一挑,“谁去查?凤翔里的女子,病便病了,死便死了,至好些,有子修焚了白楼,一把火烧的是生前的红尘禁囿,但流岚已死,依旧还是红颜薄命的收场罢了。”
我心中一刺,惨然道:“家父……原来也知道了么?”
她微微垂首,面上淡漠依旧,辛辣冷峻的语声却低沉下去,带上几许凄清之音。
“可惜他知道得晚了,不然……”她摇一摇头,侧过面去似不愿让我看她脸上神色,“流岚因情成痴,竟然听信你母亲姚雪盈的话。瞒过你父亲,待他知道时,却是已太迟了!”
我心头大震:“你……你是说……”
“不错!她早知道了。”
郑小岚仰起面孔,竟是长声一叹。似她这般女子,诉说往事,仍是不自禁间让泪水模糊了双眼。
“流岚她……她是心甘情愿饮下毒鸩!”
“为……为什么?”我颤声。
“为什么?”郑小岚哑声一笑。
“因为她不想以不洁之身败坏了你父亲的清名,断送了你沈家官运仕途!”
我闭上双目。
半晌,无言以对。
无颜以对。
郑小岚拭去泪水,声音已复平静。
“你父亲确是深情之人,并未辜负流岚一片痴心。流岚逝后,姚雪盈心中有愧,亦才明白女子品节不以出身而论,后悔当日不能容人,但大错铸成,一切晚矣。”
所以成病,所以不肯问药良医,所以断交闺中密友,那共谋秘计之人。
九年无语。
父亲心如死灰,母亲苦苦煎熬等待,终于绝望。
母亲临终时问父亲:“你不原谅我是么?”
父亲摇头。
清凉岗上荒草戚戚,子修的墓冢与流岚相伴。
生不为夫妻,死盼能相守。
——子修不负流岚。
——子修不负流岚!
我霍然起身,推开内室屋门,一片黑沉中,女子低微鼻息时缓时急,昏睡中亦发出阵阵呻吟。
我落下泪来,低低的声音一字字道:“云儿,牧之不会负你,今生今世。”
屋外响起敲门声。
阿沁的声音道:“沈公子,院外有位姓崔的夫人要见公子。”
郑小岚冷声道:“是沈府的人?”
“不是。不过……”阿沁犹豫一下,“这位崔夫人说,沈公子的夫人临盆在即,想见一见相公,盼望公子早点回府。”
郑小岚“嗤”的一笑。
“日子都能算得这样好?上次是大婚之喜,这次是临盆之日。”声音骤冷,“硬是要匡了夫君回去,连最后一面都不给见得安稳么!”
我摆一摆手,打断了她。把桌上草药一包,开门交给阿沁道:“你把这个给崔夫人,告诉她,我明日自会上门求教!”
轻了手脚,推门进到卧室,摸在床沿坐下。
那病弱面孔看在眼里是绝色容颜,耳中听一声鼻息,便是天上仙籁,心脏跟着跳动一下。
这样静静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轻轻说道:“公子宽心,这最后几剂药我已换了,熬过今晚当无大碍了。”
泪水一下夺眶而出。我回转身来,看定郑小岚,含泪却是微笑,说不出话来。
“本想让公子担惊受怕一晚以作惩戒,看你如此模样,倒不忍心了。”
郑小岚淡淡一笑,目光投来,分明有了温暖之意。
长夜终尽。
熹微晨光透进窗来。当缕缕日光照在那白皙透明的脸上,细密睫毛微微颤抖,双眸流转,缓缓张开。
“公子……”
我俯身掩住她口,微微含笑,温柔道:“叫牧之。”
云儿微怔,清澈星眸流露些许不解之意,旋即展颜,粲然一笑。
“牧之……”
我回过头来,郑小岚站在窗下,阳光照亮她静静容颜,亦微然一笑。
敲门声又响在屋外,阿沁没等人应便奔进屋内。
“沈公子!”她神色极为慌张,奔得急了,声音断续凌乱。
“不……不好了,公子!院……院外有个叫忠兴的老仆叫……叫我告诉公子……沈……沈夫人难产……她要保住孩子……流血过多……已……已经……过世了!”
我身一震,豁然起身,呆立半晌,怔怔又落下泪来。
唉……
仰首,只得这声长叹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