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引》河图马上

85、这是谁的脸【七】

　　男子看着已经紧闭的门扉，募而低喃几声，覆着面具的面容衬着星辰闪烁的天幕，空气里伴随着似乎错觉一般的让人垂哀的叹息。

　　夜里总隐藏着些窸窸窣窣的小声音，断断续续的葱四面八方传来，不知道是树叶间的摩擦或者是鸟鸣兽蹄踏过泥泉的动作。

　　快到丑时了。

　　终黎坐在马车里平静地闭着眼睛，一只手肘垫在矮几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十指一下一下的翘击着膝盖，数着大马哒哒的蹄声，敲了敲车壁，道：“差不多了吧,估摸着再走下去就要到人家营地里喝茶了。”

　　缰绳一勒，毕方拍了拍马匹颈侧中间略向下三指的位置，大马了然一般的放缓了速度，慢踏两步，稳稳停下，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连半点反射性的嘶鸣都无，然后便闲闲的甩着蹄子靠向了山路右边，左右看了看，慢吞吞的低头开始吃草。

　　毕方本也是正准备停下的，见终黎开口，心下掠过几分心思，答道：“前方四五里处便是立青关所在，终黎少爷，可要歇息片刻。”话音刚落，便见一团红影子咻咻闪过，招财精气十足地奔到大马头上，单爪前屈，压着马鬃，单爪遮眉眺望，夜深人静万物沉眠时候总有那么几个货就是睡不着症发作。

　　终黎下了车，比自家爱宠显得更加精神抖擞，“歇息？这个倒是不用了，我现在精神的很。”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心扫了扫，他们现在处于朱尔国和青丘国的边界处，但是立青关是实属朱尔地界的，其又是朱尔之国青丘之国和苍梧之国三大国想要互相通行的一个必经交点，山势倒是有些险峻的，峡谷穿行危坡逼道高低起伏，山下只有一个小城可以供来人休憩，自然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康平是苍梧边界辖区，立青关与康平之间不过百里余。一般这种牵扯到皇族子弟的情况，不论是出于安全或者别方考虑，都是暗地里派送急行军，按墨夷的意思，秦孝何他们是在外扎营，并未进入立青关关城，其实马程稍快一点，四五个时辰赶过去便是绰绰有余，只是想来夜里的立青关实在不易行走，他们是不敢冒险的，更何况护送明里暗里几行人声势再怎么控制，想必也是小不到哪儿去的，遇到劫匪马贼的机虑都要大很多，所以才会扎营停伫，待到天明之时再出发。

　　破晓卯时，还有三四个时辰。

　　细细瞅了瞅前面山峰高木间隐约显出的墩、堡、角楼、穿行着的围护，终黎磨了磨牙，微笑，“夜色如此迷人，不如我们散步过去如何。”毕方点头，马匹是不能再用了，一旦踏入对方营地三里以内声音就会被察觉，而且据线报和侦查，驻扎地派守的侍卫每隔一里便会布置一个岗哨，三里为戒，不过他们早在两天之前便布置下了暗哨，这些都无大碍。

　　一人一狐一毕方上了路，招财蹲在终黎肩膀上被颠的三百六十度没个准头，狂猛想吐，只能对月忧伤，想道：你大爷的，说好的散步呢？

　　暗红色影子随着一团黑色影子以不知道多少码的超速度烟雾似的悄无声息地飘向了前面隐约露着的石凹处。

　　隐匿在树叶风声间的是几句低而模糊的对话。

　　“带队的是谁？”

　　“华尔润手下边防第三大将林信。”

　　“临幸，啧，这名字起得真是有喜感，哈哈哈哈，招财，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招财单爪捂着被风声猛灌的耳朵，两眼无神，迷茫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

　　“咳咳，好吧，你继续。”

　　“昆仑之虚境内最近小乱不断，迄今部落正在与另一小部落姜丝对抗，其他小部落似乎也蠢蠢欲动着，为了避免大的骚动，华尔润派遣了一二大将前去调节镇压，三将林信几月战疲，是自边防调遣回来的。”侧头见终黎正认真的听着，毕方才又道：“林信驻边防七载有余，战功赫赫，边境小部落蛮夷之地人多混杂灵源多变，比起寿华之野与诸沃之野要混乱的多，治理不易，他却能压制得住，是个果敢又手段狠厉之人，现如今已快要至三十而立，实在不能小觑。”

　　“所以华尔润是派了个手下已经打疲了需要休息的将军来护送大苍梧尊贵无匹的十六皇子么。”终黎拨开一片刮了脸的碎叶，点头，嗯嗯，手段狠厉战功赫赫不可小觑，示意毕方可以继续。

　　由于相处了一小段时间，所以毕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不知名情绪，继续道：“林信先前一直驻在边防，与十六皇子秦孝何并未见过几面，对其习惯也不甚了解，可以说是生的很，这正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两里地。

　　终黎俯下身子在一片隆起的山石上观察着远处已经能瞧得见的亮光，“再怎么不熟悉也是会打照面的，万一他们有个什么暗号或者接头密码可以判断真伪一类的，我答不上来不就露陷了。”毕方扭头，朝着右侧密林里食指微屈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深重的黑暗里有几个人影攒动着朝着前面去了，思考两秒，组织好语言道：“不会，这点少爷大可以放心，因为...一些原因，林信除却接旨的时候与十六皇子打了个照面，自上路便未与十六皇子有过较近距离的接触，只是在每次确定十六皇子的安全时才会在马车前询问查看。”

　　“一些原因？”终黎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毛，嗯，很好，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所谓的‘一些原因’十分地感兴趣呢，含含糊糊就想过关，要知道，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毕方表情镇定，依旧是一副完全没有感觉到终黎探照灯一般晶亮搜索眼光的木然，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终黎正要开口，忽而戏谑神色敛起眼神一凛，是还未散尽的灵气，食指骨绷成爪正要暴起，被毕方低声压下，“自己人。”迅速静默下来收敛一时气息，侧眼去看，身后四个蒙面黑衣人步子比这漫天夜光都要轻，影子步伐是看不清晰的虚无缥缈，几步划过行来，皆都单膝跪下，腰间墨蓝色束带打了个结，声音平淡却又满含压抑的肃杀之气，道：“不知领侍有何吩咐。”毕方看了终黎一眼，微退两小步，直身，也单膝跪下，“奉主上之令，倘若情况有变，务必护终黎少爷安全撤离，也请少爷兀自以己为上。”传达的是对几个下属的死命令，也是对终黎的要求。

　　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声音齐整，“斗胆，还请少爷勿怪。”话毕都抬头细细看着终黎几秒，像是在确定什么，又俱垂下。

　　知道他们是在认人，终黎还是被看的愣了两秒，然后缩缩脖子不自在地道：“好了，都起来吧，我是来打工的，你们别搞得这么大阵势好不好。”虽然一番话说得她心里奇奇怪怪的，不过却也觉得莫名舒服，那个男人竟然还是将她的安全放在首要的，想着不禁扬了扬唇角。

　　毕方和四个黑衣人起身，毕方微微躬身，“属下前去查探一番，若无状况便依着计划行事，烦请少爷随着他们，切勿离开。”

　　终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坚持。